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回府後,謝老夫人趁着在正堂用膳時,將這事說與謝定方聽。
彼時謝珩也在。
謝定方聽了頜首,“是門好親事,徐家世代高門,也不算辱沒了咱們姑娘。”
“可不是。”謝老夫人笑着附和,“那徐家的哥兒也是個有志氣的,平日裏跟着珩兒同進同出,這次鄉試聽說考了個三甲。往後兩人親上加親,仕途上相互幫襯着,也走得格外順暢些。”
雲奚聽在耳里,不敢吭聲,只拿眼偷偷去瞧謝珩,正撞上他含笑看過來的眼眸。
一貫的溫潤和煦。
若是從前,她只覺得他也為她歡喜,歡喜妹妹找了個如意郎君。
可是現下,她卻瞧不出他笑里的含義。
他就像是叢林中最可怕的獵手,蟄伏已久。也像樹上盤旋着的最毒的蛇,嘶嘶吐着紅信,說不準什麼時候便咬你一口,叫你防不勝防。
她現在,後悔極了,那日實不該去招惹他的。
也害怕極了,是打心眼裏怕極了他。
可是還得裝,裝成最溫順模樣,怯怯問他,“哥哥不吃飯,老看着我笑幹甚麼?”
“我看妹妹春風滿面,想必是極歡喜這門親事的。只是……”
他收了笑,故作愁狀,“算下來徐兄還虛長我幾月,以後,我卻要喚他妹夫了,也不知他答不答應。”
“行知哥哥……”她羞惱得直跺腳,又見在座皆笑她,索性抿着唇低頭生悶氣。
“好了。”謝珩溫聲來哄她,“妹妹別惱,我以後再不說了。”
他執箸,為她夾了一塊胭脂鵝脯,目光真摯,“我從心底里盼着妹妹好,妹妹有歸宿,我亦很是歡喜。”
是真的歡喜嗎?
雲奚垂眸不語,隱在桌下的手被他死死攥住,笑意愈深,便愈緊愈疼。
抵死糾纏,不死不休。
是夜,雲奚撇開丫鬟獨身去了竹園。
謝珩不知從哪兒得了只雲雀,用金絲籠子關着,懸在廊檐底下,眼下正閒情逸緻地逗雀玩。
瞧見了雲奚,他微微一笑,“妹妹來了?我還以為自上次過後,妹妹再也不會來我這竹園了。”
“哥哥說笑了。”
雲奚抿了抿唇,提裙拾階而上。
夜色晦暗,她走得也慢,一步一步,輕挪着腳步,期冀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能討好他。
直到聞到他身上清清淺淺的杜若香氣,再也無法靠近,才抬眸,看向籠中的雀鳥,恍若無事得問他,“哥哥何時開始養鳥了?”
“閑來無事,養來逗着玩兒的。”他已然知曉她的意圖,笑吟吟看着她,“妹妹若喜歡,待會兒我讓棲遲送到棠落園裏去。”
“不用。”雲奚擺手,“怎能奪哥哥所愛。而且,我也不愛養鳥。”
“是嗎?”他仍是笑,只是神情略有幾分蕭索,“妹妹現下倒是與我生疏了,我也不知妹妹現在喜歡些什麼。往後再嫁去了別人家,怕是心裏便再也沒有我這個哥哥了。”
“哥哥這是說得什麼話。”雲奚垂下眼睫,避開他探究的目光,喃喃低語,“我便是出嫁了,也還是哥哥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