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自殺之前
空曠廣闊的大廈樓頂,身着高檔西服的保鏢走來走去,其中一個拿着便攜式通話器大聲叫着“注意,注意,飛機預備降落!”別著工作證的人迅速行動起來,動作敏捷,面容肅穆。
“快,快!”
一架私人飛機自遠處飛來,帶着嘈雜的旋螺槳轉動的聲音,隨着強大的氣流緩緩落下,金色的陽光落在雪白的機身上,美麗而虛幻。
艙門打開,旋梯放下,先走出兩個戴墨鏡的保鏢,他們將幾件行李放在地面上,其中一個再次走上旋梯,將手伸進艙門。
“小姐,到了。”
一隻嬌嫩雪白的手放在他寬大的手掌里,隨後走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少女全身裹着一件淺色斗篷,斗篷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露出裏面雪白的紗裙。少女的臉深深埋在帽子裏,只露出一雙清亮的眸子。
她跟着保鏢走下來,眼光流轉,迅速鎖定目標,卻有點畏縮的站在原地,左腳踩着右腳,遲疑不定。
身邊的保鏢和屬下訓練有素的把東西往下搬,來來往往,不時發出沉默的手勢,隔空對話。飛機漸漸又飛遠了,帶動少女的斗篷,獵獵作響。
一個白髮蒼蒼卻打理的整整齊齊的老人坐在輪椅上,被護士推了過來。
老人面容剛毅嚴肅,眼光卻很溫和,“小鳶,歡迎回家。”
“爺爺。”少女眼眶一紅,忍不住伏在爺爺的膝上,委屈的哭起來,“爺爺,我好想您,對不起……”
老人慢慢撫摸着她的頭,“傻孩子,說什麼傻話,我們回去慢慢說,這裏風大,小心着涼。”
“嗯。”少女擦了擦眼淚,陪着老人離開。
富麗堂皇的大堂里,雪白的羊毛毯鋪陳開來,橙黃的燈光溫柔的灑落下來,燈光迷離。
大堂中間站着幾個面色不善的大人,他們正在爭吵,氣氛熾烈緊張。
“我決定要小鳶回到南宮家。”
坐在沙發上的老人緩緩說道,摸了摸自己的拐杖。
“爸,這件事這麼重大,不可草率決定……”
“是啊爸,不過既然小鳶已經回來了,也算不幸中的萬幸,先靜觀其變再說。”
“大嫂,這話不能這樣說,我知道你疼愛小鳶,可此事非同小可,不能感情用事,我們最好要快刀斬亂麻,該有的麻煩,必須避開。”
“小鳶才回來三個小時,你們連一天的休息時間都不給她,就讓她離開嗎?”被喚作大嫂的女人激憤道。
“我不同意,就算小鳶回來了,我也不認為這件事就會被遺忘。美**方肯定會有所顧忌,如果因此影響了家族生意,恐怕小鳶就是罪魁禍首了吧。”一個穿着貂皮大衣的美艷女人尖刻的叫道。
“梅梅,你說什麼呢,當著小孩子的面,說這些幹什麼!”她身旁的男人皺着眉頭呵斥她。
“小孩子?哼,害死自己父母的孽子!如果不是她吵着要二哥二嫂陪她去遊樂園,就不會遇到槍戰,更不會死亡。他們是fbi重點保護的資料員……”
大家臉色一變,老人重重砸了一下沙發,怒氣沖沖道:“都給我閉嘴!”
梅梅一看老人發怒了,嘟噥兩句,站到一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南宮鳶。這個孩子從小就是高傲任性的公主,小時候就備受寵愛,她早就看不慣她了。而南宮鳶對她也有敵意,這一次,南宮鳶最好能夠滾出南宮家,否則……
梅梅被心裏突然冒出的那個想法嚇住了。
坐在沙發上一直在發獃的南宮鳶臉色蒼白,冷冷的看着周圍的人,最後朝老人靠過去。老人顫巍巍撫摸着她柔順的頭髮,重重嘆了一口氣。
“爺爺,”南宮鳶毅然決然的說道,“我的錯,我自己承擔。爸爸媽媽是因為我的不懂事才離開的,如果一定要受到懲罰,我接受。”
她站起身來,眸子晶亮,嬌小的身體甚至讓人感到憐弱,但是卻有倔強不羈的錯覺。
“我願意放棄自己的身份,斷絕與南宮家的一切聯繫,生死由命!”
眾人面面相覷,不再說話。老人勉強笑着,摸摸南宮鳶的頭。
“傻孩子,說什麼傻話,你太累了,先去休息。有什麼話,等你睡醒了再說。來人,把小姐送回房。”
南宮鳶微微一笑,卻不再多說什麼,稚嫩的臉流露出倨傲的神情。
夕陽的餘暉靜靜灑落,少女坐在高高的窗前,伸出細長白弱的手擋在自己的臉前。陽光沉浮在她的指尖,流離波轉,萬般美麗。
“真美啊。”少女嘆息道。
她的瞳孔里滿滿的,都是對這個世界的眷念,以及深沉的痛苦。疲倦的身體早已撐不起多少打擊了,也許,真的應該好好睡一覺了。
她一個人太寂寞了,在國外的時候,總是被爸爸媽媽鎖在屋子裏,偶爾跟隔壁那個金髮碧眼的男孩說說話,她還為此學會了爬樹。而等到爸爸媽媽有時間的時候,她才會撒撒嬌,要他們帶自己出去玩。誰會知道會發生意外呢?那些如雨般密集的槍聲把她嚇壞了,她尖叫着和媽媽摟在一起,抖抖索索。
黑暗中爸爸身上特有的煙味傳過來,緊接着是一雙有力溫暖的手臂,將她們緊緊摟住。爸爸輕聲安慰着她們,過了很久槍聲才停下來。
爸爸寬廣溫暖的胸前是媽媽美麗的臉,兩人互相摟抱着,全身都是血。而自己卻被別人一把抱住,拽離了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自己拚命的哭喊掙扎都沒有用……或許這一切都是夢,爸爸媽媽只是睡著了,等醒來時,一定還在美食店裏,媽媽還會溫柔的對她說,不要去舔手指上的果醬……
從窗戶往下看,一陣眩暈,太高了,摔下去一定會死去。可是一個人活在世上,還是太寂寞了,難以忍受。空氣中有雪糕金洋子的香味,非常令人懷念,然而,這一切,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爸爸媽媽,我們一家三口要永遠在一起。
她縱身一躍,異常決絕。
雪白的花朵漫天瀰漫,空氣中滿是陽光的香氣,經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