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168 計劃書 完成計劃,咱們就結婚……
香港那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寶安縣這邊。
朱九萬死的不能再死,羅部長的目標達成。
更重要的是,潛伏着的柳明嶸如今成為鴻升公司的新老闆,斷了一隻右手的大學生依舊是穿着那褐掉了顏色的長衫。
然而沒人不服氣他。
不服氣的人都死了。
只用了三天,群龍無首的鴻升公司就認了新的主人。
這個結果在香江引起了小小的轟動,畢竟之前鴻升公司,也是能夠跟金生企業掰手腕的那種。
不過幾天時間就換了主人,可真是風雲變幻。
要知道前些天柳明嶸才被朱九萬砍掉一隻右手,如今朱九萬下落不明,柳明嶸接手鴻升。
怎麼可能沒貓膩?
然而再多的貓膩又如何,港督府送來了花籃,沒人敢小瞧柳明嶸。
暗處的棋子如今到了明面上,而且還不會被人懷疑。
南雁不得不承認,羅部長不愧是搞諜報的高手,這一番操作不能再騷包。
美國人哪知道,香港的半導體產業竟然都跟大陸有首尾。
其實南雁也看不上香港的這點產業,但作為貿易港口這裏的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拿在自己手中,總比被人操控強。
至於和香港這邊的合作……
先是梁金生出事,又是朱九萬不知所蹤。
遠道而來的高小姐並不怎麼高興,她選擇取消與香港這邊的合作。
這讓梁金生着了急,這個在審訊室里吃盡了皮肉苦頭的漢子找到少校,“我們有必要再爭取一下,這次機會把握不住,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夠有機會滲透到大陸這邊。”
美國方面很是警惕中國的半導體產業,不然早前也不會派歐長庚母子回國去竊取信息。
可惜那母子倆蠢得要死,不止暴露了自己還害得他們失去了在上海的一個據點。
損失巨大。
這次的確是機會難得,而且還拔除了大陸那邊的棋子。
只是現在的大陸肯定十分警惕,越是催促着達成這事,反倒是會讓他們心生警惕。
“不着急,先靜觀其變。”少校十分沉得住氣,因為他知道半導體方面的研究絕不是一蹴而就,需要不少的時間。
等上幾個月,等大陸那邊放鬆警惕再着手滲透工作也不遲。
“這次委屈你了。”
梁金生面露感激,“沒有,要是沒有上面的扶持,也不會有我梁某人的今天。”
少校對梁金生的進退有度十分滿意,“先好好休息,我會吩咐下去,鴻升那邊暫時跟你們和解。”
“那真是太好了。”說話有些着急的梁金生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看向少校的眼神都透着幾分不好意思,“年紀大了,比不上年輕那會兒。”
他這忽然間有些服老的說辭讓少校都心生感慨,安撫了幾句就讓梁金生離開了。
走出這邊辦公室,梁金生心底稍稍鬆了口氣。
這場看不見的鬥爭之中,他還有一同作戰的戰友。
有年輕人加入這戰壕之中,即便自己老去死去,卻也沒什麼要緊的。
來這邊只是為了進一步洗脫自己的嫌疑而已。
目的達到,至於什麼時候再跟內地搭上關係,梁金生預計着大概得等到明年春。
但他沒想到的是,沒多久國際半導體市場就又發生了變化。
這年年底,日本富士通公司成功研製出64kb的DRAM,並預計明年底就可以投入到生產之中。
日本半導體產業的突破性進展讓矽谷那邊感受到了壓力。
聖誕節前,矽谷與韓國達成協議,要在韓國建造一條三英寸的晶圓生產線,計劃於明年開始量產16kb的DRAM。
半導體產業在東亞開始了激烈的競爭。
美國矽谷意圖通過操縱韓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實現對日本半導體的壓制。
一時間,美國駐香港的人員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日本那邊。
對大陸沒了什麼警惕性。
畢竟在香港作為樣品的兩塊64kb內存條都在,大陸的半導體研究所沒有得到最新的產品,在未來兩三年內都不可能追趕上矽谷的研發進度。
不足為慮。
而南雁要的,剛好就是這個不足為慮。
日本半導體產業的崛起如今只是引起美國的關注,實際上還沒有十分警惕。
等真的引起美國官方注意,那已經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
現在這樣將日本當作觀察對象就挺好。
一個有潛力的選手,遠比一個差生更能引起強者的關注。
差生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夯實基礎,把國內的半導體產業佈局做好就是。
元旦過後,四機部在上海召開國內半導體產業會議。
從全國各地而來的業內人士匯聚上海。
過去一年做得怎麼樣。
新的一年有什麼研究目標與計劃。
不止是落實到每個工廠、研究所,更是落實到與會的每個人身上。
賀錚覺得南雁這簡直是為難人。
哪能這樣啊。
“個體是組成集體的一部分,每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塊拼圖,沒有這一塊,這張拼圖就不完整,你說個體重不重要?”
南雁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們一貫講究集體主義,但集體主義下的個人創造力不能忽視,目標與計劃的制定固然是壓力,但也是對個體的重視。”
賀錚明白了南雁的用意,“那你還都能盯着不成?”
哪怕與會的都是各地的精英骨幹,那也好幾百人呢。
你還能把這些人的目標都記下不成?
“為什麼不能呢?”南雁笑了起來,“怕我記不住?”
她記性好得很,何況肯定得留檔嘛。
一個個都留存着,等到明年初再開會時,她得找大家核對。
看誰完成了計劃目標,誰還沒完成計劃。
這事花不了多少時間。
與會眾人一開始覺得這有點兒戲,但看着主持會議的南雁很認真的寫下了自己的目標與計劃,他們也收起了那些玩笑的心思,開始認真的斟酌。
作為集體中的一份子,自己有什麼樣的計劃與目標。
“能跟工作無關嗎?”
南雁看着提問的青年研究員,笑着問道:“那得看怎麼個無關法。”
研究員不假思索,“我想攢票買輛自行車。”
“沒問題,要是錢或者工業券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一些。”
研究員笑了起來,撓了撓頭,“沒事,我自己能湊得齊。”
他不能開這個先河,不然大家都找高副部長借錢借工業券怎麼辦?
好幾百人呢,借給誰又不借給誰?
因為目標與計劃不止是跟工作有關,這麼一來倒是讓大家有了更多的想法。
南雁收起這些計劃書時,還特意在上面摁了手印。
表示這是一個約定。
摁的手腕都酸了!
她吃晚飯時都揉着手腕,這樣能讓自己舒服一些。
賀錚覺得南雁這是給自己找麻煩。
但南雁有她自己的想法。
吃過晚飯她回去休息,說休息也還早,還要看看這些計劃書。
離開滄化時有些匆忙,以至於任雪松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似的去當那個廠長。
早知道這樣,南雁肯定會有針對性的再鍛煉他一番。
這個考慮不周讓南雁意識到,尋找繼任者這事要趁早。
即便這繼承人當六十年的太子也沒關係。
南雁倒沒想着培養一堆苗子,讓他們競爭上崗。
但是多進行篩選,進行觀察,必要時磨練一番很有必要。
如何來尋找合適的苗子呢?
從這大幾百份的計劃書中來尋找就是了。
哪怕這些苗子可能比她還要年長。
沒關係,年齡並不是問題。
回到房間的人去洗了洗手,準備尋找自己中意的人選。
這些計劃書很有意思,畢竟也都是知識分子,技術性人員寫計劃書時還挺有意思。
有的還搞了個流程圖,大有小目標到大目標遞進的意思。
有的是魚骨圖,還有的用了樹形圖法。
瞧着那樹枝上垂落的小目標和一步步計劃,南雁似乎窺探到這些工科生內心深處的柔軟。
誰說他們沒有柔情呢?
生而為人,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小浪漫。
倒是南雁太過於刻板了些,瞧着那一一三四的羅列,對比其他人的目標。
十分之乏味。
南雁認真的看着每一份計劃書,雖然名字跟人有些對不上號,但她還是努力的去做回憶一一。
作為四機部的副部長,她得足夠了解國內半導體產業的從業人員,或者說得十分了解這些工廠、研究所還有高校研究組織,一直待在蕪湖行不通,回頭還得多去地方上。
正好,能給這些人做一個小檔案。
正想着,有人敲門。
南雁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有些詫異,但還是讓步請人進來。
賀蘭山看着桌上散落的計劃書,目光落在南雁的手腕上。
“要不要熱敷一下?”
賀蘭山的話讓南雁想起了一個人。
她愣怔了瞬間,“不用,沒什麼事。”
手腕顯然不給這個面子,端起水杯時忽然間乏力,水杯摔在了地板上,登時四分五裂。
“小心。”賀蘭山的提醒晚了些,好在白開水倒不至於燙傷人。
但南雁的拒絕就變得十分無力。
熱水浸泡過後的毛巾略有些熱,交疊着纏在手腕上。
房間的門敞開着,裏面什麼情況外人一看就知道。
這是常見的避嫌手段。
只不過這會兒走廊安靜的很,似乎並沒有人走動。
南雁想,大概是自己這兩天把人折騰的夠嗆,大家現在只想靜靜。
正想着,手腕那裏的溫熱離散去。
“涼了,換一下。”
賀蘭山很不美國,熱水省着用,就倒那麼一點點。
這個剛被留意到的小細節讓南雁忍俊不禁。
“你這一招,之前用來哄騙女朋友了?”
調侃讓賀蘭山驀地抬起頭,有些錯愕的看着南雁。
“開玩笑呢。”南雁只是覺得這並不像賀蘭山會做的事情。
“我父親工作忙,身體會有些不舒服,母親經常用這法子幫他舒緩身體的疲倦。”
南雁這才反應過來,依照賀紅棉早前對赫爾曼·希克斯的崇拜,這麼周到的照顧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還以為,你們都喜歡進行戶外運動。”
“那也得有時間。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在運動上耗費時間,不過他年輕的時候倒是踢過足球,好像還是俱樂部的替補球員。”
賀蘭山還是第一次跟她說起關於他父親的一些事情。
後來戰爭爆發,每個人都被裹挾其中,哪怕他是戰爭發起國的人民。
“他對你們還挺愧疚。”
賀蘭山又換了一次熱毛巾,“用你的話來說,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吃着碗裏的看着鍋里的。哪有什麼雙全法?如果有也被他丟棄了。”
最開始拒絕美國這邊給安排的新家庭。
又或者跟賀紅棉坦白,用另一種方式彌補另外的妻兒。
可惜這位有着創造力的科學家,在處理家務事上糊塗蟲的很。
兩次都做了最錯誤的選擇。
這能怪誰呢?
“是不是燙?”
南雁看着手腕,“可能早就燙熟沒知覺了。”
她的冷幽默讓賀蘭山愣怔了兩秒鐘,回過神來眼底似是有煙花燦爛。
南雁挪開視線,翻看那些計劃書。
“這裏面也有我的那份。”
“那我還沒看到,你特意跟我說,那我回頭得好好留意下。”
賀蘭山看着忙碌着的人,他想了想又說道:“我的目標是今年能夠攻克64kb工藝。”
這個目標略有些宏大,儘管過去幾個月國內已經完成了4kbDRAM存儲器的工藝設計,如今已經着手16kb的研究。
但想要在一年內追趕上矽谷那邊,多少還有些難度。
“這麼雄心壯志?”
“我跟自己說,如果完成了可以給自己一個小小的獎勵。”賀蘭山迎上了那打趣自己的人。
母親總說他不夠勇敢。
大概曾經的勇敢無畏都被他丟棄在美洲大陸。
而現在,他需要做出點成績來,給自己增加一些勇氣。
南雁看了眼手腕上的熱毛巾,目光又落在賀蘭山的臉上。
青年相貌英俊,一雙眼睛尤其澄澈。
讓南雁想起了斯坦福校園裏的湖泊。
“什麼獎勵,要不讓我猜猜看?”
這讓賀蘭山稍有些緊張,覺得自己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他有些慌亂的再給南雁換熱毛巾,“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身體恢復的更快一些。”
“賀蘭山,拿我當獎勵,又躲着我,你這樣合適嗎?”
背後傳來的聲音讓賀蘭山僵硬的站在那裏。
“果然是拿我當獎勵呀。”南雁繞到人身前,看着那面色僵硬的人,“都把我當成你的獎勵了,不跟我說說看是不是不太禮貌?”
原本敞開着的門忽然間關上。
賀蘭山心口都哐當一聲,看着朝自己走來的人,心跳越來越劇烈。
“確定不想跟我說?機會可就這麼一次。”
右手手腕上還裹着毛巾。
溫熱的,驅散了那幾分酸痛。
南雁站在賀蘭山面前,看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青年。
他們認識好些年了,好在足夠的年輕,歲月對他們都十分寬容,沒有在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真……”
“我要是能夠完成目標,就獎勵自己跟你告白。”
賀蘭山鼓足勇氣才擬定的獎勵,如今不着寸縷的暴露在南雁面前。
其實壓根瞞不住。
她從來都能洞察人心,比任何人都會揣摩人性。
他的那點小心思,又怎麼能瞞得住她呢?
只是之前,懶的應付他而已。
“我就說跟我有關嘛。”南雁笑了起來,“可是你就不怕,一年時間太長,我要是在這段時間找了新對象,你豈不是雞飛蛋打?”
“想過。”賀蘭山的確想過這事,“但你不會委屈自己,若真是有了新的戀情,那你也很喜歡他,也還好。”
南雁聽到這話微微嘆氣,“看來你也沒那麼喜歡我。”
“怎麼會?”賀蘭山有些情急,“我只是覺得即便沒有我,也不缺其他人。”
父母的過往讓賀蘭山一再思考,什麼才是最好的感情。
但他並沒有找出答案。
父親一直在做錯事,彌補過來彌補過去卻根本不可能毫無芥蒂。
母親敢愛敢恨十分洒脫。
什麼才是最好的?
給她想要的,或許這就是最好的。
如果南雁真的遇到了一個對她很好很好的人,那賀蘭山可以遠遠看着。
他不能給的,有人能給與,這樣也挺好。
“可你怎麼就敢確定,那人不是一個擅長偽裝的人呢,或者很快他就會脫去偽裝,對我不好了呢?真要是那樣,你就不後悔?”
賀蘭山被問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你那麼聰明,肯定瞞不過你。”
“哪有?我要是這麼火眼金睛,應該早就看出你對我包藏禍心才是。”不至於等到賀紅棉說漏了嘴,這才意識到,原來有人一直在喜歡她呀。
南雁看着耳朵根泛紅的青年,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你怎麼那麼容易害羞,我之前認識的賀蘭山,可不是這個樣子。”
那個賀蘭山,雖然有點蠢,但卻有着一往無前的勇氣。
百折不撓的毅力。
現在呢?竟然害羞,真是難以想像。
驟然間親昵的語氣和動作讓賀蘭山不敢動彈,他怔怔的看着南雁,甚至連自己長了一個嘴巴這件事都忘了。
只覺得被掐着的不止耳尖,還有他的心臟。
“要我說,不如換個獎勵。”南雁鬆開手,扯掉手腕上的毛巾丟到一旁,抓到了賀蘭山的那份計劃書,“要是真能完成目標,咱們就結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