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問罪

第7章 問罪

賈母望着座上面容冷肅的郡主娘娘,又低頭看着跪在中央的綉橘。

整整懸着半天的心反而落下來,她整理下身上的衣服,上前走兩步,撩開裙擺跪在康眠雪面前。

“還請郡主娘娘息怒,老身馬上叫寶玉前來,還請聽其一言。”說罷,賈母納頭便拜。

康眠雪看着賈母這一番做派,眼中倒是多了幾分讚賞。

審時度勢,一旦發現事不可為就立刻退居一射。難怪常言道:人老精,馬老滑。

本來以為此事牽扯寶玉,以賈母對其的溺愛,肯定會不顧一切的跟自己爭執起來。

卻沒有想到,對方發現自己的意圖之後立刻將寶玉拋出,是算定她現在不會對榮國府下手,還是覺得她會忌憚林妹妹尚且還在榮國府?

不管是怎麼揣摩,賈母卻是算對了,康眠雪此次來主要是為了黛玉,所以對賈家她自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想到這裏,康眠雪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絳珠,直接將對方拉起來,口中嗔怪:“黛玉,你怎麼還跪下來了?難道我嚇到你了。”

小德子趕緊將錦盒抱走,然後又悄莫聲息地站在康眠雪身後。

“郡主娘娘,還請您貴體為重。”林黛玉想要替跪在地上的眾人求情,只是她卻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

一時間,黛玉那一對柳眉,愁意煙熅叢生。

康眠雪看着這樣的林妹妹,雖然有些心疼,卻不得不將心壓下來,畢竟這可算得上是難得機會,若是放棄了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有機會。

見到康眠雪對黛玉溫言勸慰,賈母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賭康眠雪不會為了這御賜之物損毀,而傷了林黛玉的臉面。不過,恐怕寶玉倒要受些委屈,甚至免不得被他老子教訓。教訓下也好,寶玉說話也太不知分寸。

竟然在黛玉的床上不算,還說這是他與林妹妹的房間,這女兒家名節最為重要,這事萬一被林姑爺知道,恐怕就得立時派人來接走黛玉。

就在賈母思忖如何應對之時,門帘撩開,賈寶玉和紫鵑從外面走進來。

看着跪了一地的眾人,賈寶玉原本就疼痛不止的手臂,似乎越發的疼痛起來。

他抬頭看向原本平日裏賈母就坐的高椅上,一名身着朝服的女子正拉着林妹妹的手,似在柔聲安慰。

見到黛玉,寶玉的痴性發作,他快走數步,口中說道:“林妹妹,你不知道,剛才有人來到我們的房間,還用東西砸我。”

寶玉心中委屈,就想上前拉扯林黛玉,結果還未靠近,一直在康眠雪身後當隱形人的小德子突然閃身而出,手掌輕揮一巴掌拍在寶玉的肩膀,將他拍了出去。

“放肆,郡主娘娘面前,爾敢……”小德子眼含不屑,他對這種浪蕩世家子本就不待見,此時見到寶玉竟敢上前驚擾康眠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康眠雪感到自己握着黛玉的手被攥緊,再看看林黛玉本來憂愁,此時卻帶上蒼白的臉頰,心下多了兩份不忍。

罷了,賈家畢竟是黛玉的外祖家,黛玉又沒有自己的先知先覺,自然是無法理解這些事情,總歸是來日方長。

想到這裏,她看着小德子說道:“小德子,將老太太扶起來吧,這孩子犯錯,總不能全是大人的問題。”

這幾句話中敲打之意,傻子也可以聽出來,可惜內堂里偏偏有個傻子完全沒有聽出來。

寶玉因是被拍到僕婦堆里,所以並未受傷,他掙扎着站起來,面上委屈之色更勝。

忍不住上前想要和康眠雪理論,只是待看清對方后,一時之間忍不住有些痴態。

“這位姐姐這麼美,為何要跟那些魚目珠子一般?古怪刻板。”寶玉的眼神不錯神的盯着康眠雪,口中喃喃說道。

其中緣由倒非是他見色起意,而是康眠雪雖是豐頰雪膚,卻偏偏在眉目之間和黛玉有幾分相似。

許是都是江南兒女的緣由,單獨還看不出來,只待兩人坐在一起,眉目之間竟有四五分相似。

這讓寶玉一時之間,似乎看到了長大后的林妹妹一般,心中原本高炙的怒火,如同被一泡冰水澆滅。

他似乎有些自行慚愧,整理着自己的衣着,然後竟然在賈母等人未曾開口的前提下,向康眠雪行了大禮。

康眠雪看着跪在地上,給自己行禮的賈寶玉也是心下詫異,忍不住詢問系統:

“二貨,你說,這賈寶玉到底有沒有可取之處?”

一向不靠譜的系統此時倒是很淡定:“老大,你忘記了,你妹妹的事情了么?”

想起自己的妹妹,康眠雪將自己的心思壓下,口中詢問:“你是寶玉?本宮是定遠侯夫人,你倒是說說,為何要損毀御賜之物?”

此事卻是必須要有個說法才行,畢竟這是御賜之物。好在的是損毀的只是這個紫檀座架,不然恐怕會真的驚動皇帝。

康眠雪想到皇帝大叔就一陣頭疼,自己本來以為他是個李尋歡那樣的憂鬱大叔,結果對方的憂鬱陰錯陽差消失后,直接變成了個孩子。

但雖然如此,康眠雪還是深知對方若真的是孩子氣的人物,哪能下如今這一盤棋局。

將思緒轉回,又落在寶玉身上,她此時雖然沒了對寶玉出之後快的想法,卻是仍舊打算讓對方吃個記性。

想到這裏,康眠雪素手清揚,示意內堂眾人起身。

邢夫人被身後的婆子扶起來,一時福靈心至,竟然推開婆子,伸手親自將綉橘也扶起來。

這舉動也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康眠雪唇邊露出一絲笑容,似乎極為滿意。

只是現在御賜之物損毀的事情還沒有有個定論,康眠雪的笑意也不過是一閃而過,她凝視着寶玉,似乎等他自辯。

這寶玉也真真是個痴的,也不說自己會在房間的原因,而是先給綉橘上前行禮賠罪,說自己嚇到對方。

被邢夫人扶着的綉橘並未後退,而是生受了對方的一禮,面色也好看很多。

寶玉這才轉身,雙手抱拳躬身施禮,他也不辯解,只是向康眠雪請罪。並將綉橘用紫檀座架砸他的事情隱去不談,而是將所有的事情一力承擔,如此做派倒是讓康眠雪忍不住有些高看對方。

一旁一直錄像的系統此時也感嘆道:“本來以為賈寶玉是個沒擔當的,想不到他還有這樣一面。”

對於系統的話,康眠雪不置可否,只是讓系統好好的攝錄,日後留着換取資源。

“罷了,好在只是塊紅寶石,此事本宮就替你擔了。”康眠雪輕拍黛玉的手安撫對方,並不多看寶玉。

聽到康眠雪的話,賈母此時才真的放下心來,瞬間覺得身上一陣癱軟。

身後的鴛鴦趕緊用手扶助賈母,讓對方靠穩。

賈母不着痕迹地順着鴛鴦的力道坐穩。她也知道此事瞞不過去,賈政若是知曉,寶玉必定少不了一頓挨打。

這使得賈母一陣心疼孫子,一陣又覺得如今的寶玉需要他父親教育。

康眠雪將視線投向賈母:“榮國公夫人,紫檀座架的事情,我可以隱瞞下來,但是我有一事不知,卻是要老太太您給我個說法才是。”

賈母心中苦笑,知曉對方是為了黛玉住在碧紗櫥一事問責。

她又何嘗不知道此事是有違理禮法,只是她撮合雙玉的想法太過急切,忍不住才出了這麼個昏招,想要二人日久生情。

寶玉的模樣俊秀,頗有當年老國公的幾分影子,所以賈母一直認為,若是兩個孩子朝夕相對,必定是有水到渠成一天。

只是這番心思,卻不好直接吐露出來,畢竟此舉算是自己算計林家,若是直接說出,被林如海知曉,恐怕會釀出大禍。

可若是只是等待,寶玉卻沒有半點勝算。原來賈母自身也知曉,寶玉不過是五品官的嫡次子,黛玉卻是從三品實職官員的嫡長女,兩人本不般配,若用尋常手段此事不可能成。

這也是她壓制王夫人的反對,硬將兩人安排得隔窗而居的原因。

實在是她太想為寶玉多加籌謀,有了林家作為靠山,寶玉在清流之中便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她心裏清楚,寶玉因為銜玉而生,此生是不可能有經濟仕途可言的。皇家留着寶玉,不過是為了提現皇家的寬容大度。

若是寶玉有科舉之心,他定然是活不過三年的。

這一點,賈母知曉,康眠雪自然也是知道,所以她才如此行為,皆是因為看不慣賈母的諸多算計。

林如海活着,就要木石前盟,他日林如海出事,便推金玉良緣。未免將賈寶玉抬得太高了點,也不怕摔着。

所以,她也不待賈母解釋,徑直將自己的命令說出口:

“我剛剛也聽說,黛玉來到老夫人這裏,也沒帶幾個貼心之人。雖然老太太給了紫鵑,但是堂堂三品大員的嫡女身邊只一個大丫鬟,也未免不符合黛玉的身份。

綉橘,挑兩名宮女在林妹妹跟前伺候。”

隨着綉橘的唱喏,賈母也咽回了原本想反駁的話,她心中惱怒不已,只是對着康眠雪,卻是半點也發不出來。

只希望能夠將這尊瘟神趕緊送走,好還賈家一個平安祥和。

然,情勢比人強,賈母只能做小伏低,以圖讓對方能夠放下心,只要康眠雪看中林黛玉,只要黛玉還在榮國府,就算是現在受點委屈也沒什麼,回報總比這點子委屈大。

林黛玉雖是賈母的親外孫女,卻和賈母沒有半點相似,此時她看着康眠雪心中滿是感激。

聰慧如她,現在早就想明白,對方這所有的作為,都是在給自己撐腰,這是怕自己在外祖家被人欺負。

從小到大,除了親族之外,黛玉卻是從未遇到過如此護着自己之人,她眼中的淚珠卻是再也止不住,喪母后的哀凄、入京前的忐忑、寶玉摔玉后的委屈、被康眠雪作為的感動,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雜陳。

忍不住伏在康眠雪肩膀上,抽泣着喚了聲:“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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