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縣裏也沒甚麼親眷,再者兩夫夫又不如何愛交際,幾日就可以竄門完。

今年冬天雨水多,以落雨天氣冷為由頭便更少出門應酬吃席了。

春節前後,家裏陸續收到了些落霞老家那邊送來的東西,有自家地里僱農產的,也有秦家親眷送的年貨。

收到的時候已經是初幾頭的日子了。

“今年落霞縣雪大,道路結冰雪厚難行,只怕耽擱了送年貨的日子提前了兩日出發,不想出了落霞縣的地界,進了秋陽縣陰雨綿綿路更是不好走。”

前來送年禮的老家人士十分歉意。

剛來秋陽縣正任的時候,確實缺東少西的,老家那頭什麼都有,也只是鄰縣隔得並不遠,年底的時候家裏那邊便準備好一應的年貨送過來,也省得這邊再花錢採買了。

不過來秋陽縣也都兩三年的光景了,一切早已經安頓好進入了正軌,自也不必巴巴兒等着老家那邊送年貨過來。

雖是不再都指着老家送東西,但過年的時候還是會有年禮送上,也是家裏人挂念的表達。

“杜大人,您這是要出城去嗎?”

他抿了抿唇,指着前頭的馬車道:“大伙兒去前頭搭把手吧,瞧着也是卡住好一會兒了起不來。”

然則這個年節卻是左等右等都沒見着人來,一直吃了年夜飯,都進了正月里方才瞧見老家的車隊。

農戶七嘴八舌的提醒關切着杜衡和秦小滿。

踏爛的稀泥一兩尺厚,坑坑窪窪水凼子隨處可見。

“真他娘夠折騰人的,秋陽縣就是關稅降下去了,就這條破路,誰敢拉貨進來做生意,都得給折騰在路上。”

“大人可要叫馬車夫慢着些,前兩日就有馬車翻進了溝里,卡車都是尋常了。”

“正是。”

杜衡和秦小滿的馬車一直出了城才曉得,這陣子縣裏下雨,城外的官道已經成了什麼模樣。

這個年節陰雨綿綿,兩口子都沒怎麼出門,這日天氣好不易晴朗起來,聽聞老家的人說秋陽縣官道難行,兩人套了馬車送老家的人出城,順道瞧瞧外頭究竟如何了。

“停下罷,再是揮鞭子只怕是馬受驚發狂。”

杜衡靠在馬車上,方才聽到經行的人埋怨,他倒是聽到了心頭去。

“先時進出城我便發現了秋陽縣的道路不平,官道坑窪很多。但勝在晴朗的日子多,天晴路總是好走些,其實早就該修繕了。只是前兩任知縣都不曾派工房的人管理。”

杜衡和秦小滿從馬車上下來,瞧見不單是他們家的馬車陷在了泥地里,不遠處也有馬車一樣卡了車軲轆。

上午點太陽出來,雨畢了,出門的老百姓也多了不少。

“有商隊過秋陽縣了,過來瞧瞧縣裏,看着往後能不能做生意。今年天寒,到處不是落雨就是下雪,論哪家商戶都行的慢,有這勁頭埋怨,倒是不如把天氣使在推馬車上!”

這當兒寒冬臘月的,雖是出了點太陽卻還是冷。

“早說了繞路,你非要從秋陽縣過,這條破路耽擱的時辰就是繞路都到了,而下卻還在這頭給卡着。”

其實過來的路上就能見着稀泥印子了,腳印車馬印子都有,只不過是沿街的商戶為了門前潔凈會拿水沖乾淨。

杜衡收回目光,伸手搓了搓秦小滿冰冷的腳,隨後給捂到了自己衣服里。

縣裏的主街巷路都是用石板鑲建的,常年有人走動,不管是天晴下雨都好走,只是城外就沒有這般待遇了。

杜衡正在出神,忽而傳來了熱情的招呼聲,他回頭,瞧見過來了好幾個村戶。

他抬腿把腳伸到了杜衡的懷裏,輕輕踩了一下杜衡的肚子:“你看什麼呢,腦袋都要鑽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杜衡一直看着車帘子外頭。

“縣裏這條路天晴的時候都還好走,就是下雨污泥多了些,容易卡車軲轆。今年下了這麼些日子的雨,路就更爛了,這些日子又過年,進出城的人多,路踏的更爛了些。”

也不怕臟污,兩個彎着腰去掏泥,兩個在後頭推車,一道使力馬車一下子就從泥坑裏爬了起來。

杜衡背着手,看着迎面要進城的兩個漢子一邊罵咧爭論,一邊同隨行的僕役在推焊在泥地里的馬車。

“既是平安到了就好,倒是累得你們連過年都在路上。”

“去年大片開荒,泥土砂石的沒少弄到道上去,這下些雨,路是沒地兒下腳了。”

“這都是小人行程過慢才致使如此,如何能喊累。”

農戶一挽袖子,幾個手腳麻利的就跟着一同去了馬車邊。

今年秦小滿這頭跟杜衡早早的準備好了年禮,縣裏新產了棉花和胡麻,兩口子給家裏人準備了不少好的,就等着老家那頭的人送年禮過來,屆時就把這邊準備的年禮給捎帶回去,省的兩邊派人浪費人力。

杜衡和小滿把準備好的禮品讓老家的人快些帶回去,如此還能趕在大年以前與家裏人團聚。

村戶一同上前去,許是這些日子在路上撞見卡車軲轆的多了,推起車來很是順手。

“欸,好。”

杜衡看着這些村戶,沒有車馬步行,半條腿上都是濺起的稀泥。

兩人下了馬車鞋子踩了稀泥,為了不把馬車內里踩臟,秦小滿上車來就把鞋子給脫了。

馬車不過才出城幾里路車軲轆就裹了厚厚一層稀泥,卡在軲轆上,陷在了路中間,往壯馬屁股上怎麼揮鞭子都拉不動車。

馬車快到縣門時,肉眼可見入街口一片全是稀泥印子,石板已經瞧不出本色,叫稀泥糊了個平整。

“可是馬車陷泥里了?”

“噯,天晴了,就是出來轉轉。”

縣裏有意想吸引商戶進來經商,可這官道不好走,最是基本的條件太差,即便是有心想來縣裏,只怕也得重新再掂量。

秋陽縣的名聲好不易有所轉圜,可不能在這關頭上再傳出去些什麼不好的話來了,眼瞅着年秋徽州那邊的商隊就要過來。

元宵過後,縣裏重新開衙,杜衡當即便提出了要整修縣裏的官道。

“進城的主路就這麼一條,不單是本縣的老百姓要走,外頭經行的商戶也得走。說白了,這縣道就是縣城的臉面,若是臉面不好看,也是叫人瞧不起。商戶經行做生意也好,還是上頭的人下來巡檢也罷,若是再叫而下這番模樣,只怕是進了地界轉道就走。這縣城好壞,在路上就能分辨出一二了。”

去年縣裏增收,賬上有些錢,再者縣城裏有商戶慢慢的開始進來,城裏也熱鬧了不少。

縣衙班子的人也曉得縣城是往上走的觀竅上,縣裏這條爛路是該修修了。

對此倒是沒有甚麼人反對,畢竟他們着縣太爺能折騰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哪一年不找些事情出來干。

錢有一些,人倒是也好號召。

杜衡有些矛盾的是採用什麼建材修路。

現今能取的修路材料有熟土、石頭、灰漿、地磚以及石灰。

所謂熟土,其實就是將生土過火炒熟,如此修建的道理防潮長蟲,經年累月的很少生長雜草。

不過熟土需得細膩的黃土夯實才能達到常年不生雜草的效果,很是耗費人力。

石頭的話更是尋常不必說了,地方上多有用石頭修路的,先將石頭碎成小石頭鋪灑在路面上,再填上泥土夯平整。

這般建造適合於天氣好的地方,若是地方常年多雨水,如此很容易就沖走了路面的泥土裸露出石頭,人走也就罷了,車馬通行卻是十分困難。

車馬受不得石頭的磨損,很容易造成事故。

秋陽縣的天氣倒是適宜於用石頭修路,但前頭修建水渠築堤壩采了不少的山石,要再想大批採石修路就沒那麼富足了。

至於說灰漿,修造出來的建築倒很是堅固,十分耐用受人喜愛,只是用材造價太高了些。

灰漿技術需得用上糯米漿和桃藤汁,秋陽縣並未廣播糯米,要用這些材料還得去別地採買,成本自是不必說。

再來就是地磚,倒是美觀又耐躁,只是多用於宮殿建造,哪裏能奢侈到修造官道。

一番盤算下來,也就只有用石灰最合適了。

縣裏有石灰石場,常年供應煅燒石灰出來,屆時就用石灰、黃沙、碎磚混做三合土。

開年,杜衡便泡在鄉里,一頭監工工房帶縣役修路,一邊帶着村民利用去年的胡麻枯餅肥田。

去年胡麻和棉花都賣了不錯的價錢而嘗到了甜頭,先前保守的農戶不少都買了胡麻與棉花種子在新開的土地上種植新作物,希望今年也能賺些錢,都不必縣裏在宣傳鼓勵種植胡麻棉花了。

據戶房的記錄,今年量地的時候,種胡麻與棉花的農戶比去年新增了一半。

待到秋收的時候,不管是胡麻還是棉花定然會比去年的產量以倍數增長,到時候商隊前來整好倒貨。

縣裏縣外都熱鬧,這當頭上面的考課官到了秋陽縣。

地方上官員大變遷是五年一變,升降調任貶黜會依據五年來官員在地方上的作為進行變動,但京城那頭的官員大變遷卻是三年一變。

也就是說官員從地方上熬到京城,升遷考核的會比方上快不少。

這三年一考課,主要考課的還是京官,只不過中央都有大動作,地方上自是也要陪着跑的。

此次考課在地方上雖是不及五年的大選嚴格,但是面臨官員升遷調動,上頭還是十分重視,除卻州府的知府會親自下縣考課,京城裏還會另派官員從京城下來到地方上監考。

杜衡也不是頭一回接見考課了,也沒搞什麼大陣仗帶着鄉紳讀書人去縣城門口等見,不過禮數還得做全,他一早慣例的出城去看修築進程與春播,在半道上就能等見到進城來的隊伍。

“杜衡,有些日子不見你了!”

聽到幹員來報說能瞧見上頭來的隊伍了,杜衡忙從鄉里出去等在官道上,騎着馬的人前來,老遠就同他招呼了一聲。

說話的正是知府齊開勝。

杜衡也不是頭一日與齊開勝打交道,倒是曉得他為人不錯,做官這些年也從不曾有過為難,不過此番熱絡還是頭一回。

“大人舟車勞頓了,還望不要怪罪,縣裏還在整路顛簸難行。”

“修道平路乃好事一樁,本官與翰林大人是聽聞縣裏在種植胡麻與棉花,這才特地棄馬車而改騎馬,以便於觀覽農桑之樂。”

杜衡連忙又同此次的監考翰林大人行了個禮。

“不必多禮。”

此次監考的翰林杜衡甚是眼生,先前是一面不曾見過的,不過杜衡覺得人倒很是和善。

他原預備着帶上司先回縣衙休整,倒是不想考課官直接就讓他領着在縣裏逛逛。

所謂的逛並非純粹閑走,實則便是對各項做考察。

這兩年齊開勝雖不曾下縣到秋陽來,但是每年的縣考課他都能聽到杜衡在地方上的作為,心中是越來越賞識。

此次前來縣裏考課,實打實的見着縣城的變化,他更是欣慰。

巡看間,倒是沒等杜衡多嘴,齊開勝邊樂呵呵的指着哪些建設、土地是杜衡來了之後才搞的。

翰林大人頭回來縣裏,自是不曉得先前秋陽縣的光景,不如齊開勝對變化的深刻,但翻看了卷宗一一比對,又查了杜衡正任這兩年的田產、賦稅後,倒是頗為滿意。

“去年六爺下巡屯兵駐地歸京,同陛下斥了不少地方官員在任不作為,少有褒獎兩個地方官,秋陽縣倒是被六爺誇了一嘴,今來考課,正如王爺所言啊。”

正事辦完,王翰林也同齊開勝閑說了幾句。

“齊知府慧眼如炬、知人善任,地方上治理的好,想必是期滿就要回京了,屆時定然要常來府上吃茶才是。”

齊開勝笑呵呵道:“借王大人吉言了,他時若能回京任職,怎有不上門拜訪的道理。”

兩人說笑了幾句,這王翰林上了些年紀,趕路又巡縣考課身子已很是疲乏了,齊開勝也沒多做打擾,勸人歇息后就退了出去。

“杜衡,王翰林休息了。”

齊開勝出來就見着從廊子裏引着下人要去送茶水的杜衡,招了招手,把人喚了過來。

杜衡連忙跟了上去。

“這幾年在縣上你事情辦的很好。”

閉上門,齊開勝便沒有再吝嗇對杜衡的誇讚。

杜衡聽這話便曉得此次考課穩妥了,這幾年在縣裏沒少辦事,倘若是無冤無仇的,論誰來也說不出他的一句不好,為此他確實是不虛考課的。

但年輕人不可驕傲自滿,杜衡依舊畢恭畢敬道:“倘若沒有大人鼎力支持,領導有方,下官也是事事行難。”

齊開勝笑了笑:“你不必自謙,這幾年你的作為本官看得到,着實於讓本官刮目相看了。進士者常見而有治理才能者不常見,你年輕又有才能,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把秋陽縣這攤子梳理好,對你只會有利而無害。”

“下官謹遵大人教誨。”

齊開勝擺手示意他不必虛禮,又道:“六爺下巡之時對你頗為賞識,倘若他日進京續職,你也能有所依傍。”

杜衡道:“進京任職乃為官者之期盼,下官自知才能有限,只怕是辜負大人所望。”

“本官知你為難,自來仕途重出身,你是舉人功名任職,前朝之時舉子多任不得甚麼大官兒,頂破天了做個州府同知通判,可那是前朝了。”

齊開勝道:“前朝何其重視科考,讀書人遍地開花,舉子確實算不得甚麼好的出身。可而今陛下重塑了科舉,比之光會做花花文章的,更為看重務實能力之士,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話畢,齊開勝壓低了聲音:“聞陛下有出京南巡的打算,雖不曾着手落實,倘若一旦南巡,那便是不少人的機遇。”

他沒說的太通透細緻,點到即止,畢竟皇帝出京這等大事不可隨意外傳,稍有不慎便可引來殺身之禍。

“杜衡,你是聰明人,當是明白本官所言何意。”

杜衡聞此一言,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若非是有心提拔,他也斷不可能從齊開勝這裏得到這般消息。

他曉得齊開勝的任期將滿,想必是不會再繼續做這錦團府的知府了,想來憑藉人脈於這些年的政績是有信心可以往上頭走了。

此番調任前,提拔一二他看重的,來時宦海浮沉,還有的是能碰上的機會。

杜衡既是感慨於齊開勝長遠的目光,又感恩他的賞識,不由得深深做了個禮。

“此次見了齊大人,不知再見又是何時咯。”

送考課的官員出城后,杜衡看着漸行漸遠的車馬,不由得也生出了一絲惆悵來。

這些年從田灣村到落霞縣,又從白榕書院結業,再來秋陽縣任職,一路上相識又別離了太多的人。

親眷、故友、仇人,有的相識了一別,別後再有重逢糾葛,不停的聚散離合,未曾有過停歇。

所幸於如何變換,一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始終如一,從不曾有過一刻的聚散。

三月花開正好,桃李輝映,杜衡旁若無人的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秦小滿本是想就着杜衡的感慨說一句到齊大人任職的地方任職不就能常常見着了,話沒出口,手背上暖意傳來,他不由得抬起眸子看了杜衡一眼。

“你今日當著下屬的面拉我手不害臊了?”

“沒事,我臉皮長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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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喊我回家吃軟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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