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青衣校尉暗窺秀使,大耳木匠明言官私
哪知高勝寒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箭步來到石桌前,拿起碎銀就轉手遞給了張守風,並說:“這是韓府的習慣,兄弟就不要客氣了!如果你真覺得不好意思,不如直接找二公子當面感謝。他素來喜好江湖規矩,不喜歡生意場的作風。”
張守風遲疑了片刻,只得拿回碎銀,點頭稱是。
高勝寒繼續做起了木工活,看上去很輕鬆,只是不再發一言。
就在這張守風覺得有些冷場的時候,他看到外面來了個年輕的酒鬼,拿着酒囊晃晃噹噹地經過木森房大門,然後一屁股坐在了離轎夫不遠的地上。那些轎夫都覺得晦氣,一個個都退到後面了。
“呵!怎麼大早上還有酒鬼!”張守風小聲嘆道。
高勝寒也不抬頭,笑了一聲,道:“那確實是附近的一個有名的年輕酒鬼,名喚孟陵。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實白天喝酒都是裝的,為的是掩護他另一個身份,青衣衛校尉。”
“什麼?青衣衛校尉?”張守風大吃一驚,脫口而出。幸而,遠處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鑼鼓聲,蓋過了他的聲音。
“沒必要這麼吃驚。”高勝寒淡然地說,“別讓他們聽到。的確,他是有目的地過來的,剛才就假裝經過走了一遭,這是又轉了回來。”
“難道,他是來盯着石黎泉的?”張守風小聲問道。
“不錯,還有點悟性。你應該知道,我朝和大秀雖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也並非完全信任。青衣衛也擔心大秀會暗中搞鬼。”高勝寒此刻已將手上的門完全修好,遞給張守風說,“你只要對準這個一壓一插,即可安裝在原門框上。”
這時,鑼鼓聲由遠及近,漸漸聽到有人的高叫聲:“狀元奉旨遊街誇官,諸位請避讓!不用擁擠,皆可看見!”
“遊街誇官?考試不是早都結束了嗎?”張守風接過修好的門,疑惑地問道。他參加過科舉,自然很是清楚。
“這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武狀元遊街。”高勝寒笑道,“話說回來,今年的武狀元有點意思,名叫羅半白,是羅閻王的親侄子,也是個不要命的主兒。”
“啊?誰?羅閻王是哪位?”張守風搜盡了記憶,也沒想起這個人,只得問道。
“哦?你不知道?也正常,他已經蟄伏許久了。”高勝寒望了望假醉的孟陵,又看着張守風說道,“其實還跟大秀有關。閻王羅海,原本是八路反王之一照王韓約的屬下。韓約死後,他被王甫招降,先歸屬刑部北大牢,后調入鬼道司,但一直默默無聞。誰知,兩年前他竟主動出擊,協助司主查獲一起大秀使團的嚴重盜取情報案件。當時的幕後主使正是暗中隨團使團潛入的大秀霸府行動隊版圖司判書盛海天。”
關於照王韓約,張守風倒是聽過傳聞。代表前朝沒落貴族後裔的韓約起義軍,在與朝廷大軍對峙許久后慘遭圍殺,韓約兵敗后自刎而亡,除個別手下將領因才能出眾接受朝廷招安以外,其他軍卒皆被坑殺。
朝廷不會允許一支一心復興前朝的隊伍長期存在。
“這麼說,這盛海天就是大秀的情報機構負責人?”張守風立刻看懂了對方的身份。
“對咯,版圖司實質上就是大秀的對外情報機構。”高勝寒笑了笑,接著說道,“隨後,盛海天就被鬼道司緝拿,關押在北大牢的某處暗牢中。”他頓了頓,又說,“這次事件直接導致大秀派遣陽使商討和議,而且做出不少讓步。從此以後,大秀對閻王羅海聞風喪膽。”
“原來如此,怪不得叫閻王呢!”張守風欽佩地說道。這時,他才仔細打量高勝寒,發現這個灰衫木匠雖然外表不起眼,但實際上雙目炯炯,鼻樑高挺,身形矯健四肢有力,最出眾的是一對大耳朵。
“哦,其實羅海在韓約那裏就被稱為閻王,因為他促成了朱勵的七百主力全軍覆沒。”高勝寒說著走向了門邊。
“等等,有個問題。”張守風忽然說,“朱勵不是王甫一夥的嗎?羅海戰勝了朱勵,難道朱勵會就此作罷?還同意王甫去勸降?”
高勝寒淡淡一笑,道:“你說的沒錯,朱勵是想報仇,但被六奸之首蔡華勸阻。當然,因為羅海出身於韓約的軍隊,朝廷對羅海是本不想重用的。但深得聖上器重的刑部尚書鐵青天關京進言力保羅海,因此蔡華為了順應聖意才派王甫前去勸降。”
“原來如此,你知道的好多哈!”張守風不由嘆道。
此時,鑼鼓聲越來越遠,始終沒進入這條街巷。
“嗯,看來他們直接去了西市。”高勝寒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永安坊是羅半白的住所,因而才從這裏出發。”隨後他笑了笑,像是在回應張守風的誇讚。“我知道的還不算多,不過你會發現,不久以後羅半白很可能會到你那裏任職。”
“誰?我?你知道我在什麼地方?”張守風聞言一驚。
“應該是刑部南大牢吧?”高勝寒笑了笑,“倒也不難猜。我提到了刑部北大牢,你先是一驚,但並沒有覺得不熟悉,隨後露出嚮往的神情。據我所知,南大牢的獄卒大多認為自己幹得不順心,希望去相對輕鬆的北大牢。”
“原來是通過觀察表情,但判斷的的確很准。”張守風欽佩地點點頭,又問道,“為何說他會來我們這?”
“很簡單。”高勝寒又笑了笑,“因為蔡華不會讓羅半白好過的,他終究還是會為朱勵報仇。他們畢竟是一窩蛇鼠。蔡華會說因為羅海的關係盡量也把羅半白安排到刑部,而南大牢可謂是刑部最不好獃的地方。關鍵在於,梁師功和你們的趙獄丞有私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