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貪功

一襲略有些褶皺的修行服，一支在微風中搖曳的淡黃燭火。

外門長老小心的把燈芯挑起，讓整個藏書閣能夠更亮一些。

就着燭光，外門長老把昨日渾濁的殘茶飲盡，繼續對着那本《鍊氣決》奮筆疾書。

鍊氣訣雖然粗淺，卻是包含入竅到外罡境的修行要訣。前六境也是外門到內門弟子的分水嶺，不少有野望的寒門弟子，對修行一知半解，可能借閱。

鍊氣訣平時用度極少，但是這不能成為偷懶的理由。藏書閣除了一本正品，手抄僅有一本，卻也有些少了。如果認真算起，常玉春也稱得上是瀆職行為。

“該死，是哪個臭小子偷了圖書？莫非是哪個弟子，嫌我平日講的不好？”

外門長老對鍊氣訣理解極為深刻，更可以說是一字一淚。

先前修行急於求成，血氣不足，皮膜不顯，果然在凝鍊種子的時候出了岔子。種子是外罡之源，自然不及尋常飽滿，只得一米左右的外罡。

長老不以為意，又去五年寒暑，按部就班，企圖邁入養神期，強行收納精神力入識海。

通道雖然開闢，天地元氣卻無法通過這點精神力製造的羊腸小路引入，縱有寶山萬座，無法收歸己用也是無奈。外罡雖成，養神此生無望。

外門長老根骨本就平平，八年由凝血踏入外罡，全憑鍊氣丹護持。

若要充分發揮潛能，推倒重建，不但大傷筋骨，而且也未必能再有所成。外門長老早已失去了少年壯志，再不想從頭來過。

修為鍊氣六重，挺好。

卡在養神境的人不少，多數是寒門弟子。事實上，大多數弟子為了追求速度，都犯下了根基不牢的毛病。

難道修行路就斷了嗎？

道衍五十，天衍四十九。破壁丹便是當前遁去的一。以陰魂草為主材，佐以養神草、肉靈芝，強行破壁，只需三粒，便能將羊腸小路拓寬兩指有餘，可謂逆天改命。

破壁丹價格實在不菲，每粒需鍊氣丹六十枚，饒是外門長老月入4枚鍊氣丹，每月去幽暗密林三次，多年積蓄也是承受不起。

虧得秦峰主多年資助，第三枚破壁丹已有着落。

眼下，又有機緣。

宗主和煉丹堂主聯合打壓常遇春。常遇春本該認錯道歉，閉門反思，多方打點。偏偏修書一封，前往後山，為期三月。

天賜良機！

會議上，藏經閣閣老雖然出言力保，卻擋不住宗主和煉丹堂首座批評之聲。閣老主動要求派出門下弟子，尋訪常玉春，

一直恪守中立的奇術堂堂主卻以多事之秋，公務繁忙為由，拒絕了這一提議，閣老憤然離席。

“宗主出言，由我暫代外門閣主。看來前任宗主之子處處碰壁，人心盡失。如果我能得秦峰主助力，未必沒有希望把代字除去，執掌藏書閣。”

三日不眠不休，外門長老身形有些清減，眼眶深凹下去。眼下已是第三夜通宵達旦，眼角魚尾紋又多了兩道。可是想到未來前程，還能勉力撐持。鍊氣決終於被抄譽完成，外門長老逐字校對，才和衣而卧，不知東方之既白。

袁飛在山洞仰卧，直至下午的第一縷陽光懶懶的灑在身上。旁邊還有一堆燃盡的火把和一隻碩大的動物骨架。

棕熊是一種極為養生的動物。晉陞鍊氣五重，也是天性不改。石床極為光滑，是難得的睡塌。其上鋪上一層厚厚的乾草，不止能避蚊蟲，感度也是極為舒適。

起床用火石燃起松枝，把熊掌扔進石鍋，不過略在沸水中滾一下，即刻撈起，用寶劍細細的把毛去掉。深秋的棕熊吃的極肥，兩隻厚厚的爪子足夠一餐所需。仟仟尛哾

在熊掌上划幾道深可見骨的划痕，換上一鍋清水，把柴草從火堆抽出幾隻，溫水下鍋，大火煮沸，熊掌在火里慢慢翻滾。雖是前掌，也是腥膻，需要用山泉水沖泡多次，不達兩三個時辰，是難得入口的。

午餐，是用火炙烤的熊肉和三隻李子，取的是熊脊背上細條。一隻金粽熊大概兩三百斤，袁飛取用，不過十一。可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倒也不是袁飛浪費，野獸嗅覺敏銳，棕熊妖獸的血腥味若不處理，會引來其他猛獸。

袁飛雖是不懼，也無謂引來麻煩。更何況，終不可能睡着的時候還對野獸加以提防。

萬一堂堂宗門種子，被不知名的野獸吃了去，於宗門來看，也是大大無光。所以袁飛曾用溪水把山洞上下洗了兩道，又把之前處理好的骨頭在山洞外百餘步用土埋了，這才心中大定。

午餐后小憩片刻，精氣神齊備，便是修行的黃金時刻。足足兩個時辰，把精神力探入外罡種子，鍊氣決運轉三次，直至氣力不接。袁飛血脈雖未覺醒，根骨又有提升，已經達到了八點六。運行三個周天，氣血雖有凝滯，卻是衰而未竭，袁飛卻及時的收手。

修行之道，一張一弛。道門修行，並非十二時辰苦修。袁飛雖是率性而為，卻也合於道。

莊周子以庖丁解牛比喻修行之道，以刀為修士身體，最忌強行用力，以無厚入有間為上品。

貪功冒進，雖然修行能得些許進步，身體卻是五勞七傷，留下隱疾。刀鈍事小，根骨卻是修行根本，修行者不可不察。

原來那個袁飛，於修行初窺門徑，也曾幻想白日探險，晚上苦煉不輟，不但修為原地踏步，反而於身體有害。以天人之資，修行境地比師弟們尚且不如。

莊子曰：“緣督以為經，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盡年。”

這句話是說，緣督二脈居於正中，是修行根基，以鍊氣訣為行為準則，方能修行進步，得享天年。

這便是說修行之道，必須順應自然，不能違背客觀規律。

莊周子鎮壓一個時代的巨擘，所言雖非金科玉律，卻也可稱為修行準則。

不過準則，便是有特例打破。莫如煙曾言，其偶像魔門巨子，韓跑大帝，卻是每每日夜顛倒，苦修不輟，甚至潛入異空間加速修行，嗑藥如糖豆，一年能頂常人十年。短短几十年，已經踏破蒼穹，化九天而去。

不過莫如煙也坦承，韓跑大帝亘古唯一，乃是殘缺的鳳凰天脈。鳳凰比真龍更加稀有，整方天地也僅有一隻，孔雀，鯤鵬皆是其後裔。鳳凰九轉，血脈遇死而生，頻繁作死不但不會損傷修為，反而會讓其更加強大。

袁飛血脈不比大帝，人又怕死，只得按部就班。計算精準，熊掌已被燉的爛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