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石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玉石

修道者行走在世間門,他們盡量維繫着平衡,避免戰亂真正弄到世界千瘡百孔、血染江河。

有些殺戮阻止不了,有些殺戮不可避免,歷史的進程需要一個個人奮不顧身地推進,當人間門變得井然有序,大能們漸漸消失,引入山林、市井,彷彿從未出現,安安靜靜地修自己的道心。

偶爾出來撿一兩個可憐的小徒弟就是日常生活了。

太平的日子也意味着人心易變,古話說,飽暖思淫|欲,人吃飽穿暖后往往容易思點曾經不會去想的問題。

比如說權力、金錢,甚至……掠奪。

秦國崛起,也註定滅亡。

因為它步子邁得太大了,很多事情需要的世間門,偏偏,秦始皇沒有那麼多世間門,他只是一個人,就開始追求成神。

當年的焚書坑儒,坑的是分裂秦國、阻止變法的儒家思想,也是在坑殺那些假道士。

曾有人進言,修道非修一時之氣,若無道心,拼了命追求一些東西,只會把自己修死了。

萬事過猶不及,奈何秦皇年紀大了,兒子又不夠爭氣,宦官專權,秦皇知道氣運已盡,無法實現的變法卻不能不繼續,哪怕日後秦的統治被推翻,法律都要繼承下去。

後來,所有朝代的法,都脫胎於秦律,只是在自己當朝的思想上做修改。

而思想很多時候是變化的,女子的地位,也從那個時候變得很微妙,再不是曾經可以修乾坤兩道的世界,有些坤道傳承的宗門就此敗落下來,就算看到資質好的,女子也難走出家門來入道。

可以說,在傳承上非常困難,能夠堅持母系傳承到現代的玄門都值得敬佩,她們躲躲藏藏,頂着巨大的壓力堅持不讓自己的男性親人奪取掌控權,在那千年父權壓迫中,是一種需要豁出命去的反抗。

更有甚者,直接就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孩子,天南地北地走,遇見被拋棄、被丟進水缸里的女嬰就撿回來自己養,變相給自己的門派續上傳承。

人心就是這麼變的,曾經堅守變法的族人,在這種環境中又能堅持多久呢?

當社會開始吃女人的時候,遲早有一天,吃的就是所有弱者,不論性別。

同樣的,一個家族非常強大,繁衍生息,那不叫開枝散葉,叫四分五裂,只是許多人覺得生了很多孩子好啊,女的嫁出去與別的家族成了親家,兒子就娶別人的女兒得到外家的幫助。

其實不然,這是讓一個家族非常迅速地以三六九等分開——但凡嫁娶,無法不談門第高低。

談了門第高低,曾經可以團結一致的家族,漸漸被分成主支、旁支。

最開始怎麼分旁支的?

就是你不夠強,繼承不了家族唄。

久而久之,旁支邊緣化,為了尋求生活,去往更遠的地方,一個氏族,就這麼因為金字塔型的父權結構四分五裂。

白家就是這麼慢慢被分開的,不過跟白家族長說的部分有些出入,吳福春所了解到的內容,是白家早在漢朝時期就被分裂了。

漢朝重用儒家,雖說沿用了秦朝的法律,卻還是難免繼續形成新的規則,並且為了更加緊固地維繫皇權,儒家思想可以非常有效地為皇家帶來忠心與聽話懂事的百姓。

權力等級劃分之後必然擴散到每一個人身上,哪怕是世家大族都無法避免。

很多氏族其實都毀壞在這樣的父權掌控之下——大樹靠枝葉吸取陽光,當枝葉都散開對主幹沒有歸屬心的時候,光靠樹榦與根莖,維繫不了多久。

吳福春將幻境中的地圖換成漢朝的,指着其中三個白色的光點說:“這三個就是當時白家第一次分散后的位置,也就是白家族長跟阿玉你說的,所謂白家分成了三份。”

在白家族長的口中,他們是因為無法再擁有殺神眷顧而分成了三份,三個派系分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一,決定放棄所謂神的追求,過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了,人生在世,哪裏能人人都得道飛升?

第二個派系的想法比較極端,既然祖宗不保佑他們,那他們就自己當祖宗。

餘下的第三個派系、也就是付生玉與屠亦見到的那個白家族長,他們自己是為了阻止第二個派系才凝聚到一起的。

當然,現在看來,第三個派系的白家口中沒一句實話,比付生玉都能瞎編。

付生玉將自己從白家族長那聽來的話說給吳福春聽:“……就是這樣,如果奶奶你的消息才是準確的,那白家根本就不是因為他說的原因四分五裂的,完全就是政權交疊,當時每個世家都可能經歷這樣的情況。”

春秋戰國乃至秦朝前期,其實都是地多人少,物質基礎不夠豐富,相對來說比較難發展成非常穩固的封建政權,當然,這也有變法的功勞。

秦律諸多規定狠歸狠,不過那時候不講究那麼多,男女、官民,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保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後來物質豐富、秦朝後繼無人,自然是要進一步發展成封建社會的。

白家頂多就是封建社會下第一批被獻祭的產物,每個朝代被獻祭的世家大族都不少,有些瘋起來是真的瘋,白家也只是其中瘋的時間門比較久的。

吳福春聽后沒解釋,只說:“他們會有這樣的認知正常,繼續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漢朝被分散的白家並不是完全分散,畢竟百年之內其實家族還算有聯繫,分家只是一種不希望被管束的做法,不管什麼身份,過到最後總會分家的,誰不想自己一個人逍遙快活呢?

皇族宗親就要封地,天高皇帝遠的,自己就是老大,當然不想在帝都處處受制;世家大族則是知道不分家,如果不被當權人看中,就是個炮灰命,平時沒給你多少東西,出了事你就得出來為了所謂的主脈頂罪,有點腦子跟能力的都知道自己不是繼承人就別往繼承人身邊湊,不然必定是炮灰。

這就是最開始的分家,白家當時的幾個小輩為了能夠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搬離了主家,同時也是避免劉家想起來什麼不該想的,要拿白家開刀。

韓信的事歷歷在目,誰敢說自己能比韓信命大?

白家分裂之後,自認能力不足的族人散入百姓尋常家,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只要不被拉出去頂罪,好好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了。

剩下的兩個白家,一個追權,一直追了很多年,很多朝代幾乎都有白姓權貴的身影,哪怕並不是特別引人注目的,也多少在歷史上留下了痕迹。

最後那個白家,他們有點意外的奇遇。

漢朝開闢絲綢之路,在可以走通之後,很多商人其實都陸陸續續過去做生意,在政權中心不是很站得下腳的第三個白家,就跟着去了,如果能走通,就想長久做。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他們要不了權,可以賺錢呀,有錢在,將來發生什麼事,也好給自己買條命。

當時的絲綢之路開通,確實挺多人都想去試一試,賣絲綢瓷器等都是大商賈做的買賣,有些人呢,非常直接,就賣人。

封建政權下必然會發生性別壓迫,人伢子本來是個賣人的活計,後來大多隻賣小孩兒跟女性。

況且,女性地位低下的朝代,隨便在路上拉個女的,說對方不檢點,對方父母可能就不要了,賣人完全是個無本買賣。

尤其絲綢之路剛開,很多規矩吧,並不完善,人伢子混在其中,帶上漢族女賣過去,再從絲綢之路上找很多漂亮的外族女回來賣給權貴,一條路賺兩家錢,可以賺得盆滿缽滿。

第三個白家做的是代運生意,畢竟絲綢之路遠,路上不算安全,很多商賈本身就是做生意的,錢多,武力值不行,不一定能活着帶自己家的商品過去再回來,委託給信得過的人押送是一個很好的路子,相當於是最早的馬隊跟鏢局。

送東西總有送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商品,比如說籠子裏關的可能是活人、箱子裏放的可能是違禁品,總之,在沒有特別律法約束的時代,送什麼東西都可以。

偶爾除了女人跟小孩兒,可能還會送一些成年男性,他們都是躲避律法逃跑,或者想去關外做點事情但自己走怕不安全的,等於花錢請保鏢。

在某一年,白家送貨到敦煌,遇見了一個平時常走動的漢族商戶,對方不知道怎麼來到敦煌這邊,平時明明都請人幫忙運貨的,沒想到一陣子沒見,竟然自己跑起貨了。

不管什麼時代,做生意最怕合作對象忽然就開始搶你原來做的生意,還佔你的線。

白家就找人去打聽,想着如果對方是看油水多想搶生意的,就乾脆聯繫一些劫匪,讓他們狠狠出一次血,被打疼就能有自知之明了。

可是打聽出來的情況卻不是如此,對方一整個商隊對老闆要做的事情諱莫如深,並不像來這邊做生意的樣子。

遮遮掩掩的事情別人往往更好奇,白家也是,他們算是最早開始做運輸的商隊,就這麼一條絲綢之路,還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

很快,白家就試着跟那個商戶套近乎,看看對方遮掩着什麼。

對方大概是看白家挺自信的,喝了幾頓酒,算是彼此加深了解了,就讓白家跟着他們的商隊去往敦煌外的沙漠深處,那邊是白家從未走過的地方。

沙漠會吃人,沒有人自信能每一次都從沙漠中活着回來,再兵強馬壯,都得按照時間門、路線走,不然遇見一次意外,就可能永遠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白家不傻,對方領着自己往沙漠深處走,自然不會悶頭跟着走,於是停在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邊界,無論如何都不再往前一步。

他們停下來的位置方圓好幾里都不見人煙,商戶大概是覺得不用擔心隔牆有耳,這才將實話說了出來。

半年前,商戶在一個礦區里收玉石——他本是做金器玉石生意的,跟漢朝當時幾個比較大的礦區都有合作,不挖礦,只低價買原料做成品,比如首飾配飾什麼的。

礦區當時說出了個大料,非常完整,石皮也很好剝落,礦區的老師傅懷疑那是被人埋下去的玉,並不是礦區里土生土長的。

玉石帶靈,可以養人,也可以玉養玉,所以礦區的人猜測,那塊玉是很多年前有人找到了那個礦區,把自己的大塊玉石放進去,試圖養得更大塊、水頭更好。

養玉需要很多很多年,一些祖傳的玉器要養的話或許要傳好幾代人才能把玉養出翠來。

礦區早年經歷過戰亂跟災害洗禮,說不定放玉的後人忘記這裏還有一大塊玉石了,現在礦區已經被承包,從他們礦區挖出來的玉就是他們自己的了。

只是這麼大一塊玉,普通的商戶肯定吃不下,礦區有意聯繫商戶,想商量看看到底是拆分后製作玉器買賣還是上貢。

這年頭,能做礦的基本背後都有官家背景,礦區的人猶豫,是因為這玉石不算原石,是一塊被人使用過後才放進礦區的,當時的礦區老闆擔心進貢二手貨反而被降罪,這才找了商戶來問問看,到底能不能送到宮裏去。

古時候講究地位等級,工農士商,商賈排在最後,地位本身不高,能賺大錢的,背後多少有管家支持,是最早的官商勾結,只是這算給國家盈利,加上好東西多少會送到皇家手裏,就默認了一部分商賈“皇家特供”的身份,後來更有皇商一類的商人與普通商人區分開來。

商戶聽說玉特別好,水頭足、塊頭還大,想着如果好的話,就直接送進宮,到時候他說不定能給自己兒子謀個好差事,以後就不是地位最低等的商賈了。

那塊玉確實很大,商戶本以為就是那種可以雕刻人形的玉,有些皇族愛雕玉身,也有用玉給神仙雕的,當個供奉的雕像,這種尺寸不算少見。

是以,如果真的就是這個尺寸,商戶想着在送進宮去前,不如先問過皇帝,看看雕什麼東西,回頭只要找個老師傅雕得栩栩如生,封賞肯定少不了。

礦區聯繫商戶的老師傅說那玉石太大了,不好運出來,得讓商戶自己去一趟,不然的話,路上怕有所損壞,商戶就跑了趟南方。

華夏國土遼闊,哪裏有可以挖出礦來,商戶本身也有各個礦區有合作,這一次挖出大型玉石的是南邊的一個礦區。

到了地方,商戶真見到玉石才發現那東西有多大——高就有一丈,三四人合抱都繞不過來。

碧綠且毫無雜色的巨大玉石几乎擋住了礦區的倉庫入口,商戶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老師傅估摸着時間門開口跟商戶這個玉石應該怎麼辦,真的太大了,如果要運往京都,路上不免要出意外,再加上這麼大的玉石,想要雕刻什麼東西,其實不太容易的,說不定得出動很多師傅,沒個一兩年下不來。

商戶看着玉石,上手摸了下,再用燈緩緩照過,忽然覺得,這玉石中似乎有什麼紋路——玉石講究光滑圓潤,要是有紋路,價錢要下降的。

換句話說,帶雜色的玉,要麼慢慢養掉這些雜色,讓整個玉都被填滿翠色,要麼切割避開這些雜色,做小件。

大塊玉石有雜色是最難受的,切了吧捨不得,不切吧……價錢肯定達不到心理預期,進退兩難。

見商戶發現了,老師傅也不隱瞞,直接告訴商戶,這塊玉中大量的雜色應該就是前人把它埋進礦區的原因。

礦區地下還有很多玉石,以玉養玉,現在看着玉石有紋路,說不準幾百年後這一塊區域的玉石全部都是帝王綠。

其實現在這塊玉已經很綠了,只要沒有下面的紋路,它就值得一個小國家。

商戶在礦區待了半個月,每天跟老師傅商量那塊玉要怎麼辦,後來他慢慢發現不對——那些紋路,似乎是一個完整的圖案。

紋路雜色在玉上不值錢,可這些紋路要是個完整的天然圖案,那就值錢了。

這一發現讓商戶興奮起來,要是有什麼吉祥的寓意,皇帝可不得直接賞他個小官做做!

於是,商戶開始讓師傅直接繪製每一面的紋路樣式,不再是原來一點點商量什麼地方大可以做雕像、什麼地方小可以做耳環。

等到老師傅們花了三天把圖紙繪製出來,拼合到一起,商戶發現,玉石八個面,畫的是八個不同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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