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鋒
影佐禎昭語調很輕，但卻像惡魔發出的死亡審判一樣。
話音傳到張澤耳里，既恐怖又駭人。
他是在詐我？
還是真的發現了我在裝昏迷？
在驚駭的同時，張澤大腦飛速運轉。
瞬息之後，他便知道破綻在哪了。
是呼吸！
昏迷時的呼吸，和清醒時的呼吸頻率，有着微小的差別。
這老狐狸觀察入微，果然可怕如斯！
但同時，他也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機關長閣下，任務失敗，高橋沒有顏面見您。”
因為從小就受訓於影佐禎昭，所以整個梅機關，只有高橋毅雄一人這樣稱呼影佐禎昭。
“支那軍隊的佈防圖和軍力配置，我也沒能及時送出來，讓您失望了。”
說完這話，張澤睜開了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神態從慚愧，到內疚，最後變成了無奈。
這一番變化，與高橋毅雄幾乎一致，並且絲毫沒有做作的痕迹。
而張澤全部的表情，都落在了影佐禎昭的眼底。
此時這位機關長的眼神，才從古井無波中，露出了一絲慈愛。
高橋毅雄是他最完美的傑作，也是他女兒最愛的人。
自從知道他被軍統抓了后，為公為私，影佐禎昭想盡了辦法去營救他，可結果還是杳無音信。
就在他以為高橋毅雄死了的時候，沒想到，他此刻還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那熟悉的模樣，以及刻在心底的語氣神態，才讓他相信，這不是在做夢。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驕傲自負，我說過，這是你身上唯一的缺點。”
張澤此時手心冒汗，根本不敢接話，更不敢直視影佐禎昭的眼睛。
即便影佐禎昭的語氣，已經從陰冷轉換成溫和，他還是不敢放鬆。
見高橋毅雄沒有說話，影佐禎昭以為他還沉浸在內疚中。
“我們與中國，乃至整個亞洲的戰爭，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向天皇陛下效忠。”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不該為一次挫折，就變得消沉，這不是你捍衛昔日榮譽該有的態度。”
“你為帝國做的貢獻已經很大了，好好休息吧，明天下午，我帶他們再來看你。”
關門聲響起，張澤確定房內再沒有人時，才顫抖着舒了一口氣。
他曾在心裏預想過與日本人見面的景象。
卻怎麼也想不到，第一次交鋒，就這樣驚心。
幸好剛才沒有繼續裝昏迷，不然，可不是這麼簡單就能糊弄過去的。
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必須在腦海中好好回憶這些人的資料。
而且，還要有應對突發情況的決策。
日升日落，在換過一次葯后，張澤聽到有五人的腳步聲朝病房走來。
這次，影佐晴子沒有急着撲來，而是站在四個男人身後。
沒有見過照片的，聽聲音是昨天彙報的東尼中佐，憲兵隊隊長東尼大川。
此人身量最高，約有一米八，只比張澤矮了一兩寸。
濃眉大眼上，頂着鋥亮的光頭，氣勢剛健，似有一股戰場上才有的肅殺之氣。
東尼大川左手邊的犬養太郎，倒是和照片上一樣胖，臉上的肥肉讓他眼睛看起來很小。
模樣看着憨厚，但眼神中卻露着狡詐的智慧，倒是貼合他戰略研究室主任的身份。
而澀谷夫雖然帶着眼睛，
不過還是掩飾不了，他對高橋毅雄微微不善的目光。
這位情報科科長兼情敵的男人，五官儒雅，面相卻顯着陰狠刻薄。
而讓張澤感到壓力最大的，依然影佐禎昭。
四個人里，只有他留着人中胡，面容俊秀不失剛毅。
眼神雖然深沉內斂，但張澤知道，那雙眸子，有着如鷹隼一樣的銳利。
在張澤不漏痕迹打量中，幾人也客套地問候了一些關於他身體康復的話。
至於他潛伏在南京和重慶的事情，卻是隻字不提。
沒過多久，影佐禎昭便帶着三人離開。
這時，影佐晴子才高興地蹦跳過來。
“高橋君，看我給你帶的什麼？”
晴子微微一笑，淺淺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只是這一個最簡單地神態，霎時就讓張澤痴迷住了。
驀然間，他感覺一隻蝴蝶向自己翩翩飛來。
女孩眉宇清純，身形婀娜娉婷，神態如豆蔻清潤。
燙卷的長發里，散發若有若無的香味。
冰肌玉膚，透着淡淡的粉白，加上明亮的眼眸和尖尖的瓊鼻，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睡蓮，嬌美動人。
那一襲淡妝素雅的旗袍，使其渾身盡顯窈窕之美！
“高橋君，高橋君，你怎麼在發愣？”
晴子連續叫了兩聲，張澤才回過神來。
媽蛋，不怪我定力淺，實在是，是在是太可愛了！
“晴子，你包里都裝着什麼？”
晴子聽完張澤的話，卻俏眉微皺，咬了咬嘴唇。
輕聲細語說道：“你都不先說想我，知道晴子有多擔心你嗎？”
皺眉咬唇，這，這他喵的，誰能頂住啊！
張澤差點就被擊潰了內心的防守。
高橋毅雄你個大傻叉，有這樣的未婚妻，還當你妹的間諜啊。
無奈之下，他只好猛咬了一下舌尖，才讓自己從失態中恢復了過來。
“晴子，你知道嗎，在我以為我快死的時候，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娶你為妻。”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張澤才露出了高橋毅雄的神態。
沒有心機的女孩，讓他感到了輕鬆，但這樣卻也最容易出錯。
好在間諜的基本素養還在，張澤很快就意識到了這點。
“真的嗎，你真的想娶我為妻，可以前，以前你總是躲着我。”
“以前是以前，這次劫後餘生，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裏是多麼的重要。”
晴子聽到這話，臉上浮現了一絲羞紅，慢慢打開了包包。
除了剪子和剃鬚刀外，還有一盒煎蛋卷，煎蛋卷上還有愛心圖樣。
“這是你最愛吃煎蛋卷，晴子親手做的。”
高橋毅雄喜歡煎蛋卷？
這倒是一個細小的習慣，需要記住了。
張澤抬手準備去拿盒子，卻被晴子攔住了。
“你現在還不能動，等會兒我餵給你吃，這會兒先把頭髮和鬍鬚修理一下吧。”
雖然女孩手法生澀，像是第一次。
但張澤還是打算假裝誇讚兩句，不過晴子卻先說話了。
“高橋君，以前要給你剃鬚的時候，你總是不準，今天我才感受到，你不像以前那麼疏遠了。”
果然，接觸多了，對於這種親近的人，暴露的破綻也就更多。
樣貌神態現在不用擔心，甚至一些習慣也不算難事。
但性格這東西卻是很難模仿出來的。
幸好，影佐晴子不是影佐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