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白米種在地上,過一個月就可以收割了,哈哈哈,這是什麼奇葩種田文。”
“還有這,還有這,西紅柿是長樹上的。艹,穿越這事果然得時時來,怎麼也得給農業系正名啊!”
“哈哈哈,一個村子的田地就把主角種成了首富,這金手指開得逆天了。”
“噗,以時時種什麼活什麼、產能頂天的金手指技能,首富算什麼?少說半個神農。”
“謙虛了,謙虛了,”時見疏向舍友們揮揮手,作出領導會見民眾的架勢,笑着,“沒種出帝國糧倉,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農業畢業的。”
“哈哈哈,要說裝/逼,還得我們老四。”
宿舍里響起眾人高分貝笑聲。
時見疏嘴角掛着笑意往陽台走去,把掛着的草帽往頭頂一戴,扛着把鋤着往外走。
“你又下實驗田?”宿舍里的老大從床上伸出頭,看看外面,這才剛下完雨。
“嗯,去看看實驗田有沒有積水。”時見疏應了一聲,作為農業大學的學生,實驗田就是他的命,無論出太陽、下大雨,每天都要去看看、摸一摸的。
“早點回來,晚上火鍋。”老二頭也不抬玩着遊戲嚷道。
時見疏揮揮手,應聲出了宿舍。頭戴草帽、腳穿拖鞋、肩扛的鋤頭,揚着那張清雋、俊美的臉往樓梯下走,沒幾步,身後隱約聽到一聲獸吼,時見疏驚恐回頭,什麼也沒有。
“我幻聽?”時見疏喃喃道,回頭,抬起腳踩下去,空了。
身體不受控制往下掉,時見疏腦海一片空白,連聲音都卡在嗓子眼裏出不來,向來明亮若星辰的眸子染上驚恐,死死盯着頭頂上的天花板——
不,是天空。
天空?
時見疏眨眨眼,愣愣望着頭頂上湛藍的天空反應不過來。
“少年少年,你怎麼了?”
聲音由遠而近,時見疏睜着眼,整個人都懵了。他是怎麼從室內樓梯摔到室外?他是摔出幻覺了?不由眨眨眼,然而湛藍的天空仍舊不變。
“是昏倒了嗎?”
“沒啊,眼睛不睜着嗎?”
“有的人睡覺不閉眼的,跟金魚一樣。”
聲音從頭頂傳來。
時見疏眼珠子轉動,落在突然圍過來的三個陌生人身上。一位大叔一位大嬸,約五十歲左右。還有一位少年正睜着好奇的眸子盯着他,面黃肌瘦、皮膚黝黑,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樣子。
“是餓得失去意識了?”大叔見眼珠轉動的少年還是獃獃的,緊鎖着眉頭嘆息,“那群外星孫子這次漲糧價,不知要餓死多少人。特別是我們藍星。本來就窮,人口不多,不是窮得離不開,就是來這裏等死的,更分不到糧了。”
時見疏眨眨眼,努力消化着大叔的話。每個字都聽懂,連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自改革開放后,華夏這片土地上什麼時候餓死人了?
華夏人骨子裏就有囤東西的習慣,就算沒屯,糧食瞬間告急,那也不慌的。
國家糧倉說笑的嗎?那是全國人民堅強的後盾。
還有,作為二十一世紀農業大學有名的種田手,作為祖國糧倉的後盾,“餓死人”三個字就是打他的臉。
時見疏本能想反駁,“你……”
“先起來吧,”大叔瞅時見疏一眼,“你躺着不熱嗎?”
時見疏這才感覺到後背火辣辣的,連忙爬起來,剛坐穩,驚了。
面前是廣闊的乾燥土地,最詭異的是地面光禿禿、無一根草。與之相反的是離這裏不遠處望不盡頭的森林,樹木高得聳入雲霄,樹榦也粗得可怕,最讓他心驚的是這個環境非常陌生,他敢發誓,他學校方圓千里都沒有這個環境。
時見疏心咯噔一跳,腦海莫名出現去實驗田前,宿舍兄弟們的玩笑話——穿越!
“你沒事吧!”大叔看他臉白得厲害,想着是餓太久……不對,大叔這才認真打量起來少年,發現他根本不像長期吃不飽,餓得皮膚髮黃的狀態,反而長得白白嫩嫩的,俊俏的小臉圓潤又光滑,“你是帝星來的?”
現在也只有帝星的上層人家才能養出這樣的小孩了。
時見疏再次聽到只出現在科幻電影裏的詞,壓下慌張,仔細琢磨一下大叔的話,再看看面前皮膚粗糙、臉頰削瘦的三人,淡定道:“對,我是來找人的,沒找着,身上的東西都被搶走了,醒來就在這裏了。”
要想隱瞞身份,恆古不變的借口——被打劫了。
“想來是餓極的流氓,”一直沉默的大嬸擔心道,因為帝國糧食短缺,最近的犯罪記錄不斷上升,非常讓人擔心。
“請問,這是哪裏?”時見疏決定先確認一下自己所在地,又他細打量一下他面前的幾人。三人面色都不太好,像是飢荒年代裏出來的。可是聽他們的話,帝星、外星人什麼的,自己應該穿到星際時代了,但是這麼發達的星際時代怎麼可能會餓死人?情況太詭異。
“藍星十二區,”大叔拍拍時見疏的肩膀,“趕緊讓家人來接你吧!最近還是別到處跑了。”
“我家只有我一個人了。”這種不明情況,時見疏不想被拋下。
“這……”大叔緊蹙着眉頭,似乎在思考,好一會兒才道:“你先跟我們回去吧!反正我們農場也不缺你一個。”
時見疏當即雙眼發亮,連連點頭,跟着三人離開。邊走邊打聽三人名字,大叔姓李,大嬸也姓李,兩人是夫妻。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容宿,今年十六歲,是農場員工。”容宿總算找到機會湊過來,羨慕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暗暗嘆,他皮膚真好,還有他頭頂的帽子也好看,他還沒見過這種帽子呢!
“我叫時見疏,今年十八歲。”時見疏有點意外,他以為容宿差不多二十歲了,沒想到才十六歲。不過他外表雖看着老氣,可是臉形和眼睛非常亮,帶着少年的稚氣,細看就知道年齡不大。
“你是從帝星過來的,知道這次我們跟外星人談判得怎樣了?糧食還有多久才能入境?”容宿語氣帶着渴望,彷彿久渴之人在祈盼着上天一場不知何時會下的大雨。
“還有談着呢,”時見疏快速轉動着腦子,努力組織句子,想着要怎麼說才不會露餡,又能打聽到更多的信息。環視方圓幾里,發現不遠處座落着數十間木屋,還有大棚,圍起的柵欄。除了沒見綠,周邊環境非常像是農場,於是選了一個較保險話題,“我們這地,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種出糧食。”
“地就難了。上個月科學院的水培新種子發芽率都不到百分之五。”李大嬸挎着一籃子香椿葉,眉間愁苦。李大叔接口道:“新種子也搶瘋了,價格越炒越高,我們農場想拿到新種子是不可能的了,現在就連舊種子在黑/市也難買到。”
“我覺得更難,”容宿憤憤不平,咬牙切齒,“如果水培產量能上來,我們也不會被外星人拿捏……”
李大嬸:“帝國一千多億人,水培產能再高,還是難供大家吃飽……”
李大叔:“想着提高水培產能,還不如想想怎麼解決土地問題。”
土地無法種植,不但是農作物的事,還有土地慢慢沙漠化的困境,六百年來,帝國想了無數辦法才讓土地沙漠化減緩,可是再找不到辦法解決土地的事,帝國生命星變成死星只是時間的問題。
幾人邊走邊聊,語言間皆是批評外星文明的落井下石,自大災難以來,外星文明不知用糧食搶了帝國多少東西。又有對帝國農科院的失望,什麼時候才能解決土地難以產出糧食的絕境。
時見疏聽着時不時問兩句引出幾人的話,越聽越心驚。
他現在來到的是星際9632年,內閣、帝制。六百年前一次太空大輻射災難導致人類農作物一夜之間滅亡,除了勉強活下來的樹木,就只剩下一些生命力較強、為數不多的藻類、藤類植物。像麥子、稻穀、蔬菜等等這些農作物卻是再難生存。
六百年過去,人類雖從土地耕種轉為水培,可無論是產能還是營養方面,都並沒能得到改善,常年依靠着從外星文明買糧解決吃飯問題。這相當於人類把自己的脖子伸給外星人捏着,糧價想漲就漲,想斷就斷,人類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外星文明這次漲價要的不是星幣,而是帝國剛研究出來沒多久的武器圖,這相當於把脖子遞給外星人後又雙手捧上刀,這讓帝國人民如何忍受?
帝國的老皇帝也忍得牙齒咯吱響,卻完全沒辦法。他得對帝國一千多億民眾負責,於是一拖再拖,看能有什麼法子。可沒有糧食就是沒有底氣,自買糧以來,那些外星人根本不給帝國存糧的機會,種子更別想拿到。
目前帝國無論是糧食還是國防都非常危急,卻無能為力。
時見疏越聽越氣,冷崩着臉,緊抿着唇,感覺像自己脖子被別人捏着似的,一股氣憋在胸口處不上不下,“種不出糧食的原因是什麼?”
“土質改變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大災難后種子生命力減弱,無法適應土地。”李大叔愁眉不展,非常無力,這種狀況再持續下去,也不知道帝國會變得怎麼樣。也因此,帝國有些私心重的人已經移民外星了,幸而,還有很多人在努力,底層的人民才不至於太絕望。
幾人走了十來分鐘,快到就看到建在農場旁邊的木屋,三連排,外面還有幾個小孩。遠遠地,小孩們就看到往回走的幾人,興奮大叫着衝過來,還沒近身,嘰里呱啦開聲叫喊着:
“嬸嬸,嬸嬸,今天有香椿葉嗎?”
“哥哥,明天我也要去摘。”
“李叔叔,他是誰呀!”
衝過來的小孩穿得乾乾淨淨的,每人手腕戴着一隻類手錶的東西,身上無論是鞋子還是衣服雖看不出材質,款式質量都非常好,只是面色都是黃黃的,過於瘦削,沒有小孩子應有的嬰兒肥,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小朋友們好,我叫時見疏。”時見疏彎下腰,對着幾個小孩子眯眼笑,好看的面容讓幾個小孩倍有好感,其中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問,“哥哥,你是送糧食過來給我們的嗎?”
小女孩話一出,引來另幾個小孩的驚嘆,大大的眼睛透出希冀的目光,小嘴微張,彷彿下一秒時見疏說“是”,她們就能歡呼起來。
時見疏胸口微微一抽,作為農業學子,從踏入大學校園的那一刻開始,校訓就刻在他的腦門上“以國人食無憂為己任,以人類擺脫飢餓而奮鬥”。十九個字刻在他骨血里。現在雖說已經是星際時代,但是看着與自己相似面孔的小孩們,還是感到痛心。
他之前迷糊的時候聽到大叔說“這次不知要餓死多少人”,想來帝國的糧食短缺已經到達一個臨界點。
時見疏蹲下來,伸手摸摸小女孩發黃的頭髮,“哥哥沒有糧食,但哥哥會種糧食。”
“真的?”小孩子們聽到他前一句露出失望神色,聽到后一雙眼當即亮起來,“會種很多很多糧食嗎?有青菜嗎?有水果嗎?”
“會的,會種很多很多的糧食、青菜、甜甜的水果。”
“耶!”
小孩們興高彩烈跳起來,純真的瞳孔鑲在肌瘦發黃的臉上,散發著點點星光。
小孩子們擁着容宿跑掉,嘴裏嚷嚷叫着“有青菜吃了,有青菜吃了”,然而小孩人們的青菜實際上卻是一籃子香椿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