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屠殺
月牙兒如細針,散發微弱清光,四周無數星辰,點綴在黑布般蒼穹之上,星輝朦朧。
樹欲靜,秋風不止,楓葉亂飛。
楓樹邊緣,淡綠簡易禁制上那道裂紋,已變為一個擇人而噬的大洞,血腥味透發而入。
藉著月光星芒,隱隱能看到大洞下方地面之上,有數具凶獸屍體,倒在大洞兩側,一動不動,早已死透,鮮血汩汩流出。
其中有一條成人脖子粗細的大蛇,體表大部分鱗甲一片焦黑,似是被烈火燒過;兩隻蒼狼體表有白煙升騰而起,頭顱亦被燒灼的不成樣子。
其餘死去的凶獸,模樣莫不與此相似。
“嗷……”。
簡易禁制外面,傳來數道獸吼之聲,十餘道凶獸身影,在附近徘徊,再不敢鑽過大洞,卻也不願就此離去。
小半柱香之後,在一道威嚴的虎嘯聲中,一隻抓耳撓腮的猿猴,有些不情願的緩緩靠近了大洞,並小心翼翼的探出右腳,緩緩踏入大洞。
在“滋拉”聲中,大洞邊緣有細碎綠焰跳動起來,猿猴發出“吱吱”慘叫,正欲收回右腳。
一股不明巨力,猛然推了猿猴一把,猿猴一個趔趄,身不由己的飛快穿過大洞,來到楓林之內。
猿猴雖然受了些皮肉之痛,卻是並無性命之憂。
“吱吱……吱吱……。”
猿猴用力捶了捶胸膛,對着大洞外面,隱隱綽綽的凶獸張牙舞抓的興奮叫着,似在炫耀和召喚。
大洞外面的凶獸,似乎被地面慘死的凶獸嚇破了膽,它們只象徵性的嘶吼了幾聲,卻不敢跨過大洞。
然片刻后,先前那威嚴的虎嘯聲再次響起。
虎嘯聲剛落,一隻身形高大的蒼狼,猶豫着再次鑽入大洞。
這次,大洞周圍細碎綠焰只是輕閃了數下后便熄滅,蒼狼安然邁入楓林。
蒼狼方一通過大洞,便發出長嘯之聲,只震的附近楓葉亂舞。
簡易禁制外面的凶獸見此,再無任何忌憚,紛紛鑽入大洞之中……
巨蛇、黑猿、蒼狼、花豹……十餘只散發慘烈血腥氣息凶獸,在月芒星光中,出現在楓林之中,它們有的兩目赤紅、有的雙眸碧綠、有的眼中閃爍黃芒……這些凶獸,俱都望向距離最近的趙家屯,猙獰臉上,浮現出嗜血表情。
突然,這些凶獸身體一顫,對着最後從大洞進入楓林的凶獸微微低首,表示臣服。
這是一隻體型巨大的斑斕吊睛猛虎!
趙歸疲憊不堪躺在土炕上,雙目望着裹着黃泥稻草的房頂,輕輕嘆了口氣,他的眼前,浮現出三年前父親離開時的畫面。
那時,趙歸妹妹剛出生不久,母親又身體極弱,按理說父親不應遠行。但在鎮裏衙役的強迫下,父親哪有選擇?只能在衙役的監視下,離開這窮困的家,走向那不知前景的遠方。
至於父親到底去了哪有?去幹什麼?莫說趙歸,便是趙家屯乃至楓葉鎮的大人物,亦是絲毫不知。
事實上,楓葉鎮的所有男丁,在必須生夠兩胎之後,便要離開家鄉,去往遠方。
這種殘酷制度,據說已延續百年,如有違反者,當場斬殺,絕不姑息,毫不留情。
趙歸現在依然清晰記得三年前,父親轉身離開時,那痛苦扭曲的臉、那滿是不舍的眼、那不停顫抖的唇、那突然佝僂的背,以及母親那壓抑的低低啜泣……
時間已過去了三年,趙歸由一個男童,變成了近乎家庭頂樑柱般的“男人”,勉強支撐着這個家,滿身疲憊。
若非吃完飯後,頭顱突然有些眩暈、雙腿有些發軟,此時的趙歸,依然還要在昏黃的油燈下,干那些似乎永遠干不完的農活,直到深夜。
“應是受了些風寒,好好睡上一覺,想來明日便會恢復如初”,趙歸收回飄飛的思緒,吃力晃了晃發昏的腦袋,心中如此想着,漸覺眼皮越來越重。
“哥哥、哥哥,你睡着啦?樂樂睡不着……”,迷糊中,趙歸似乎聽到妹妹嬌憨的聲音。
但這清脆女童聲似是從極遠之處響起,甚是飄渺,讓他有種不真實之感,雖讓趙歸心間一片溫柔,但更添幾分催眠之效……
昏睡過去的趙歸,其中一隻腳腳心處,一滴透明液體悄然無由出現,無聲漂浮而起,瞬移般跨越數尺距離,在距離趙歸極近位置懸停后,一陣詭異扭曲,一道七色霞光,竟從這滴液體射出,將趙歸漸漸籠罩。
隨着霞光的觸及,趙歸體內森白的骨骼、流動着血液的血管、蠕動的五臟六腑等全都纖毫畢現,畫面詭異而恐怖。
隨着趙歸被七色霞光完全籠罩,少年雖躺在土炕之上,但彷彿身在無垠虛空之中,四周時間靜止、空間凍結、萬物皆消失不見,唯有霞光與少年永恆……
幾息后,霞光歸於這滴液體之內,一切異象盡皆消失。
透明液體輕顫一下,終鑽入趙歸眉心。
趙歸體表,浮現一層輕薄七色霞衣,視覺上看去雖絲毫重量也無,但偏偏給人一種無比厚重之感。
這一切的發生,只在十餘息之間,外面的婦人與女童,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至於趙歸,彷彿昏死,對這異變,更是沒有絲毫感應。
月缺星明,卻無法帶給趙家屯光明,唯有秋風陣陣,蕭瑟冰涼。
距離楓林最近的一戶農家,突然有數道黑影闖入,昏黃油燈熄滅,數道慘叫傳出,打破了夜的寧靜,伴隨着飄散而出的血腥味,有野獸啃咬骨頭的“嘎吱”聲。
片刻后,距離這戶農家最近的人家裏面,又是數道慘叫。
有一成年女子,僥倖從家中跑出,她衣角帶血、滿臉驚駭,口中發出瘋狂慘呼。
只是瞬間,一隻狼爪朝後腦輕飄飄拍出,慘呼聲戛然而止,腦漿飆飛、鮮血狂涌!
星光下,數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橫七豎八擺在地上,血水如溪,腥臭撲鼻。
一隻巨大虎爪,踩在女孩兒只剩一半的頭顱上,“撲哧”一聲,頭顱爆裂。
終於,有人察覺有凶物襲村,雖被嚇得亡魂皆冒,但仍然大聲呼喝起來,然不等此人呼喝太久,便被猛虎一口咬掉了腦袋。
睡意淺的村民,終於被呼喝慘叫聲驚醒,開始叫醒家人鄰里,欲抵禦凶獸。
一時間,這幾乎沒有成年男丁的小村落,頓時大亂起來,有膽大的婦人,手拿鐵鍬鋤頭等物,鼓足勇氣,朝着十餘只凶獸潮水般涌去,亦有膽小之人,開始護幼偕老,亡命奔逃……
趙歸家中,婦人一手抱起女童,慌忙朝着趙歸熟睡房間奔去,但詭異的是,她雖能打開房門,卻無法靠近趙歸半步,趙歸周身,似有無形東西阻擋。
婦人大急,手腳並用、大聲叫嚷……但趙歸彷彿死去,毫無反應。
外面吵鬧慘叫聲愈發清晰,甚至能聽到虎吼狼嘯之聲,一股帶着惡臭味的血腥氣,亦是越來越近。
婦人看着仍有些迷糊的女童,用力一跺足,雙目中淚水淌下的同時,一咬牙朝着外面跑去。
“娘親娘親,樂樂要哥哥,樂樂要哥哥……”,女童稚嫩的聲音響起。
婦人卻是一轉身拿了一個木叉,跟着鬧哄哄、亂糟糟的村民,朝着遠處逃離而去。
只留下處於昏死狀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