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富可敵國
“你,你是……”
“噓。”
伸出一指擋在雙唇前,沈南桑眉眼彎出了一絲狡黠。
“隔牆有耳,這黑市之所以又被人稱之為鬼市,你比我清楚這其中的門道,霧門的人,不至於這麼不警惕吧?”
“是,是,是。”
問水愣愣的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萬千話語都卡在了喉嚨里。
他不信邪,愣是將那張臉又看了一遍,喉嚨沙啞低沉:“你,不是霧主吧?”
沈南桑挑眉頷首,眼神淡淡,不置可否:“你想問的就只有這個?”
“是,也不是。”
問水眼眶通紅,一雙飽經風霜的手在氤氳的燭火下,輕顫不止。
“罷了,都不重要,您今日來,是為了重啟霧門嗎?”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沈南桑,一個足足高了沈南桑一個腦袋的男人,愣是沒了最初的硬氣和笑意。
仿若,沈南桑嘴裏要是能吐出個不字來,他所堅持的信仰,將通通崩塌。
沈南桑凝着那雙渾濁顫抖的眸,兩人面上的神情,是兩個極端。
輕輕擺弄着手上的綿鈴,她眯着眼,吐口氣:“重啟霧門,並非易事,若是霧門裏有叛徒……”
“這個您大可放一萬個心!”
問水眸子裏盛滿了亮光,他堅定的在沈南桑腳邊跪下,手指合併,對天發誓:“霧門裏絕對沒有叛徒。
霧門是霧主一手創辦,霧門裏的所有人都是當年走投無路的悲慘之人,是霧主大發慈悲收留我們給我們容身之所,教我們在世立足之道。
霧門子弟在進霧門的第一日起都對天發過毒誓,霧門絕不會出叛徒,寧可自己死無葬身之地,也絕不背叛霧門。”
沈南桑抻着下巴,漫不經心的點頭,眸底卻不見幾分亮色:“那你不妨與我說說,當年霧門閉門一事?”
“當年……”問水面上一閃而逝一抹悲慟:“閉門並非霧門子弟本意,當年羌崇一夜覆滅,霧門如遭巨創,一夜之間群龍無首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副主說,當年霧主創建霧門的時候就說過,若是有朝一日羌崇出了意外,霧門即刻閉門,所有人不得再提霧門,霧門權當不存在。
大人,我們都知道霧主是為我們好,霧門當時最大的靠山便是羌崇,霧主在建立霧門之初就定下這樣的規矩,為的就是能讓霧門裏的人在出事時全身而退。
有主如此,霧門是絕對不會出叛徒的,更何況,副主也不會容忍霧門有叛徒存在!”
話題被再度拉扯回來,沈南桑斂眉,抓住了問水話里的重點。
“你與那副主,可還有聯繫?”
“有的!”
問水拽緊衣角,眼尾泛着紅。
“霧門閉門后,副主一直住在太華,這些年,他一直出資幫助一些困難的兄弟,大人,您要見副主嗎?”
“見自是要見的……”
“那好,我這就去找副主!”
“哎!”
沈南桑話都沒說完,問水已經連滾帶爬的起身,拉開屋門跑了出去。
一陣風似的,抓都抓不住。
徒留沈南桑一人,和伸出去還什麼都沒做成的手。
“……”
罷了……
沈南桑嘆了口氣,默默撫平翹起的衣角。
上輩子,她對霧門的了解並不多,阿爹阿娘沒讓她接觸這些。
那時候的她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日日不是被沈北星拉着爬樹掏鳥蛋就是下河去摸魚,整個羌崇皇宮都被他們霍霍了個底朝天。
她對霧門的認知,僅僅只停留在霧門是個情報組織,眼線遍佈各國,這世上就沒有霧門探不到的情報,僅此而已。
要是早知道有朝一日,她這個整日無所事事的小公主也要挑起重擔,當年她一定不跟着沈北星瞎胡鬧了。
屋外,見春和重山不遠不近,擇了個居中的位置守着沈南桑在的那間屋子。
見到她出來,兩人對視一眼,匆匆迎了上去。
“主人,是出什麼事兒了嗎?剛剛那人突然激動的跑出來,給奴嚇了好大一跳。”
“沒事兒。”
沈南桑拆了顆糖扔進嘴裏,認真琢磨着方才問水說的那些話,和他話里的可信度。
見春和重山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沒敢打攪她。
幾人圍着這屋子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的踱步轉圈兒。
走了好半天兒,重山和見春倏而抬頭,同時看向一扇緊閉的木門。
重山有意將沈南桑擋在身後:“主人,來人了。”
細微的聲音自那門後傳出來。
沈南桑的視線隨之看過去。
她淡淡的應了一聲,拿起那方面紗重新遮在臉上,漠然的眸子染上幾分探究。
剛放下手,緊閉的門旋即被人從另一頭拉開來。
問水走在前頭,迎面撞上沈南桑時,他還愣了一瞬。
在他身後,一位手執摺扇的男人緊隨其後,一身錦緞華服,腰間還掛着一隻透色的琉璃瓶。
瓶子裏,是一朵風乾后,用特殊手法做過處理的花。
那花通身粉紫色,花蕊金黃,八片花瓣不多不少,名為祈願。
那是當年她阿祖培養在羌崇皇宮裏的花。
阿祖說,有朝一日他會讓祈願花開遍整個羌崇,讓羌崇所有人都能看見。
可後來,阿祖沒了,羌崇沒了,待在羌崇溫室里的花朵,終究沒能如願,開遍羌崇的大街小巷。
“認得這花?”
那人站在問水身後,明亮的燭光只照亮了他半邊臉龐。
精緻的下顎與白嫩的玉頸和沈南桑想像中老態龍鐘的模樣大相逕庭。
他的聲音聽着很年輕,隱隱之間,還有些熟悉。
沈南桑皺眉,試圖看他看的更仔細些。
那人卻忽然勾唇,淡淡的笑了一聲:“姑娘戴着面紗示人,那魏某是否也該遮一遮?”
“魏某……你是魏通明?”
沈南桑頓住腳步,愕然的看着問水身後自始至終未露全面的男人。
喉嚨里緩緩積上一堆津液,哽在喉嚨口,有些磨人。
那人溫潤的聲音隨之一頓:“你,認得我?”
“我啊!”
沈南桑胡亂把臉上的面紗扯掉,露出白嫩純稚的小臉。
“是我哎!”
怕他看不清,她還跑上前把問水扯開,站在男人跟前,努力揚起自己的小臉。
“阿魏哥哥!是我哎!你不記得我了嗎?小桑兒!”
魏通明皺眉垂眸,認真辨了好久,墨色淡然的眸倏而一縮,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來人,聲音發顫:“你是……小桑兒!”
“是我!”
沒了往日的正經和隨時不敢卸下的防備,沈南桑眉眼之間盛滿了笑意,歡愉的像個孩子。
她拉着魏通明走到光亮底下來,一雙通透水潤的眸子牢牢鎖着魏通明,深怕一個轉身他就會不見。
“阿魏哥哥,你居然是霧門的副主!你居然沒事!我這輩子居然還能再見着你!我覺得好不可思議,我還以為……”
還以為他們都死了……
魏通明也沒料到還能再看見沈南桑,來來回回將跟前那個歡愉的姑娘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沉着俊朗的面容之下,是藏不住的欣喜。
“原來小桑兒都長這麼大了,記得最後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才到我這兒。”
他比着自己的肩膀,聲線顫顫巍巍,撫都撫不平。
“是阿娘,讓人救了我……”
看着那張無比熟悉的面容,沈南桑心頭是前所未有的鬆懈。
魏通明原是她大哥的伴讀,沈南桑與他自幼便相識。
這位與她大哥同齡的好看小哥哥打小便對她分外照顧。
兩人碰面的時間雖算不上太多,可在沈南桑最無憂無慮的那幾年,這位羌崇名門望族裏最負盛名的魏小公子,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和大哥一樣,對沈南桑最最好。
“阿魏哥哥,看見你之後,我忽然覺得今後的日子都不是那麼艱難了。”
沈南桑哭喪着小臉抓住魏通明的衣袖,眼眶通紅,小臉上卻掛着最明媚的笑意。
恰如當年,風和景明,那個趴在屋頂上對他傻傻招手,甜甜叫着阿魏哥哥,模樣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問水見兩人如此,再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此刻也開不了口了。
他找了個安靜的屋子給兩人。
比起先前的屋子,這間看起來寬敞安全多了。
魏通明告訴沈南桑,霧門沒有叛徒,不會有,也不可能有。
這話,問水說出來或許沒有太多可信度,可換做魏通明來說,她心裏縱使有再多的疑慮也能打消。
魏通明於她而言,是和大哥一樣的存在。
他從來不會騙她,換句話說,魏通明從來不會騙任何人。
他修身自持,以君子之道行遍天下,是羌崇出了名的君子。
羌崇覆滅那日,他被外派到了太華處理事務,因此逃過一劫。
之後,沒了國沒了家,他無處可去,便用身上僅有的銀子在太華開了個商會。
這些年,他一個人摸爬滾打,也不算太艱難。
據他所說,商會每年的收入都很可觀,自己生活沒問題,平時也有富餘的閑錢能拿來資助霧門許多難以生活的兄弟。
沈南桑對那個可觀的收入,並沒有一個直觀的了解,直到她好奇,問了句商會的名字。
那個抽象的東西忽然就具體了起來。
“霧明商會??”
沈南桑重複着魏通明嘴裏吐出來的四個字,驚愕的險些滑了腳,摔在地上。
“阿魏哥哥,你確定是霧明商會?霧門的霧,魏通明的明?”
魏通明不解的看着她,被她誇張的表情逗的忍俊不禁:“小桑兒好像很驚訝?”
“當然驚訝啊!”
沈南桑捂着嘴,瞠目結舌之餘,剝了顆糖塞進嘴裏試圖壓壓驚。
然而,根本壓不住。
“阿魏哥哥,那可是太華最大的商會,傳言富可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