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159 準備戰鬥 南雁失蹤了
辦公室里略顯得安靜。
外面等着的秘書們面面相覷。
這隱隱的爭吵聲傳到耳中,想裝作聽不到都不行。
誰都沒想到,四機部的這位年輕副部長不止“氣勢洶洶”的來找於主任,竟然還敢在計委一把手的辦公室里這般嚷嚷。
是真的大膽。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同志,哪來的底氣啊。
要說頭些年,是挺有底氣的。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領導班子裏,沒她的靠山啊。
秘書們想不明白。
低垂着眉眼假裝沒聽到。
他們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於主任這幾年脾氣是好了些,然而當年那也是拿着皮鞭抽自家兒子的火爆性子。
高南雁說這話簡直找打!
等着吧,不出十秒鐘於主任肯定會吼一嗓子把人趕出去,到時候這位年輕的副部長,怕不是前程堪……
咿,怎麼沒動靜?
該不會是把於主任給氣着了吧?
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這刺激,萬一真的出了事,那可不太好。
幾個秘書面面相覷,“要不去看看?”
但誰都沒做第一個邁出這一步的人。
生怕當了那池魚。
外面正拉鋸戰中。
辦公室里,南雁神色平靜的接受於主任的審視。
“開會的時候你這麼說,能說服誰?就你有那一身傲骨是吧?光有態度沒數據的話,誰能信服?”
南雁的心口在砰砰砰的亂跳,她知道自己應該冷靜,但是被這位領導一刺激到底沒能讓自己頭腦發熱,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這些話,跟季長青,跟鍾廠長,甚至跟褚懷良說都沒事。
他們是自己的同事、朋友甚至可以說是親人。
然而不該跟領導這麼說。
哪怕南雁面色顯得十分平靜,但心跳頻率早已經把她出賣的一乾二淨。
“那你們想要引進生產線時,拿出數據了嗎?”
南雁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底氣跟於主任抬杠,或許是破罐子破摔,又或者是因為這人還沒把自己趕出去。
她像小朋友吵架似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杠了起來。
辦公室里的爭吵聲音不大不小,剛巧被外面候着的秘書聽到。
幾個人傻了眼。
這不太對勁啊。
要是換做平時,於主任早就把人給攆出來了。
今天咋還一句句的吵起來了?
而且這吵的有點……
怪。
“你能吵得過我還能吵得過所有人?”
“先把你吵贏了再說!”
聽聽,聽聽,這不是小學生吵架是什麼?
於主任那火爆脾氣竟然沒發作。
更要緊的是,這倆人還在吵個不停。
不是說高副部的嗓子不太好,不能大聲說話嗎?
這不太像是嗓子不好的樣子呀。
南雁嗓子又疼了起來。
於主任見狀遞了水杯過去,“就你那破嗓子,還跟我吵?”
她氣得瞪人,接過水杯喝水時卻又是一點不着急。
急也沒用。
醫生說了,得好好保護嗓子,別吃太熱的,多喝溫水。
還說別熬夜。
前面還能做到,後面這條,自從調了工作,就有些難度。
原本還焦躁的唇腔得到滋潤,她緩過勁來也沒了這口氣,“您既然也知道不可行,為什麼還要開這個會?”
於主任真要是一意孤行,哪會聽她啰嗦這些?
早就把人趕走了。
有耐性跟她吵吵半天,那為什麼還要開這個會呢?
“開會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於主任灌了一口茶葉水,他真是被這小同志給帶溝里去了,多少年了竟然還跟小孩子似的吵架。
“但計劃要不要執行,就還有商量的餘地,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跟我吵沒什麼,但你能吵得過所有人嗎?擺事實講道理,讓大家站到你這邊,比喊破喉嚨吵架有用。”
這個道理難道南雁不明白?
她當然知道。
計委的一把手都沒辦法左右的事,那隻能說明問題出在上面。
執意推進這事,只怕不是爭強好勝,而是利益牽扯把。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跟我來吵個臉紅脖子粗有屁用?浪費這麼多時間,你知道了什麼?”
南雁死鴨子嘴犟,“我知道您面冷心軟,嘴上說話不中聽而已。”
於主任想打人,瞧着小同志那瘦弱模樣,最後也只是瞪大了眼睛,“滾你的。”
“那我走啦,咱回頭會上說個明白。”
辦公室外的幾個秘書聽到了熟悉的字眼。
但瞧着笑眯眯出來的人,又覺得他們可能耳背聽錯了?
這咋還能笑得出來呢。
“沒熱水了,麻煩去給於主任打壺熱水。”
一個秘書連連點頭,“好。”
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這咋還關心領導辦公室里還有沒有熱水?
不是吵架嗎?
不太對勁啊。
離開這邊辦公室的南雁沒有立刻走,她借用這邊的電話機,跟無線電廠那邊通話。
辦公室主任餘明城接到這電話簡直要阿彌陀佛了。
從七月份離開廠里去美國考察,到八月回來,如今眼看就要十月份了,竟然沒回廠里一次。
入職無線電廠滿打滿算四個月,在廠裏頭的時間不到一個半月。
這說不過去啊。
“廠裏頭還好?”
餘明城想了想,“也都還好,就是老徐搞來了那個彩電生產線,正在進行維修,而且他研究了下,打算想搞一個配套的彩電集成電路生產線。想等您回來再商量商量。”
“其他幾個主任怎麼說?”
走之前南雁交代了廠里的事情,餘明城這個辦公室主任做輔助,其他事情幾個研究中心的主任商量着來。
再加上有武成仁這個顧問在,基本上事情都能解決。
起碼南雁是這麼想的。
“覺得可行,但還是想跟您商量下。”
“等我回去黃花菜都涼了,既然能做那就弄吧,我還得過些天才能回去。”
餘明城關心的問了句,“您那邊還要忙?”
“還得幾天吧。”南雁倒是不擔心蕪湖那邊的事情。
武成仁欠着自己天大的人情,天塌下來也會幫她頂着。
何況不過是現在幫忙照看廠裏頭的事,天不會塌下來。
對這位老廠長而言,這不算什麼難題。
餘明城的慌張,那是因為直系領導不在。
動不動就是連個把月,這種遙控指揮他是真的不適應。
習慣就好啦。
南雁沒有說過兩天要開的會,簡單問了幾句,又打電話給徐興華,連帶着其他幾個主任也都電話聯繫了一遍,這才離開計委。
被借用電話的計委同志不明白,“怎麼在咱這兒打電話?”
四機部的電話機都壞了?
沒壞,故意的。
用一下你們的電話額度不行嗎?
南雁這小孩子的報復心思並沒有被猜准。
計委的工作人員覺得,可能是想利用這通電話,小小的威懾一把無線電廠那邊。
有計委做我的靠山!
南雁:你們可真能想。
她離開計委這邊,倒也沒着急回四機部。
去了林蔚家裏。
對於這位不速之客,林蔚有些詫異,“前兩天還聽說你去下面視察,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還快呀,我都出去一個多月了。”南雁來到這是一點不客氣,躺在沙發上就不太想動彈。
“怎麼了?勞心勞力了?”
沙發上的人舒展身體,“是啊,被人背刺了一把。”
林蔚神色一凜,“沒事吧?”
“還行,沒刺中要害,在你這待兩天躲個清靜。”
會議還得兩天,南雁不想去四機部那邊。
於主任其實說的也沒錯,羅部長反對無效,又不想徹底得罪人,就把她拖下水。
讓她來做這個出頭鳥。
槍打出頭鳥嘛。
南雁不是傻瓜,但有些事情得由傻瓜去做。
可傻瓜也是有脾氣的。
南雁不想回部里。
在林蔚這裏休息休息,順帶着準備下兩天後會議需要的資料。
南雁的說辭並不足以讓林蔚徹底放心,但看到南雁那懶散的不想說話模樣,她也沒再問,“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弄點。”
“先讓我歇一會兒,等下咱們出去下館子。”
南雁這一躺下,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大半。
不知覺的睡了那麼久,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林蔚正在那裏安靜作畫。
“怎麼不喊我?”
“喊了你我還怎麼畫睡美人?看看怎麼樣。”
南雁這才留意到,畫板上的人竟然是自己。
如果端莊的坐着,那應該會是一個嫻靜的淑女。
當然淺眠的人也神色恬淡。
“你把我畫年輕了。”
“你本來就不老。”林蔚還沒畫完,但不要緊,只是一些收尾工作罷了。
兩人出去吃飯。
聊起了最近的工作,較之於南雁的四處跑,林蔚的工作相對安穩了些。
偶爾出國去參加一些畫展,其餘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內做一些設計類工作。
“這兩年大家似乎都忙碌起來,我倒是清閑,有時候會去滄城那邊住幾天,你當初設計的運河公園可真不錯,現在花紅柳綠的好看。”
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運河公園完全沒必要——
冬天還會餓死人,有那閑工夫去多弄幾個就業崗位,不比搞什麼華而不實的運河公園強?
然而當光禿禿的枝條抽出嫩綠新芽,運河兩岸的玫瑰、牡丹吐出嬌艷的花蕊,明紅快綠讓人心曠神怡。
沒人再埋汰運河公園。
反倒是會盛讚,這是多麼有先見性的舉措,當時的高廠長是何等的英明。
“英明我可稱不上。”
林蔚覺得南雁很從容,有種寵辱不驚的淡定,這種品質並不多稀缺,但是在這個年齡階段,顯得很亮眼。
要知道,即便是她家老爹,到現在都沒修鍊出這等道行。
“之前遇到季主任,他還念叨你呢。”林蔚笑着說起了季長青請她吃飯時的囧事,“都想着你有空再去看看。”
之前南雁是有去滄城的打算,然而最後還是一通電話解決了這事。
“現在任雪松的廠長當的好好的,我就不去添亂了。”她笑着喝了口水,“現在就很好。”
沒有誰能夠一直在一個地方待下去,再過兩年季長青也要離開滄城。
到那時候,只要有合適的繼任者,能夠穩定的維持滄城的發展就好。
不要求有多雄心壯志,別亂來就行。
林蔚雖說對這些事耳濡目染,但也就是一知半解,知其然的狀態罷了。
和南雁淺淺的閑聊幾句倒是還好。
第二天她還有個會要參加,留下南雁在家裏。
順帶着還給畫了個地圖,交代了去哪裏吃東西,哪家館子的飯菜好吃,大概什麼價位。
“我知道,去忙你的吧。”
南雁也忙。
於主任說得對,真要是開會,你還指望着在會上吵架吵贏他們?
做什麼白日夢呢。
有理有據的論述才是最可靠的。
而這些數據,全都在南雁的腦子裏存着。
她只需要把這些數字和文字整理出來就好。
樓下院子裏偶爾會傳來大人的吼聲,緊接着就是娃娃的哭泣。
南雁出神的看着窗外,沒多大會兒又低頭忙碌起來。
她彷彿在世外桃源,然而四機部這邊一點都不太平。
自從昨天南雁去了計委后,人就消失不見了。
計委那邊的人說離開了,甚至還能準確的說出離開的時間。
然而她人卻並沒有去招待所,也沒有回四機部這邊。
羅部長不着急是假的,這麼一個大活人,怎麼就沒了呢。
總去計委問肯定行不通,那彷彿在說你們計委把人給藏起來了。
這指控計委那邊第一個不答應啊。
但總得找到人。
招待所沒有、賓館沒有,火車站那邊去打聽了下也沒有。
“會不會去了滄城?”
他們打聽了去蕪湖那邊,但南雁在蕪湖待得時間不算長,認真算起來滄城更像是她的老家。
陵縣太遠,滄城距離近。
說不定就是去滄城那邊見見老熟人呢?
賀錚早些年在滄城的幹校,也就是現在的滄城學院勞動學習過一段時間,跟那邊熟悉,打電話過去旁敲側擊的問了兩句,也沒有。
“總不能是被人報復吧?”
“胡說,她堂堂正正工作,還能結下私仇不成?”
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問題是現在南雁不見蹤影,他們再這麼沒頭蒼蠅似的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呀。
“她在首都有什麼朋友?”
“不太好說。”
羅部長奇怪,等從賀錚這裏知道緣由后,這才開口,“別找了。”
人的去處他已經知道了,再找也沒什麼意思。
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的那點心思,大概是想要讓他着急上火一番,作為小小的報復。
這報復,他受了。
賀錚覺得這話沒頭沒腦的,他也想不通領導在想什麼,不讓找就沒再去找。
就是作為和南雁有私交的人,怎麼都放心不下,思來想去又去找鄭君問了問。
工作越發忙碌的鄭君對於南雁的忽然間消失哭笑不得,“這位姑奶奶也不是沒脾氣,估摸着累了,想找個地貓起來休息,你就別找了,她想要出來的時候自然會露頭。”
“後天有個重要的會……”
鄭君打斷了賀錚的話,“你見過南雁耽誤什麼大事嗎?”
沒有。
賀錚比南雁年長了將近十歲,這些年來雖然是偶爾的聯繫,但也知道南雁那邊的情況。
她一向穩妥,不會把事情搞的糟糕,更不會耽誤大事。
“那就得了,給她一些時間,我可是聽說她又是出國又是去地方,連軸轉的跑了兩個多月,讓人休息休息不過分吧?”
賀錚說不出話來,這要求的確不過分。
只不過習慣了她忙忙碌碌的,這個節骨眼上搞失蹤,的確是讓他們不太適應。
而這種不適應放大到最大后,就會引起不安甚至恐慌。
這不是什麼好事,賀錚檢討了自己,太沉不住氣。
可還要怎麼沉得住氣呢?
他也不知道。
……
國..務..院主持的關於引進晶圓生產線的會議如期召開。
早早來到這邊的賀錚看到南雁的身影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鄭君說的沒錯,她不會耽誤大事。
是自己沒修鍊到家。
但人的情緒哪能這麼容易控制?他要是有這本事,當年也不會被發配到滄城幹校了。
“在等我啊,我還真不知道在哪個會議室開會呢。”南雁沒事人的笑了笑,察覺到賀錚那略有些異樣的情緒,“怎麼了?不歡迎我?”
“沒有,你這兩天……”
“吃好睡好,一切都挺好的。”南雁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已經準備好了。”
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