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話

第34章 真話

展艾萍夫妻倆燒好了一桌子飯菜,把顧相宜叫過來吃飯,顧相宜早就餓了,整個屋子裏到處都是難以遮掩的飯香和菜香,這是顧家從來沒有過的場面,顧相宜恍惚覺得自己像是在國營飯店裏。

可惜,這裏不是國營飯店,這裏是她小哥顧晟的家,她頭上有五個哥哥,四個哥哥都沒結婚,她只有一對哥嫂,她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別樣的家的感覺。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展艾萍把燈打開,屋裏的燈光並不算明亮,卻也把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照亮了,看得人垂涎欲滴。

中間是蟲草花燉的雞湯,湯汁濃深,上面浮着一層黃色的油脂,一塊塊雞肉染上了蟲草花的橘紅;旁邊的紅燒肉醬香濃郁,肉塊吸滿了醬汁,紅艷艷的,肥瘦相間,仔細分辨,還能感受到那一股屬於八角的香;另一道酸菜魚則是漂亮的乳白色,湯汁的酸意使人胃口大開,不見魚肉,漂浮的點點酸菜點綴在乳白的魚湯里……

最讓顧相宜忍不住多瞄幾眼的是那道臘肉炒蕨菜,放了不少干辣椒,聞着就覺得嗆香勾人,就連那菜汁都變紅了,光是看着就知道能有多下飯。

最香的是嫂子煲的腊味飯,以前顧相宜從來不知道煮米飯還能香成這樣,那股誘人的米飯香氣盡往鼻子裏鑽,鑽的人受不了,像是有幾條饞蟲順着鼻尖,流進了胃裏,鬧得個翻天覆地。

顧晟把碗筷擺好放下:“嘗嘗你嫂子的手藝。”

顧相宜:“……”

她往自家親哥臉上瞥了眼,繼而也不客氣,伸出一筷子去夾蕨菜,絕了,曬得微乾的蕨菜沒有多餘的水分,嚼起來略帶爽滑,更是融入了辣椒和臘肉的咸香嗆辣,光是這一盤炒蕨菜就已經足夠下飯。

顧相宜的筷子馬不停蹄去嘗別的,酸菜魚好吃,紅燒肉好吃,土豆燒排骨也好吃……碗裏的腊味飯更是鮮得要咬掉舌頭。

顧相宜也不說話,一雙筷子使得是虎虎生威,這是顧家人練出來的手藝,像他們一家子去國營飯店吃飯,一桌子的飯菜,都是靠搶的。

像她顧相宜,頭上五個飯桶哥,這些個飯桶哥沒有半點兄妹愛,想要從飯桶哥的筷子底下“虎口奪食”,她的眼睛和手法也都是練出來的!

顧相宜也是顧家的搶菜小能手。

於是場上的飯菜消失的很快,快到顧晟都看不下去了,他往展艾萍的碗裏夾了幾筷子菜,“喂喂,顧相宜,你有沒有當客人的自覺,給你嫂子留點。”

展艾萍這會兒還在慢悠悠地喝蟲草花雞湯,湯汁鮮美,裏面的蟲草花更是香甜爽脆,雞肉格外鮮甜。

這土雞肉完全不柴,雞肉和骨頭已經快分離了,不用咬,彷彿只要這麼輕輕一吸,就能把那鬆散的雞肉吸出來,甘甜的肉在唇舌上化開。

展艾萍喝着湯,也不着急,給自己碗裏舀了一勺胡蘿蔔豌豆玉米火腿丁,她特意找孟小雲換了一斤火腿肉。

場上三個飯桶,如今就她落了下風,她習慣了細嚼慢咽,顧晟跟她吃飯的時候,也總是讓着她,她就沒有搶菜的自覺。

顧相宜愣住了:“我、我……客人?”

如今她在哥嫂家已經成客人了。

“哥,這可是你自己以前說的,吃飯如打仗,誰搶贏就是誰的!”顧小妹同志振振有詞。

展艾萍笑道:“你讓她吃,瞧瞧這孩子,都餓幾天了。”

顧相宜:“……”說起來她真的好慘啊,吃了他媽做的飯菜,火車上的盒飯她都吃的津津有味,要不是為了維護自己一個淑女的面子,她想買兩個盒飯。

——但是不好意思!!!

人家成年男人都只買一個盒飯。

顧晟又給自家媳婦兒碗裏夾了塊紅燒肉,“行吧,讓她吃,反正她也難得有機會嘗到我媳婦兒的手藝。”

顧相宜:“……”這人好欠揍啊!

“萍萍姐是我親嫂嫂!”

顧晟:“要是沒有我,她能成為你嫂子?”

展艾萍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吃你的吧,別鬥嘴了。”

顧晟笑了,老實道:“我聽我媳婦兒的。”

顧相宜:“……”

當初信誓旦旦說要把萍萍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是誰?

而眼前這個人是誰?

吃完了飯,顧晟收拾好碗筷,展艾萍擦桌子,顧晟去刷碗,唯獨自己無事可做的顧相宜終於有了一點身為客人的自覺。

顧相宜看看自家親嫂子,又看看自家親哥,她心裏一陣發堵,已經不需要多問,兩人眉眼間流露出來的親昵和默契,完完全全將她排除在外,就像是在說她是一個多餘的。

羨慕死了!

顧相宜心想:我想變成我親哥,我也想娶一個漂亮會做菜會治病的大美人媳婦!

——他們還是青梅竹馬!國家給分配的對象!

顧相宜拖着小板凳去顧晟面前盯着他刷碗,顧晟俊眉一挑:“怎麼?你羨慕?你來刷碗。”

顧相宜:“……小哥,你天天在家刷碗嗎?你是怎麼頂着這一張冷麵教官的臉,卻幹着如此賢惠的事,你好像還刷的挺乾淨。”

顧晟冷漠道:“你嫂子做菜,我刷碗,合理分配。”

“我聽說好多男軍人在家都當大爺的,你難道就沒有那個野心嗎?”

顧晟回頭往外道:“媳婦兒,來抓人,這裏有個叛徒,惡意煽動革命——”

“哥!”顧相宜喊他一聲:“你怎麼跟咱爸一個德行。”

在外威風凜凜,在老婆面前慫得一塌糊塗。

“上樑不正下樑歪。”顧晟面無表情道:“你現在知道我已經歪成什麼樣了嗎?”

“都是你爸開的一個好頭。”

顧相宜:“……我爸難道不是你爸?”

展艾萍已經將灶台簡單收拾好了,她過來洗手,聞言道:“你們兄妹倆在編排我什麼?”

顧相宜告狀:“嫂子,我現在很嫉妒他,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他要是再說話,我忍不住拿水槍滋他,嫂子,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就帶我拿水槍滋他。”

展艾萍:“……”

顧晟:“現在你嫂子是我這邊的。”

顧相宜放狠話道:“我爸說了,讓我一到哥嫂家,一定記得立馬給他打個電話,現在你倆說說吧,你們是要我說假話還是說真話。”

“展艾萍同志不要說話,顧晟同志我先提醒你,現在我都羨慕死了,要是我爸知道更加羨慕死你了,我只是敢拿水槍滋你,我爸估計得掐死你!”

“你玩的好一手欲揚先抑,都是顧家人,卻瞞着我們吃香喝辣!你是顧家的罪人!你背叛我們先過上了好日子!”

想想她那四個光棍哥哥,顧相宜就覺得一把辛酸淚流下來,五哥獨自過上了溫馨甜蜜摟媳婦兒的幸福生活,而他們還是四條光棍。

這傢伙還特別懂悶聲發大財,在親爹面前裝模作樣,騙他們以為他過着“戰火滔天”的日子。

顧晟:“少看點連環畫,把東西拿出來。”

展艾萍:“……”是有點欠揍了。

顧相宜萬念俱灰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給展艾萍:“我不給你,我給我嫂子。”

“你過着吃香喝辣的日子,我們還要掏錢給你,恭喜你新婚,你妹妹我現在心好痛。”顧相宜覺得自己不該來走這一趟,某個人裝大尾巴狼,害得他們以為他過苦日子,都忍不住多多同情了“幾分”。

“爸媽給嫂子弄了很多布票,不是給你做衣服的,是給萍萍嫂子做衣服的!”

顧晟這會兒心情十分不錯,他笑着對展艾萍道:“媳婦兒,看見了吧,這就叫做悶聲發大財。”

顧相宜:“……”

顧晟嘲笑她:“小妹,你以後估計撈不着我這麼個丈夫,你不是喜歡那個吳醫生,還千里迢迢為他來這,那你可慘了。”

“以後他不上交工資,飯菜是你做,碗是你洗,地是你掃……所有家務活通通是你干。”

顧晟唏噓:“你哥和你嫂子,以後肯定多給點,太慘了,我的小妹。”

展艾萍踢了他一下:“你少說兩句吧。”

顧相宜:“我哥這麼欠揍,嫂子,你瞎眼了才嫁給他。”

“你嫂子是眼神好,比你眼神好,你哥我打心底喜歡你嫂子,從小到大都喜歡。”顧晟笑得十分欠揍:“只要你哥我在家裏,我什麼都捨不得她做,我幫她洗碗,我幫她洗衣服。”

“她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媳婦兒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我媳婦兒讓我往西,我就不敢往東——”

顧相宜:“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顧晟:“你以後能嫁個我這樣的丈夫嗎?”

顧相宜:“……”

展艾萍:“……”

顧相宜喜歡那個吳醫生,展艾萍之前還想着,感情這種事情,外人是勸不來了,越是勸,越是適得其反,現在看來,也不盡然,因為某個人以毒攻毒的嘴炮能力確實有點強。

過了一會兒,顧晟還真當著顧相宜的面幫展艾萍洗衣服,他還故意等着顧相宜,兄妹倆一起洗衣服,顧相宜這兩天趕路,換下來的衣服着實不少,她也不好意思讓別人洗,當然是自己洗。

她那個臭哥哥還當著她面慢悠悠洗衣服。

顧晟:“羨慕嗎?我幫你嫂子洗衣服。”

顧相宜呵呵兩聲:“我告訴你倆,我不羨慕,我不酸。”

“我哥的激將法對我沒用。”

展艾萍覺得好玩,去端了一盆溫水來,加入戰場,她把毛巾擰乾,親手給顧晟擦臉。

顧晟給了顧相宜一個眼神。

顧相宜:“嫂子,你的溫柔政策也沒用……”

“沒用就沒用。”展艾萍彎腰給顧晟捏了捏肩膀:“累不累,我看你們最近的訓練任務還挺重……”

“還好。”

展艾萍在他耳邊小聲道:“回到房間裏去我給你推拿。”

顧晟轉過頭跟顧相宜說:“你轉頭,別看。”

顧相宜:“……”

顧晟在自家媳婦兒臉上親了下,夫妻倆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顧相宜一邊洗一邊想着,果然是親哥和親嫂子,他倆才是一夥的。

夜裏顧相宜被安置在書房裏過夜,顧晟夫妻倆睡另一個卧室,顧相宜坐在竹床上,她打量着書房裏的景象,這屋子不算大,有一張乘涼用的竹床,躺在上面十分涼爽,只是在翻身時會發出吱呀的聲響。

除了竹床外,有桌子,有書架,還有一台縫紉機,天啊,他們家裏真的有縫紉機,她哥身上穿的衣服,該不會真是親嫂嫂做成的吧?

顧相宜忍不住坐在縫紉機前左看看,右看看。

她看到了碎布還有一些收拾好的圖紙,顧相宜忍不住拿起那些圖紙翻看,上面是她親哥的筆跡,是他一筆一畫畫出來的。

他給嫂子畫了裙子。

顧相宜:“……”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顧相宜放下不看了,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書架,書架上都是她嫂子展艾萍的醫書,架子上的醫書真的很多,顧相宜隨便拿下來一本翻看。

醫書里夾着一張紙,顧相宜隨手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素描,素描上畫的是穿白大褂的展艾萍,那畫的筆觸十分細膩,卻又像是信手捏來,將畫裏的人物描繪地栩栩如生。

顧相宜心想會畫畫了不起嗎?

——畫裏的愛意是藏不了的。

顧相宜手指頓了下,回想起剛才,她心想眼神里的愛意也是藏不了的。

顧相宜心想他哥嫂也太厲害了,這麼多年當著他們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

“……”

顧相宜眼珠子動了動,她放輕了腳步,悄悄地走到牆角,整個人如同蜘蛛一樣扒拉在牆上,試圖探聽隔壁的動靜。

她聽了一會,聽到了——男人和女人的吵架聲。

這一男一女好能吵啊,顧相宜專心聽他倆吵架,偏生那聲音傳過來已經很微弱了,只有凝神細聽,才能聽到些許隻字片語。

他倆在吵什麼呢?

這也太能吵了。

顧相宜聽了一會兒,不想聽了,閉上眼睛睡覺,隔壁家的聲音也消失了。

*

第二天清早,顧相宜起來的時候,親哥顧晟已經早起不見了,嫂子展艾萍還在,給她做了一碗酸辣米線,雪白的米線,紅色的剁椒,綠色的蔥花,酸辣的香氣,還撒了白芝麻,顧相宜配着水煮蛋,連帶湯汁都給喝完了。

展艾萍也吃得多,她這兩天喜歡吃酸辣的。

“嫂子,你今天不上班?”

“嗯,不上班,跟人換了班。”這就是在鄉鎮醫院的好處,一個月上班十七八天,約等於上一天,休一天,只不過連上夜班的時候有點累,但是夜班不做手術,碰見晚上沒有病人的時候,照樣一覺睡到天亮,是值夜班又不是站崗。

鄉鎮醫院連病房住院部都沒有,晚上也不用查探病人的情況。

顧相宜問:“嫂子,你怎麼願意去鄉鎮醫院上班。”

“去哪上班不都是給人治病。”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不分高低貴賤,哪怕是動物,救治動物的時候,展艾萍也感覺很開心。

因為她是確確實實感覺到自己為它減輕了傷痛,這就讓她感受到了事業的成就感。

以前她年輕的時候,想成為一名國內最厲害的名醫,她樣樣都以高標準來要求自己,這樣的嚴苛,反而讓自己身上背負了太多,更是變得束手束腳。

現在展艾萍的心情不再是當初的好高騖遠,有病人來求醫,她就治,儘力而為就好。

展艾萍也有目前的打算,經過這段時間給村民們治療,比起治療疑難雜症,她覺得更重要的是要做好基礎衛生知識宣傳,預防傳染病,防範瘧疾,另外對村裏的女孩子們做生理知識科普,這些都是有意義的事。

“你今天去軍醫院報道?”

“嗯。”顧相宜心頭激動不已,她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上班了。

“嫂子,我等會兒去給我爸打個電話,你要不要在一旁偷聽?”

展艾萍笑:“你打吧,我不偷聽。”

顧相宜只能遺憾。

“我出去啦。”

顧相宜走到大門外,立刻看見了一個中年婦女,就這婦女的架勢,顧相宜精準猜測到她可能是一個婦女主任。

因為她身上的婦女主任味兒太濃了。

李玉霞李主任逮住了何玲玲:“你們夫妻倆昨天又吵架?”

“你們家隔壁小顧都搬來這麼些日子了,就沒見他倆臉紅過,你倆天天吵架,你臉紅不臉紅啊?”

何玲玲:“打是親,罵是愛。”

顧相宜:“?”

“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我跟謝述已經和好了。”

李玉霞:“……我已經懶得說你倆,你們家隔壁有一對好榜樣,跟着多學學吧。”

提到隔壁那一家,他倆處得太好了,李玉霞心裏也犯嘀咕,心想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就是好,兩人太熟了,現在成為了夫妻,連架都沒得吵。

何玲玲:“我——”

她正要說起什麼,卻瞥見了顧相宜,李玉霞也注意到了顧相宜,李玉霞問:“你是哪位?以前沒見過你。”

顧相宜道:“我是來探親的,顧晟是我親哥,展艾萍是我嫂嫂,喏,那是我哥嫂家。”

“這位嫂子,昨天是你在吵架啊,我一聽你的聲音,就覺得很熟悉。”

“你倆是不是天天吵架啊?”

李玉霞:“……”這小姑娘說話倒是很莽。

何玲玲臉都要燥紅了:“……”

“是不是感覺越吵越親切?我哥和我嫂子小時候還經常打架呢,打是親,罵是愛,對不對?”

李玉霞:“……”對個屁。

何玲玲轉移話題道:“唉,這位顧小妹,你是展艾萍她小姑子,你們也打小一起長大的?”

這麼心直口快的難纏小姑子,那展艾萍估計得喝一壺。

一聽到“小姑子”這個詞,李玉霞跟着眼睛一亮,小姑子啊,難纏小姑子,姑嫂之間總得出點問題,隔壁顧家是不是要吵起來了。

調解姑嫂矛盾這事,她熟!

“是啊,我跟我哥嫂一起長大的。”

李玉霞連忙問:“你跟你嫂子感情怎麼樣?”

顧相宜:“我跟我嫂感情可好了!”

李玉霞瞪直了眼睛:“!”

何玲玲瞪直了眼睛:“?!”

“我嫂子長得真漂亮啊,我哥他走什麼狗屎運才娶到了我嫂子,我嫂子會做衣服,她還會做菜,她還是個大學生,你們不知道,我嫂子小時候成績可好了,她很聰明……”顧相宜吧嗒吧嗒說了一大堆,一說起她親嫂子,她就忍不住吹起來。

“我哥以前那麼難搞的一個人,他竟然親手幫我嫂子洗衣服,他還刷碗,他還給我嫂子畫像……”顧相宜一口氣說完,她覺得舒服多了。

顧小妹把眼前的兩個人說得面面相覷。

李玉霞強行忍住想要抽一抽的嘴角,她給何玲玲使了個眼色:“你聽聽,你聽聽,隔壁顧家人真是對模範夫妻,你跟小謝是當真要跟着多學學。”

何玲玲:“……”她心想這小姑子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顧相宜道:“我哥雖然別的不像樣,但他的確是個好丈夫。”

李玉霞:“是是是,你這小姑娘說得不錯,家和萬事興嘛。”

顧相宜告別了兩人,去給自家老爹顧澤岸打電話。

等到電話接通,顧相宜直接嚷嚷:“爸,我已經在哥嫂家住一天了。”

電話另一頭的顧澤岸好奇地要命:“怎麼樣?”

“你是想聽假話還是想聽真話。”顧相宜覺得自己說真話,她親爸估計也不相信。

顧澤岸:“……”

“真話和假話你一起說。”

“假話是——我哥把我萍萍嫂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真話是——我萍萍嫂子把我哥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我小哥現在深得您真傳,他怕老婆,他懼內,媳婦兒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媳婦兒讓他往西,他就不敢往東。”

顧澤岸:“……你也想氣死你老子?”

嘴裏一句真話都沒有,還越說越離譜了。

“你五哥是那樣的人嗎?”

“是不是你哥嫂教你胡攪蠻纏的?”

顧相宜:“您還不知道,我哥都快成他們家屬院的三好模仿丈夫了。”

當然,這句話是顧相宜添油加醋的,就她這兩天看來,跟哥嫂隔壁家那對相比,她哥的確能當上模仿丈夫。

顧澤岸:“你不如跟我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小哥還能成為模仿丈夫,他倆不打架我就阿彌陀佛。”

顧相宜:“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這您還不懂?”

顧澤岸:“你跟我說實話。”

“爸,您就別擔心了,我覺得你很快就要抱孫子了。”

“我哥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現在歪得跟你一樣。”

顧澤岸:“……”

這對兒女他都不想要了!

掛了電話,顧澤岸獨自裏屋子裏來來回回徘徊,秦英買菜回來,就看見他一會兒愁容滿面,一會兒欣喜舒朗,差點成個了陰陽人。

秦英把菜放下,隨口問他:“還沒等到相宜的電話?”

“我已經跟她通完電話了。”

“真的啊!”秦英睜大了眼睛,“怎麼就不等我呢,你們父女倆說了啥。”

“老五跟萍萍過得怎麼樣?她見到她哥嫂了沒有?”

“見了,在她哥嫂家住了一天。”顧澤岸木着一張臉,語氣麻麻道:“你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秦英:“有真話聽還聽什麼假話,聽真話。”

“真話就是萍萍把老五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他現在都快成家屬院的模範丈夫了。”

秦英:“……”

她擺了擺手,“算了,你別編謊話騙我了。”

“就他們那張政委,媳婦兒是婦女主任,我給那邊打了個電話……”顧澤岸頓了一下:“他媳婦兒說,確有其事。”

“他媳婦兒還說,怪不得是青梅竹馬呢,打小一起長大的,就是感情好。”

秦英:“……”

顧澤岸道:“那李主任還說,咱們老五特別疼媳婦兒,幫媳婦兒刷碗,幫媳婦兒洗衣服,他還給媳婦兒畫像……”

“真、真的啊?”

顧澤岸:“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

“指不定咱們還真能抱孫子了。”

秦英眼中一喜:“那到時候我去看看。”

顧澤岸不可思議:“那我呢。”

“顧司令你好好工作,我去給你看兒子兒媳,我都好久沒見過萍萍了……”

顧澤岸冷冷道:“你真過去,指不定還能見到你個好女婿。”

秦英:“就那吳醫生?人的確是個好人。”

秦英也不想嫁女兒,奈何女兒喜歡,她也沒法子。

*

顧相宜收拾好東西去軍醫院報道,她心裏確實很期待能見到那個人,那個人是外科男醫生,他很優秀,長得十分斯文,顧相宜以前就很想親眼見見他在醫院裏穿白大褂的模樣。

他們曾經是一個學校的,他比她大幾屆,顧相宜見過很多人,唯獨覺得他是不一樣的。

顧相宜興奮地報到,許院長還抽空見了她一面,“你來之前,你爸給我打了電話,讓我好好照顧你,以後你跟着張護士吧。”

“好,謝謝院長。”

許院長看着她欲言又止,心想她怎麼就不提提她嫂子展艾萍,展艾萍在醫院做的那幾台手術,病人恢復的極好,許院長去給那三個病人檢查過好幾遍了,越看越是……有點後悔。

悔的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把展艾萍留下。

顧相宜跟着張護士長去熟悉醫院的情況,哪怕她家世顯赫,仍然從一個小護士做起,張護士長也沒給她特殊關照。

“張護士長,你知道吳雋吳醫生嗎?”

“知道,吳醫生在動手術。”

顧相宜興緻勃勃地領了衣服,她還有分配的宿舍,軍醫院和部隊裏的管理又不一樣,她們是能正常上下班的,她剛來報到,還不用正式上崗,張護士長給她交代過基本情況后,剩下的都是顧相宜的自由活動時間。

醫院裏人來人往,沒人管她。

顧相宜坐在醫院的等待椅上,等完一場手術結束,看見了那個眼熟的人,他穿着手術服,帶着口罩,鼻樑上架着眼睛,高高瘦瘦的,顯得十分斯文。

吳雋明顯也注意到了她,他的眉頭一皺。

“吳醫生,中午一起在醫院裏吃個飯吧。”見到熟悉的人,顧相宜十分高興,她對吳雋的心思,她也說不明白,反正見到他就覺得很高興,又像是見到了當初的老學長,與有榮焉。

“以後我就是這裏的護士,我們能成為同事。”

吳雋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他還是答應了。

中午兩人一起在醫院食堂吃飯,吳雋說話並不好聽:“醫院不是你胡鬧的遊戲,哪怕你是司令的女兒,你也沒資格胡攪蠻纏。”

顧相宜:“……我怎麼就胡攪蠻纏了?”

“我早就跟你說明白了,我不喜歡你,你這樣的死纏爛打只會讓我覺得厭煩噁心。”吳雋對顧相宜的觀感十分複雜,她口直心快,天真單純,她能輕而易舉的擁有別人擁有不了的東西。

她有疼愛她的父母,上面還有五個親哥哥,作為家裏的小女兒,是疼着寵着長大的。

吳雋不一樣,他的父親早逝,母親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們兄妹倆拉扯長大,看着天真無邪的顧相宜,再看看自己懂事聽話的親妹妹,吳雋只覺得心裏發堵。

顧相宜的天真讓他覺得厭惡。

更讓他厭惡的是周圍人的話:

“顧相宜的爸爸可是……”

“你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司令的女婿,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怪不得上面重視他……”

吳雋有屬於自己的驕傲,他不屑於司令女兒的垂憐,現在他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奮鬥來的。

顧相宜的糾纏和周圍人的話,讓他覺得憤怒和羞辱,他才不想去當什麼司令的女婿。

現在顧相宜竟然追到了滇省來。

吳雋對她厭惡到了極點,想到即將有可能在醫院裏聽見的“風言風語”,諸如“你被司令的女兒瞧上了”“怪不得主任選擇你”“苟富貴莫相忘”“你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人家千里迢迢追到了這裏來”……

顧相宜瞪大了眼睛:“我讓你覺得厭煩噁心?”

她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惡言惡語,她漲紅了臉,她很生氣,下意識懟道:“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對你死纏爛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吳雋愣住了:“……”過去的顧相宜在他面前向來是溫柔靦腆的小淑女,像一隻溫吞的小兔子,會看着他臉紅害羞,說話輕聲細語,說不出幾句粗俗的話。

現在她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顧相宜這下自己也愣住了:“……”

大院裏長大的姑娘,還真沒幾個溫柔的,雖然顧相宜很希望自己變成一個溫柔的小淑女,但是——

昨天她跟親哥顧晟嘴炮嘴習慣了,現在腦海里還縈繞着顧晟的話:

“小妹,你以後估計撈不着我這麼個丈夫,你不是喜歡那個吳醫生,還千里迢迢為他來這,那你可慘了。”

“以後他不上交工資,飯菜是你做,碗是你洗,地是你掃……所有家務活通通是你干。”

“你哥和你嫂子,以後肯定多給點,太慘了,我的小妹。”

“你嫂子是眼神好,比你眼神好,你哥我打心底喜歡你嫂子,從小到大都喜歡。”

“只要你哥我在家裏,我什麼都捨不得她做,我幫她洗碗,我幫她洗衣服。”

“她把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我媳婦兒讓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我媳婦兒讓我往西,我就不敢往東——”

“你以後能嫁個我這樣的丈夫嗎?”

顧相宜心想我氣炸了!

吳雋當著她面直言說她死纏爛打,說她讓人噁心厭煩,親哥顧晟都明晃晃的嘲笑她,顧相宜這下當真是惱羞成怒了。

——我有那麼賤嗎?

她小哥那麼討人嫌的一個人都超級會疼媳婦兒,她親爸也超級疼媳婦兒,為什麼她就要這麼犯賤,表面的斯文又不能頂個飯吃。

在吳雋詫異的眼光下,顧相宜氣沖沖的走了。

*

回到家屬院,顧相宜見到展艾萍,展艾萍在給菜地拔草,見到自家親嫂子,顧相宜一下子就委屈了。

她期期艾艾把剛才的經過說給展艾萍聽:“嫂子……”

顧相宜沒多少同齡的女性朋友,她家世好,上面還有五個親哥哥,作為家裏唯一的小女兒,父母也對她偏疼些,很多人羨慕她,不愛跟她做朋友。

她經常會覺得是自己不討人喜歡,顧相宜覺得自己樣樣都不行,也就會投個好胎,哪怕是在同一個家裏,唯獨她出生在建國后,家裏的條件越來越好了,她沒吃過什麼苦。

所以吳雋不喜歡她,她覺得也是應該的,吳雋跟她幾個哥哥一樣,都很優秀。

哥哥找的嫂子也很厲害。

展艾萍抱了抱她:“那你是怎麼想的?你後悔了?”

“嫂子,其實我來這裏,也不單單是因為他。”顧相宜想了想道:“嫂子,我也想當一個優秀獨立的人,而不是總被圈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父母對她很好,可這種想離開父母的想法卻總是揮之不去,她不想總被人因為父母兄長的原因而照顧她。

明明她都這麼大一個人了,他們都把她當做孩子一樣,無論是真心的,還是不真心的,所有人都捧着她。

他們對她太寬容了,好像她犯什麼錯都可以原諒。

像吳雋這種孤傲的,對她不屑一顧的,她反而覺得他才是真實的,因為他真正把她看成是顧相宜,而不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妹……她配不上那些好。

展艾萍道:“你會變成一個優秀的人,也會遇上一個優秀的人。”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只要你願意去改變,你就會變成你想要成為的人。”

顧相宜大放厥詞:“沒錯,我要跟你一樣,將來把我爸媽嚇一跳。”

展艾萍:“……”

“小妹,你先確定自己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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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之改嫁死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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