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深仇宏願，盡歸塵土

白玉天急忙凝聚真氣出掌招架。

眼見兩掌就要相接，豈料趙明秀突然化掌為指，戳向白玉天掌心勞宮穴。白玉天大驚之餘，反應卻也靈敏得緊，手腕微微往上一台，改推掌變抓手，抓住趙明秀兩個手指。

趙明秀一戳不中，兩根指頭被抓住，以白玉天的能耐，只要一扳，定是連根齊斷。危機之間，連忙左掌拍向白玉天胸口，因白玉天出掌相迎而分心不能暇顧，借掌力反彈之機全力抽回手指，第一回合的交手就此結束。

為擊敗這個名副其實的第一號強敵，趙明秀不宣而戰，還是處心積慮虛招在前、實招在後，可謂陰毒至極。雖未能所願廢去白玉天一條手臂，將其致殘，卻也確認白玉天是個聰明人無誤。

怎麼做？能讓白玉天聰明反被聰明誤。

趙明秀心念一動，不禁想將一句諺語“前車覆，後車戒”反其道而用之。

閃身上前，全力一掌拍出，招式與力道卻都已使老。算是以實就虛，就等白玉天心存前車之鑒，出掌相迎時，處於半觀望狀態不全力以赴。心想這一掌，就算不能將白玉天擊敗，也要震得白玉天手臂發麻，一時之間緩不過來，迎接不住下一招攻擊。

白玉天真如趙明秀設想的一樣，出掌招架，為防着趙明秀會中途變招，真就未全力以赴。但念及趙明秀內力深厚無比，實不敢怠慢，卻也用上了七八成功力。等到與趙明秀掌心相接之時，這才發覺上了當。

小心駛得萬年船，看來也並不是什麼時候都實用。

白玉天眼見要輸，條件反射，內運青龍取水，左掌疾速拍向趙明秀的面門，內力是用上了九成，招式卻未來得及思考，算是隨性而出。

趙明秀雖深諳打鬥之道，老辣幹練的很，卻因白玉天攻擊的是他面門，再硬的腦袋殼也頂不住白玉天的全力一擊，先前盤算好的取勝之策立馬被打亂了來。氣惱之餘，側身躲避，出掌反擊。因是倉促出手，內力用上了六七成已算做到了極致，不也輸了這一掌。

兩人各贏一掌，各輸一掌，算是又打成和局。

旁觀的眾人眼見白玉天要敗，不料他隨性一掌發出，看起來雖有些不亂不類，卻也打了趙明秀一個措手不及，卻也讓趙明秀無招可破，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明智上人看在眼裏，想在心裏。左思右想，心血正要耗盡之時，突然間恍然大悟。

原來，世間真正的絕學，不過是一部多學多悟、勤奮刻苦、心凈至誠的修鍊史。只要將這部書練通了，根基打實了，內力雄強了，出手之間若能做到隨心所欲，越平庸無奇的招式或武功，因意想不到而無招可破，越可讓高手防不勝防，甚至可化腐朽為神奇。

頓時對趙明秀已練成三絕掌，再無恐懼之心，泰然處之之餘，朝白玉天說道：“天兒，世間武功絕學，無外乎三個字，快、准、狠。出手之間，無需糾結用的是何門何派的武功，什麼招式，只要能擊敗敵手，就是好招，就可取用。應運而生，不拘一格，養善趨善，萬法是同源。”

趙明秀兩次先發制人，可算智與力齊用，卻未能敗敵，在眾人看來，算是輸了。

為了挽回顏面，想着白玉天身懷純陽掌、泣血劍、一線針三項絕技，跟他較量劍法與暗器，實難取勝。為了取勝，保住天下第一的名頭，再也顧不上什麼章法不章法、謀略不謀略，真氣凝聚掌心，對着白玉天就是一片掌影揮灑過去，就想用三絕掌破了白玉天的純陽掌。

白玉天面對趙明秀一陣猛攻，雖未受傷，也未落敗，所使用的純陽掌法卻被趙明秀逐一化解了去。正心急如焚之間，聽明智上人這麼一說，連忙挪用他派一招平淡無奇的掌法試試。不試則已，一試驚人。沒成想，憑藉深厚的內力，竟將趙明秀逼退兩步，不也心境澄明了來。

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

白玉天心有所悟，再不拘泥於什麼掌法不掌法、招式不招式，只求見招接招、見招拆招、有招發招，只求隨心所欲，將快、狠二字用到了極致，一時之間化除了趙明秀的狂怒，漸漸反守為攻。

大約一頓飯的功夫，只見兩人好如兩抹影子，纏繞一起，晃動於眾英豪的包圍圈中，未有分離時。

一個年輕氣盛，體能恢復的快；一個年老力衰，體能恢復的慢。

上千招一過，眾英豪漸漸為白玉天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趙明秀自知體能下降明顯，只比拳腳已不能取勝。因不甘失敗，見日薄西山，天地光線暗淡，暗器正好有了用武之地。於是虛晃一掌擊出，等到白玉天出掌相迎，借掌力反彈後退之機，向白玉天腹部打出了第一枚子午透骨釘，速度之快，防不勝防。

白玉天身在後退，眼見釘子轉瞬即至，向左、向右或向上閃避，皆欲罷不能。千鈞一髮之際，向趙明秀的眼睛打出銀針的同時，身子微微轉動卻也做到了來。

群豪只聽見白玉天的劍鞘砰的一聲響，反彈走鋼釘，眼前的趙明秀大喊大叫起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趙明秀拔出銀針，眼睛流着血，照着身前一陣掌力拍打，實不知白玉天已避到了旁邊。

留心空宗者見趙明秀向著身前拍打不平，卻不知白玉天身在何處，想似雙目已瞎，再也見不到了世間的惡業為何物。不也又生起慈悲之念，走上前來勸解道：“趙施主，了卻過往一切惡因，放下過往一切惡果，養善趨善，便能立地成佛。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二十多年來，趙明秀堂堂武林第一人，何等心高氣傲，自命不凡。此時要他依靠無邊佛法保命，不說被逼無法接受，就是要他日後活在晨鐘暮鼓中，還不如直接殺了他的好。

只見他站定身子，大喝道：“禿驢，收起你這副假慈悲。”照着留心空宗者的方位一掌拍出。

留心空宗者微微一避，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趙施主，肌體髮膚受自父母，生老病死，乃人生正途。何須執着己見，由他人代勞了結生命，受哪不孝之名。”

趙明秀微微一怔，剛伸出的手掌縮了回去，一條血流從眼眶直連下巴，甚是可怖。

留心空宗者見趙明秀靜了下來，該是有了懺悔之意，走上前說道：“趙施主，世間惡業無窮無盡，只要有心，今日做了，明日還有，害人害己，了無盡頭。不如就此放下，皈依我佛，你從此不記得害過他人性命，他人不記得打瞎了你雙眼，兩相安好。”

趙明秀像似累了，兩腿一軟，癱坐在地，微微說道：“大師，我......”

留心空宗者知道他放不下仇恨，立馬打斷其話來，說道：“施主生平殺人，不下百數，倘若為施主所殺之人，他們的眷屬都來向施主復仇索命，施主雖死百次，亦自不足。”

趙明秀想起一生的願景，實不想就此停手，道：“大師，我......”

留心空宗者道：“王霸雄圖，血海深恨，盡歸塵土。不得志是空，得志易空；不報仇是空，報仇亦是空。”

趙明秀雙眼已瞎，有淚難流。只見眼珠一動，擠出幾滴血珠來，一臉哀傷，像似有了懺悔之心。

留心空宗者見趙明秀身寒心苦，不也走上前去，將其牽起，說道：“趙施主，放下一切，方位自在。跟貧僧走吧。”

古槐走上前來，說道：“大師，你用佛法化解世間戾氣，古某甚是欽佩。不過趙明秀一身武功還在，真若頑劣不堪，不受教化，你就這般將他帶走，恐有後患。”

留心空宗者雙手合十道：“古居士，你想怎麼做？”

古槐道：“趙明秀若真有心皈依我佛，就當留下一身武功。”

留心空宗者說道：“古居士，世間最厲害的，怕不是武功，而是人心。”

群豪齊聲道：“古大俠言之在理，絕不能就怎麼走了。”

留心空宗者見眾怒難犯，不也退上一步，說道：“趙施主，你覺得呢？阿彌陀佛。”

趙明秀心受點化，心知已無力實現心中願景，卻也不想死於他人之手，留下不孝之名。見留心空大師雖問的輕落的重，不想教他為難，被逼無奈之下，好聲說道：“大師，不已不在江湖，不再過問江湖恩怨是非，一身武功有與沒有，皆為擺設，空留無益。”

留心空宗者哈哈一笑，道：“施主大徹大悟，善哉，善哉！”

只見趙明秀走離留心空宗者五六步遠，長嘯一聲過後，雙臂一張，身子隨之一震，一身武功皆已化去，軟坐在地，是為廢人。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留心空宗者讓兩個弟子扶起趙明秀，禮別群豪，跨步而去。

群豪見江澄清、明智上人、謝慕白等人不上前阻止，雖憤懣交加，卻也雙掌合十，禮送着留心空宗者等二十人離開。等到趙明秀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外，這才回過神來，為心中的仇恨沒有了照落而沮喪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