九.時河的傳說【下】
老闆還是諂媚的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一個小玩意兒遞給了一旁的黎可玥，說道：“您好客人，你們一共答對了六道題，所以獲得了三等獎，這是獎品請收好。”
黎可玥低頭看了一眼手心的東西，似乎是感覺到不喜歡似的，隨手丟給了林木瑾，“送給你了。”
林木瑾接了過來，攤開在手上的是一個縮小版的長形燈籠，整體呈現銀白色，沒有什麼華麗的花紋，金屬材質，是一個小小的掛飾。
黎可玥出去了，林木瑾看了一眼黎可玥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裏的小小的銀白色燈籠，小心翼翼的將它攥緊在手心裏，然後跟着黎可玥跑了出去。
天色看起來還是一片橘黃橘黃的，四周儘是喧鬧的聲音，林木瑾跟在黎可玥的旁邊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走着走着人開始漸漸的漸漸的少了起來，彷彿這條街道也快走到了盡頭。
前面是時河，這條河貫穿了整個翎羽城，時河上的石橋正是這條街道的盡頭，兩人走上石橋看向下面，下面的景色頗為讓人驚嘆。
只看到河水上盛開着如同點點繁星一般的河燈，在較為寬闊的河岸上走着寥寥幾位行人。
有一位行人將河燈放入河中，看着它慢慢隨着河流的方向而走，然後他五指交叉似乎是在祈禱着什麼。
黎可玥看着零零星星的河燈，似乎是看入了迷，然後突然說了一句：“我們去放河燈吧。”
兩人在附近購買了河燈然後來到了岸邊，林木瑾將河燈放入河中，看着河燈順着河流流走，學着他們將五指交叉。
林木瑾想，他們雙手交叉祈禱的時候會在想什麼呢？想着祈禱自己未來無限光明，還是想着願天上的某位能看到自己確實過得很好。
而他現在又該想些什麼呢，祭祀一下已經逝去的連模樣都不知道的父母？還是該想些其他的什麼。
林木瑾站起身來，看到黎可玥慢慢的蹲下，看到她平靜的面孔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現在卻是透露着一種讓人憐惜的感覺。
眼前的這個女孩其實真的很努力啊，她的年齡其實不過是跟自己一般大，但是她所承受的壓力自己是遠遠體驗不到的。
他們有着截然不同的日常，因為她得向著她所期望的目標大步的向前邁進，即使那個目標顯得那麼的遙不可及。
黎可玥將河燈放入了河中，浸濕了自己滿手是繭的手指，她將五指交叉閉上眼睛蹲在那裏向著河燈的方向虔誠的祈禱着。
那一刻林木瑾突然感覺到這塵世之上漫天的神佛都在為她所祈禱，但一切又是顯得那麼的平靜。
她慢慢的睜開眼，放下雙手站起身來看着河燈越飄越遠，思緒也像是越飄越遠。
或許是酒精與夜色的雙重催動，定定的像是在發獃然後她開口了：“林木瑾，你知不知道在時河裏面放河燈一直流傳的一個傳說。”
林木瑾搖了搖頭說“不知道”，黎可玥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在很久之前，時河旁住着一對父女，那時候到處都在鬧飢荒，種地沒收成，野獸也太過於兇猛，
但恰巧他們很幸運他們住在時河附近，在時河的下游有着很多的魚，並且時河河流平緩不急，所以父女兩人基本都是靠着父親的捕魚為生。
但因為他們住在時河的中游，所以父親每天早上出門趕到下游去捕魚，然後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回來。
那時候天氣很奇怪，晚上黑的很快感覺沒有傍晚太陽落山這一說似的，
天說黑就黑了，那個時候人們之間都流傳着一個傳說，說夜晚降臨了沒有歸宿的人會被黑夜的妖怪抓去吃掉。”
“所以父親想出了一個辦法，因為太陽落山太快判斷不了，所以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父親讓在家的小女孩就去時河旁放河燈，讓河燈順着河流的方向漂流，
這樣的話就能讓在家的小女孩提醒父親回家了。小女孩很黏父親，每次父親出門都要跟小女孩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我答應你的事情肯定會做到的，我肯定帶一籮筐的魚回來燒給你吃的飽飽的。”
“小女孩的媽媽早就去世了，所以只有爸爸一個人，他們放河燈抓魚的日常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直到一天爸爸照常出門，出門前貼緊小女孩的額頭，開心的蹭着小女孩的臉頰說乖乖的呆在家裏，等我抓一籮筐的魚晚上吃到飽。”
“那天，小女孩在中午照常的放了河燈，望着河燈流經的方向眉眼彎彎彷彿已經看到了晚上他們在餐桌上大快朵頤的場景，
可是太陽已經下到那一邊了，天馬上就要黑了，小女孩緊盯着下游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她怎麼都看不到父親在哪裏。”
“父親晚上沒有回來，小女孩在家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第二天小女孩的屋旁來了很多人，他們都是遠方遷移過來的，
他們在小女孩家的旁邊定居了下來，他們問小女孩家裏怎麼沒有人，她都是一個人生活嗎，小女孩搖搖頭說不是的，她跟她爸爸一起，她在等她爸爸回來。”
“每天中午，小女孩都會在放河燈，她說她爸爸肯定會回來的，因為她爸爸答應了她，爸爸很厲害答應她的事情爸爸都會做到，就算時間長了一點……”
林木瑾從來沒有都聽過黎可玥講那麼多的話，她是在表達什麼嗎？林木瑾不知道。
“傳說放河燈的習俗也正因為這個故事一直流傳到了現在，將放河燈當做悼念至親之人去世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木瑾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了，“確實是個很好的故事，感覺小女孩有些可憐。”
“嗯……故事裏面的小女孩確實很可憐，但她肯定知道的，她的父親可能被猛獸吃掉了或者是被什麼絞進了河流裏面再也回不來了，
但是她在那樣的世界中什麼都做不了，她什麼都不會，只能迷惑自己相信着她的父親一定會回來。”
“嗯……”林木瑾並不覺得這個故事是這麼分析的，這個故事應該講的是這個小女孩的可憐之處。
但黎可玥分析的內容並沒有分析小女孩很可憐，而是認為小女孩很無能，但看到黎可玥一直在說也就沒有打斷她了。
“我第一次聽這個故事，是我的母親講給我聽的，她當時講完後跟我說，這個小女孩正因為什麼都不會所以才這樣做，所以要讓我自己學會變強。”
嗯……原來是因為她的母親她才會這樣去想，林木瑾這樣想着。
這樣的故事若是家長講給小孩子聽的話，都會是讓小孩子哇這個小女孩好可憐讓人覺得印象深刻，會覺得放河燈是個很重要的事情，是用來悼念至親之人的，會很認真的去對待這件事情。
但是黎可玥的媽媽傳授給黎可玥的想法居然是讓黎可玥學會讓自己變強大起來，強大起來了就不會像故事裏面的小女孩一樣什麼都做不到。
林木瑾眼神低垂的望着黎可玥，看着黎可玥單薄的身影，不禁想眼前的這個女生或許真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無所不能。
再怎麼樣從很多角度來看她都只是一個跟他年齡相仿的一個女生啊，她其實也很脆弱也很需要依靠不是嗎？
“母親遇害的那一天，我躲在了屏風後面，趴在地上，親眼看着那個女人將刀插入了我母親的胸膛，當時我滿腦子只想着我要殺了這個女人。
我恨不得立馬將刀子扔出去貫穿她的大腦，然後我看到父王進來的，他還是笑着進來的……我不知道怎麼辦，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到當時應該怎麼辦。”
黎可玥搖着頭滿臉痛苦又迷茫的表情，林木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黎可玥，這樣的黎可玥看上去格外的脆弱。
他好想現在就把黎可玥抱在懷裏說沒事了沒事了，壞人自然會有他的報應，但是他不能這麼做，他沒有什麼身份去支撐他這麼做。
黎可玥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後我發現我什麼都做不了，還得配合父王演出一場戲，也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徹底的懂得了為什麼母親要用那個故事那樣教導我，
最後我用了一場意外把那個女人給弄死了，很正常的，父親並沒有很悲傷的樣子，甚至看上去還有點開心似的。”
林木瑾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黎可玥，她看上去顯得形影單隻脆弱無比，她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那盞河燈流向的遠方。
林木瑾不覺得自己能理解黎可玥，他自己的人生是正常的也是很平凡的，沒有什麼過人的能力也沒有什麼過人的智慧。
他理解不了黎可玥的做法，林木瑾忽然想到這可能就是黎可玥所說的什麼都做不到？
還真有一點悲嘆的感覺。
她的面色忽然開始變得平靜，肩膀也在無意中挺直了，眼神也變得堅定了起來，就像是在剛才相通了什麼一般，她恢復了平日裏的樣子，剛才她的傾訴似乎是林木瑾的臆想一般。
黎可玥淺淺一笑說：“抱歉剛才說了很奇怪的話，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們回去吧，三元節之後我就不忙了，該兌現我當初對你說的話了。”
林木瑾看着黎可玥，黎可玥自己都這麼說了，林木瑾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安慰黎可玥的話了，只好輕輕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