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聊透頂
孫捕頭嘆了口氣，對大掌柜的說：“唉，不是我不念你們的好，着實是我家大人清廉嚴明。不然的話，我早就在知府衙門裏給小九安排個出身了，哪用得着這麼為難”。
大掌柜的緊聲附和着，高頌知府大人：“是，是，知府大人愛民如子，高潔廉明”，然後又恭維孫捕頭：“您老更是辛苦，梁城百姓全仰賴您保平安”。
然後又塞銀子，同時請功：“葯庫里正好缺個拿鑰匙的孩子，讓孩子辛苦些，照看一下鑰匙。這幾錢銀子，您給孩子置辦個鞋襪行頭的，以後就在這安心住下了”。
“大掌柜真是妥當，那我就收下這安排了”，孫捕頭看火候也差不多了，“勉為其難”地收下銀子，吩咐趙懷佳：“小九啊，還不快給大掌柜的磕頭，謝謝人家照顧”。
趙懷佳心裏罵，龜孫子，你收銀子，讓我磕頭！
但也沒法，只能磕頭。孫捕頭笑眯眯地看着趙懷佳磕頭，拿着沉甸甸的銀子，向趙懷佳得意。
小子，平時你不是挺能捉弄我們嗎，今兒怎麼樣？
這一局，完勝！
看着孫捕頭就差蹦跳着離開了，趙懷佳咬牙默念，早晚我扳回這一局！
不過，他還是挺佩服孫捕頭的，不愧是久歷江湖，三言兩語就把自己順理成章地安定下了。
能混到捕頭的份上，能得知府大人器重，絕非庸碌之輩。
然而，定是定下了。拿鑰匙這活，聽起來是不辛苦，比起那些學徒、夥計的輕鬆多了。可是，這就是個坐冷板凳的活。
那些抽葯匣的學徒，磨藥粉的夥計，雖然手上起泡，但是人家能學到本事。
可自己…
自打住下來，人家大掌柜的就沒搭理過自己。
哼，說白了，人家大掌柜壓根兒瞧不上自己這個土巴。雖然靠着孫捕頭擠進了人家的圈子，但是你現在還在邊緣，人家就想稱稱你，看看你到底幾斤幾兩。
你若是有出息呢，那就另眼相待；你若資質平平，甚至憨掬掬，人家會在被窩裏偷偷笑話孫捕頭。
不過，不管你多麼傻，人家也不敢慢怠你，你就在這個閑職上，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別給人家惹出什麼麻煩來就好。
這就是江湖！
想擠進核心區域，十分艱難。
你以為自己色香味俱全，可是端上桌才發現，沒人動你的筷子。那些看着不新鮮、味道也一般的菜，卻是寵兒。
當然，趙懷佳不是來學本事的。但是，他也不是來後院的，就坐在這四角的天地里，怎麼盯妙春堂啊？
如果有事沒事的，到前面大堂里看一眼對門，這卧底也太明顯了吧！
再說了，要想盯上妙春堂的老爺，你得升職啊。只有升到核心區域，你才有資格接近人家妙春堂的當家人。
若想升職，一靠門路，二靠真本事。
門路嘛，不能靠五哥哥，那樣怕暴露。那靠大掌柜？
人家大掌柜是這店裏地位最高的，又是梁家當家夫人的親哥哥。我一個連夥計地位都不如的小鄉巴，想見人家一面都難。
唉，看來只能靠真本事了！
可是，人家這是葯堂，你要麼會開方子，要麼會抓藥。
我兩樣都不會！
趙懷佳在四方四正的後院轉圈圈，一點辦法都沒有！
轉了幾圈，他靜靜地坐下了。
古來之大才，須裝得了千年美酒，也咽得下冰涼白水；古來成大事者，
於戈矛荒僻中，靜尋出路。
趙懷佳看了看手裏的鑰匙，對它說：“既然讓我看你，那我就好好看看你”。
他站起來，拿着鑰匙打開藥庫的大門，中藥味撲面而來。看着滿屋的麻袋，趙懷佳嘆了口氣，這也沒個會說話的。
邁步進屋，他拿起這味葯來審審，抓起那味葯來聞聞。
既然沒有其他的活人跟自己聊天，我就跟這些中藥說說話吧。於是，他對照着麻袋上貼的藥名，挨個打招呼。
“哦，你是金銀花啊”，趙懷佳聞了聞氣味，對它說：“我給你起個綽號吧，以後你喊我喝茶的時候，我好知道是你”。
“你是花，比那些樹皮俊秀，你就叫‘周瑜’吧”
“胖大海是吧，你這麼壯，應該禁揍，你就叫‘黃蓋’吧”
……
趙懷佳正在“排兵佈陣”，門口進來七八個夥計。夥計們進來後分列兩側，有一位長者進來吩咐：“孩子們，搬十袋當歸，六袋杜仲”。
這位長者約有五十一二歲，中等身材，微胖。令人過目不忘的是，他的圓臉上生着一隻圓潤的小鼻子。
一對不大的眼睛，閃閃生輝，欲語不語。
此人看起來和藹可親，可夥計們對他卻很尊敬。
趙懷佳猜想此人的地位應該不低，至於是什麼職位，那就不清楚了。
夥計們應聲往外搬葯，長者來到了一個麻袋前，麻袋上標着“黃芪”二字。
長者剛要伸手，趙懷佳已經趕至近前，幫長者把麻袋立在了地上，並且麻利地解開了袋口的繩子。
長者注意了一下眼前這個小夥子，抓了一把黃芪，仔細地觀察，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奇怪，的確是一等品，為何配出葯來，總是效果不如人意呢？”
長者沉吟着離去了，趙懷佳低頭看看麻袋裏的葯，淡黃的小圓片。
他哥倆第一次見面，無話可聊，趙懷佳也鎖門睡覺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諸葛亮”赤壁大戰，“曹操”敗走華容道。直到“劉備”入蜀了，趙懷佳依然困在這四方四正的院子裏。
“呱，呱”，趙懷佳從麻袋垛上蹦到地下，嘆了口氣說：“難怪這裏缺人，誰來誰會無聊死的”。然後“呱呱”着蹦回屋裏睡覺去了。
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只好起來打坐入定。
乍然間，他睜開了雙眼，不對！
剛才練內功心法時，聽到了鄰居家撒尿的聲音。
自己已經被四哥哥打通了任督二脈，可於鬧市耳聞滴水音。可是，為什麼這些天，自己晚上睡得那麼香，什麼聲音也沒有聽到過。
他的第一反應是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