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回 荒村
經過了前一天晚上下了一整宿的連綿夜雨,山崗間的空氣中充滿了泥土的芬芳氣味兒。金色的艷陽高懸在蔚藍的天際,朝人世間散發出一縷縷耀眼的光芒。一陣清冷的微風拂過,伴隨着滿地的落葉兒和道路兩側樹叢間各種叫不出名兒來的蟲鳴鳥叫,日間的一切都充滿了蓬勃的生機感,彷彿昨夜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頭戴斗笠的葉知秋此時已拿掉了身上的雨蓑子,嘴裏邊兒銜着根兒稻草,一邊牽着身後那匹老瘦的黑馬,一邊口中仍舊兀自哼唱着悠揚的民間小調兒,正在從昨夜間避雨的一間山崗破廟處走了出來,朝着不遠處升起裊裊炊煙的人家處行去。
沒過多一會兒,伴隨着農夫高聲的叫嚷以及牲畜發出的哞叫聲,一處由各戶歪歪扭扭的土坯房所組成的小村莊映入了葉知秋的眼帘。這些個土坯房的牆壁都是由北方特有的黑土所燒制而成,一打眼兒瞧上去便令人感覺頗為厚重,而且絲毫不講究外表的美觀性,建造的目的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夠結實,夠耐寒,能夠禁得住北方凜冬那嚴寒的氣候和各種極端天氣的風吹雨打。於土坯房的頂端,則是鋪設了大量的茅草。在茅草之上,時不時地便有一隻體型碩大的家貓躥過,以那迅捷靈活的身姿,在捕捉茅草之上的各種鳥雀,令人感覺這土坯房子瞧上去雖然簡陋,但卻令人感到很是溫馨。
想是這小山村兒很少有外人往來,腰懸唐刀、手牽黑馬一路徐徐走來的葉知秋,很快便吸引了村莊周邊兒大批村民和孩子們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些村兒里的小孩兒們,一個個兒地都以極其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葉知秋,一路緊隨在葉知秋的身後,卻又沒跑出多遠,便被家中大人們的一聲呵斥給喚了回去,只得躲在不遠處靜靜地觀瞧着。
葉知秋絲毫不在意周遭旁人的目光,隻身一人逕自朝着村口兒一塊兒粗木製的牌子走了過去。這木牌約莫有一人來高,上邊兒被熊孩子們畫滿了各式各樣雜七雜八的簡筆繪畫,還有些地兒由於風吹雨淋,也已經缺邊兒少角兒,腐朽不堪。只不過,在位於木牌子的中央處,卻釘着一塊兒老舊的棕色牛皮,牛皮表面用黑墨,歪歪扭扭地寫着一行大字兒——
“村西亂葬崗子鬧屍人,急需壯士斬殺,報酬於村長處面談。”
葉知秋費了好半天工夫,才算勉強將這一行大字兒的內容給分辨了出來。讀罷,他點了點頭,轉過身來,瞧了一眼四周圍仍在偷偷圍觀着他的人群,當即扯開嗓子,用他那尖厲沙啞的嗓音,高聲喝道:“我說…誰是這兒的村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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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葉知秋已然出現在了村長家所在的土坯房中,正在兀自坐在村長家的土炕上,喝着村長媳婦兒給現煮好的大碗兒茶。
村長李老漢腦袋頂上繫着塊兒沾滿了油漬的白手巾,後背上披着件兒破襖,正嘴裏邊兒吧唧着個旱煙袋子,一邊從中噴吐出一股股濃白的煙霧,一邊笑吟吟地衝著葉知秋,說道:“那個…葉壯士…”
“哎喲喂,您老能不能叫我聲兒葉修士?”葉知秋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嘴,手中托着茶碗兒道,“還壯士…秋爺我又不是搬磚的…”
“啥?修…修士?!”李老漢有些摸不着頭腦地奇道,“不…不要修士!俺們村兒這會兒不需要修東西!要壯士!要壯士斬殺屍人!”
“……”葉知秋頗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兒,
旋即用左手扣了扣斗笠的帽檐兒道,“成吧,壯士就壯士吧…那什麼,您老能不能跟我掰扯掰扯,你們村兒里鬧這屍人,是怎麼話兒說的啊?”
“哎,實話實說,這事兒如何起的吧,俺其實也不大清楚…”李老漢嘴裏邊兒吧唧着煙袋子道,“不過也就是大概齊一個多月前吧,死人就從棺材板兒裏頭活過來了,天天兒日頭一西沉,就跟亂葬崗子那一片兒來回晃悠…一小群兒啊,凶得狠吶…村兒裏邊兒牛馬騾子的,不知道讓它們給咬死多少…就連村西頭兒的張大順和他媳婦兒,都給屍人啃吧了,就只剩下骨頭渣子了,哎呀媽呀,那叫個慘吶…現如今吶,就連大白天的,大傢伙兒都不敢往村西頭兒去了,小孩子更是得被牢牢看在家裏頭…”
聽了李老漢這一番並沒有什麼邏輯的言語,葉知秋好歹算是從中理出來個簡單的頭緒。他微微點了點頭,手裏邊兒轉着茶碗兒,緩緩說道:“我懂了…就是說這屍人作祟,是大概齊一個月之前鬧起來的,而且還不止一隻…嗯,我猜啊,八成是你們村兒亂葬崗子的風水出了什麼問題,才會導致這尚未腐朽的屍體體內屍氣鬱結。最近又正值雨季,見天兒地打雷下雨,雷電屬純陽,再加上平日裏野貓野狗之類附帶陽氣的畜生從一旁經過,這陰陽相吸之下,便導致屍氣沖體,那些墳丘子內尚未腐朽完全的屍體便衝破了棺材板兒,從土中鑽爬了出來,完后憑藉自身強烈進食的本能,開始攻擊任何從一旁經過的生物,包括活人在內…”
言罷這一席話,也不管李老漢那滿臉瞠目結舌、猶如痴傻般的神情,葉知秋將手中茶碗兒放在炕邊兒,提起隱隱透着紫色幽光的唐刀,說道:“敢問您老,這趟活計能有多少酬勞?”
“啥?報酬啊?這個好說!”李老漢很是爽朗地點了點頭,吧唧着嘴道,“村兒里大傢伙兒都一齊湊了錢啦!只要葉壯士能斬殺乾淨這群屍人,便可以來領散銀十輛!”
“…十兩銀子?”
聽了這話,葉知秋不禁心中犯了嘀咕。這幫子瞧上去窮兮兮的村民,倒是當真捨得花錢,單單隻是斬殺幾個屍人,便可以支付十兩銀錢,這價錢可是當真不菲。不過,葉知秋倒也沒過多地尋思什麼,只是點了點頭,旋即一拱手道:“得嘞,您老就瞧好兒吧!明兒個一早,您村兒西頭亂葬崗子的屍人必除!只是…”
“…只是個啥?壯士還有啥吩咐?”李老漢有些不解地盯着葉知秋道。-
“只是這屍人,唯有夜間子時,陰氣最為濃重之時,方會出來遊盪。可眼下這才是晌午…”葉知秋抬眼兒瞧了瞧屋外如日中天的金色艷陽,挑了挑眉毛道,“這會兒肚子正餓得緊,不知您老可否給賞頓便飯吃…”
“嗨!俺還當是啥事兒呢!”李老漢聽罷,猛地擺了擺手道,“那啥…孩兒他娘啊,快給葉壯士煮頓上好的吃食兒,好讓葉壯士今兒晚上有把子力氣給咱們村兒除魔!…那個啥,就土豆兒燉粉條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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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葉知秋來到了村莊西頭的亂葬崗子處。這地界兒確實是一處名副其實的亂葬崗子,各墳頭兒間的定位和擺設均是雜亂無章,絲毫談不上任何有序的陳列可言。因此也瞧得出來,這處村落着實是一處荒村,各家各戶的村民,也就是在這兒勉強過個日子,能生存下去就不錯了。
這麼尋思着,葉知秋便尋了一棵亂葬崗子附近可以歇下腳的老槐樹。接下來,他先是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來一把老舊的銅錢兒,在槐樹下方將銅錢兒熟練地均勻撒成一個圓圈兒的形狀,旋即便跨步進入圓圈兒內部,在茂密的槐樹枝葉兒下盤腿坐好,用手指按住身前一枚銅錢兒,口中念念有詞地施了句法咒,完后便繼續進入了打坐的狀態,閉目養神,體內內氣於周身上下各大穴處開始升騰運轉。這便是其每天晚上入睡之前,都要修養練習的“子時靜身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