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鎏金錘胖爺

聽了葉知秋這一席話，那滿頭捲髮的大漢卻是忽然間仰天爆發出一陣大笑，旋即用那粗豪的嗓音厲聲說道：“小子，胖爺我瞧你這扮相兒，八成是中原來的吧！哼，就憑你這副小身板兒，也想接取博爾吉吉的賞金告示，去走這趟鏢？！”

葉知秋聽罷，倒也沒起急，只是嘴角兒略帶邪魅地微微一揚，輕聲道：“喲，這位兄台好眼力。在下雖說已一十四年未曾踏入過中原境內半步，卻確是出身於中原京城。只不過，這走鏢論的可不是身板兒，而是實打實的武藝。如若自身拳腳不精、刀劍不通，只是徒有一身寬大的體格兒，那怕是到時候便成了銀樣鑞槍頭兒，中看而不中用啊！”

“哼，你這中原來的小子好大的口氣，竟敢說胖爺我武藝不精？！”

言罷，那捲發大漢“騰”的一下從長條凳兒上站起身來，大踏步地朝葉知秋走了過來。葉知秋這才瞧清楚，此人站直了身子，竟有八尺有餘，足足比自己個兒高了近半個腦袋。在這大漢的腰間，還左右挎着一對兒黃銅質地的短錘，瞧上去似乎頗具分量，直墜得那大漢腰間的牛皮腰帶都往下直直地束緊。其鎚頭為規則的圓形，在午時外邊兒透進來的日光照耀下，閃耀出金燦燦的刺眼光芒。

“小子，在北境這一片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胖爺我的大名！”捲髮大漢一邊說著，一邊開始擼胳膊挽袖子，“且不論胖爺我使的這一對兒飛沙鎏金錘，單單是老子的鐵砂掌，便可令方圓百里之內，人畜聞之，無不談虎變色！”

言罷，那大漢伸出右手，朝身前櫃枱上猛地一拍。只見這隻大手之上，生滿了一塊塊兒凸起的硬皮老繭，不論是掌心還是拳峰，瞧上去都彷彿被花崗岩制的磨刀石專門兒打磨過一般，令人不禁在腦海中，開始構想這隻大手那無堅不摧的破壞力。

“嘿，好傢夥…”

葉知秋瞧了一眼那大漢拍在櫃枱上的右手，不禁嘆了一句道：“…您這隻手，怕不是掉開水裏邊兒煮過…可是怎麼瞧，怎麼像爺前兩天兒啃過的大豬蹄子啊！”

“…放肆！！”

那捲發大漢一聽此言，不禁登時怒從心起，當即將雙手一攤，重心向下一沉，紮起站樁的馬步來，厲聲喝道：“來來來，有能耐的，先接你胖爺我三掌再說！若是還能留口氣兒在，便算你小子本事通天！”

話音剛落，尚不及其餘人等反應過來，那捲發大漢便大喝一聲，同時一掌推出。這一掌之中，瞬間便裹挾了呼呼作響的破空聲，那佈滿了老繭的掌心，直衝着葉知秋的胸口便拍了過去。

葉知秋見狀，只是不慌不忙地一矮身形，貓腰躲過了對方這勢大力沉的一掌，旋即身形一晃，腳下“蝴蝶兒步”步法飄忽，便已形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捲髮大漢的身後。

捲髮大漢一掌推出后，卻是不見了對方身影，左顧右盼正自尋摸間，卻發現對方竟在這一剎那，已然移步至了自己身後，不由得心下大驚，當即迅速轉過身來，驀地里衝著葉知秋的腹部，又是虎虎生風的一掌擊出。

葉知秋依舊是不慌不忙，見這一掌擊向自己腹部，縱身向後上方輕輕一躍，便再度避開了對方這一掌，整個人如同一隻大蝴蝶兒般，十分輕盈地騰空躍至了身後一張空着的桌子邊緣，施展出一招兒“蝴蝶兒落花枝兒”，便單腳踏着桌子邊緣，穩穩噹噹地立在了那裏。

“姥姥的…！！”

那捲發大漢見狀，

詫異之餘，不禁勃然大怒道：“…小子，你若當真是條漢子，便下來與你胖爺我結結實實地對上一掌！玩兒這躲躲藏藏、閃轉騰挪的把戲，卻又算什麼英雄好漢？！”

“哦？原來如此啊，呵呵…”

葉知秋聽罷，不禁呵呵一笑，從桌子邊緣極其輕盈地落回到了地面上，緩緩說道：“可在這生死實戰的褃節兒上，可是沒人規定兩人間必須得堂堂正正地對上一掌。甭管是用什麼法子，茲要是到了末了兒，一方站着，而另一方倒下了，那便算是結束了這場對決…”

“不過呢，呵呵…”

說到這兒，葉知秋話鋒一轉，轉而說道，“既然這位兄台如此想要與在下結結實實地對上一掌，那秋爺我若是再度推託，豈不是不給您面兒了嘛？”

言罷，葉知秋便朝那捲發大漢身前近了一步，緊跟着重心微微一沉，右側臂膀開始松活地旋轉了起來，手腕兒甩動，準備以自身根骨彈抖寸勁兒所發出的“頂心肘”，來與這大漢的“鐵砂掌”結結實實地碰上一下子……

就在此時，於酒館兒內另一側，只聽一人高聲喊道：“…哎呀呀，兩位好漢，切莫再要動手！”

本來都已經將自身勁力凝聚於肘尖兒和掌根兒處的二人，正要兀自發力對擊，卻忽然間聽見這一聲呼喊，只得紛紛暫且停下手來，扭頭朝那聲音來源處瞧去。

只見說話兒之人是一名身着羊皮大衣的中年男子，一雙眼睛精光直閃，下巴頦兒上蓄着一綹兒稀疏的山羊鬍兒。此時，這人快步走上前來，朝葉知秋和捲髮大漢二人深深作了一揖，開口道：“在下適才所見，二位勇士身負神功，皆為今世之奇才也！現如今，既都是為我博爾吉吉來做鏢師的，那自然便成了一家人，又何苦說兩家話，自相殘殺呢？”

“嘿，我說博爾吉吉你個老匹夫誒…”

那捲發大漢聽了這話，不禁有些不屑地啐了一口，高聲道：“既然都已經跟胖爺我的人馬談好了價錢，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再去招這個中原來的小子？！如此一來，我們哥兒幾個的賞錢…”

“哈哈哈，在這方面，巴赫爾勇士大可放心！”那自稱是博爾吉吉的商人聽罷，只是哈哈一笑，旋即一攤手，示意二人於桌邊兒落座，完后娓娓說道，“既是另加的外僱人手，在下自是不會從您這邊兒的份額中，去抽這份兒成！這位葉姓勇士的酬金，在下當從自身腰包中，另行奉上！”

一旁的葉知秋聞言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敢問適才博爾吉吉先生，究竟是在暗中窺視了多久，這才出來相認啊？怎麼茬兒，這回我們二位的斤兩，您算是瞧清楚了？”

聽了這話的博爾吉吉，不禁面色一紅，當即立馬兒轉移話題，繼續說道：“這個…嘿嘿…二位是有所不知啊！近段兒日子以來，咱們黑土城周遭一帶，那可是馬匪橫行啊！這幫子馬匪，可謂是行事肆無忌憚，甚至是膽大到有些令人匪夷所思，時常於日落時分及天黑以後，在城郭外南側商路一帶，沿途阻截中原打扮的商隊和旅人們。

在此之前，已有連續兩支中原趕來與在下進行皮毛貿易的商隊，於城外商路中被劫。且劫路者甚是兇殘，稍有不從，便會二話不說，直接手起刀落，動手殺人，其兇悍之程度，無不令各路中原來的商隊和旅人們聞之色變！要是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們黑土城與中原商隊間的皮毛貿易往來，就會徹底斷絕了啊！

因此，在下這才會走投無路，特地於城門旁貼下賞金告示，希望有似二位這般的勇武之士可以上門前來，為在下走這趟鏢。具體的任務細節為，於明日戌時，去往城郭外南側商路一帶，接應一支從中原前來的商隊…”

“嗨，這一回啊，博爾吉吉老匹夫，你他娘的大可放心！”

那捲發大漢聽罷，當即有些不屑一顧地一拍桌面兒，朗聲道：“…什麼山賊馬匪的，依老子看，就是嫌他娘的命長了！只要是有了胖爺我和我手下的這幫子弟兄，準保您老這次接應的中原商隊萬無一失！您老就把心沉進肚子裏頭去吧，哈哈哈！”

“好啊，好啊！那既然要開始合作了，二位勇士也不妨相互介紹一下給對方。好歹明日戌時，您二位也將成為並肩作戰的戰友了不是？”此刻，博爾吉吉趕忙堆笑了下，朝葉知秋和捲髮大漢二人拱手說道。

“……”

聽了這話，捲髮大漢還兀自有些不忿兒地撇了撇嘴，旋即還是站起身來，沖葉知秋拱了拱手，沉聲道：“在下巴赫爾·繼勝，羌羯族阿爾巴部人，也曾給自己起過一中原姓氏，姓袁。沒有為啥，就是念起來好聽！不過呢，道上混的這一片兒都稱呼我為‘鎏金錘胖爺’！原因就是，我娘打小兒就一直管我叫胖子…這一來二去，就還給叫習慣了，也懶得改了…”

“呵呵，原來如此…”

葉知秋聽罷，也當即站起身來，一撣衣襟，雙手於胸前抱拳拱起，微微一笑道：“適才也曾報過名號兒，在下姓葉，名知秋，中原京城人士！在下近來剛剛下山不久，初入江湖，無甚聲名…可若是當真要問個江湖雅號兒，那便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一刀仙兒’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