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顧林進了宿舍,靠坐在床上便罵了一句關於花花草草的話,臉上發著燙。剛進宿舍打算叫顧林一起去洗漱的宇飛正巧聽見了,便問:
“怎麼了?林,罵誰嘞?”
“一個傻叉。”顧林隨口回了宇飛一句。
“誰?干不幹?要干我喊人。”宇飛並沒有把今天的事情聯繫起來。他知道顧林不容易發脾氣,更不會隨意罵人,只要是他罵的,那必然是有錯的一方,反正干就對了。只是他不知道顧林是在罵自己沒出息。
李蒙也問:“怎麼了?”
顧林尷尬的咳了一聲,說:“不用,小事情。走吧洗漱去。”說著便起身準備去洗漱了,宇飛見狀撓撓頭便也跟着去洗漱了。
洗漱完在床上躺着時,顧林仍在想着今晚自習課上的事,越想越覺得自己傻。
學校的晚自習方式採用的是“自主學習制”,每晚一共四節,一個科目兩節。任課老師要麼坐在講台要麼備課要麼改作業,偶爾下來轉轉,有問題要問的學生就自己上去問,或者等老師下來轉的時候便向老師舉手,不好意思問老師的就會去請教同學。若是有了全班都不會的難題,老師就會先指點幾個平時做題快的,等他們自己做出來了,老師看過可以了之後,他們便會去教其他學生。這種上晚自習的方式無疑是很好的,能讓學生們自主的、深入的思考從而解決問題,使學生真正掌握每個知識點,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老師的工作壓力。唯一的缺點是容易造成班上的“兩極分化”——想學的能學的更好,不想學的樂的混日子。當然,怎麼避免這個問題就看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的能耐了。顧林他們班氛圍倒是很好,畢竟既是他們班的班主任又是他們年級主任的“張閻王”是出了名的兇悍,有關她的傳說像丁香一樣流傳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今晚八點五十到十點半這兩節是生物晚自習。在經過期中考的檢驗后,顧林發現自己學的最好的一科便是生物。單就生物這一科來說,顧林在班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又是個調皮傢伙,倒也深得生物老師關注。兩節自習課,顧林前邊一節就把該複習的、該改錯的試卷、該做的習題都弄完了。要換往常早嬉皮笑臉的拿着習題上去給老師檢查對錯了,然後自豪地去教不會做的同學。雲志很享受教人做題的過程,不僅能通過別人的錯誤進行反思規避,還有着巨大的成就感,尤其是教女同學的時候,那可真是叫人心情愉悅,倆倆字——舒坦、巴適。
今晚的顧林卻沒了這些興緻,擱那忙着看哪家姑娘發獃呢。他就這麼靜靜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左手杵着腦袋,眼睛呆望着兩點鐘方向,嘴角神經質的勾着,不知道的以為是學校外邊杵牆角的那個憨貨來上課來了。
順着他眼神定住的方向看去,蘇曉雨正在自己位子上坐着:兩腿直伸着蹬在桌腿間的橫撐上,左手壓在書上,右手捏着筆,顯然是在思考問題。
客觀來看,蘇曉雨長相一般。生了一副瓜子臉,鼻子嘴巴耳朵皆是小巧,細細地看去臉上有幾粒斑點;一雙丹鳳眼掛在略寬也略高的額頭下,腦袋後邊時常扎着馬尾,若是陌生人在路上遇到了,見了她的模樣准以為是個高冷且極難相處的人。
在相處了大半個學期后,蘇曉雨在班上也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最親近的便是同桌王梓妤,其次是初中同學劉元和張鵬,再者便是同組的以及同寢的了。至於其他同學也算是朝夕相處,沒有什麼矛盾,
因了什麼事情要站在一起時也都能談笑上幾句。至於顧林,經過了大半個學期的相處,也有了同學間的情誼,偶爾也會一起打鬧一番,當然,這在蘇曉雨眼裏是沒有什麼特殊的意思的。總得來說,班上不管男女,誰都不反感和這個“活寶”親近,而這個“活寶”也不會存心要與誰發生什麼矛盾的。
顧林看着蘇曉雨,他覺得她可愛極了,但這可愛指的不單單是長相。(實際上客觀地去看的話,蘇曉雨的長相併不是出眾的,也算不上多麼可愛。)若要說是性格可愛,卻又不單單是一句性格可愛便能描述的,顧林提起筆,拿了一張紙開始寫:
“烏黑的頭髮時常紮成馬尾,有時高高的像柳梢一般,顯得她好似真是一匹活潑的馬兒;有時正巧在後腦勺,像是柳樹中間的枝條那般垂着;有時低低的像柳樹最底層的枝條耷拉着,倒顯出一種溫文爾雅。你的眼睛深沉如宇宙,每一次眨眼都是白晝流星;你的眼眸漆黑如夏夜,每一次轉動都是蒼穹的流轉,每一次停歇,都是夜空的靜謐……
見你,如推窗見柳,又似仙子曳裙。”
好好的字從顧林筆尖里出來,卻是變得令人不敢與之對視,生怕瞎了眼:不僅矯揉造作,文筆幼稚,讀起來還令人感到肉麻。
兩個多月的時間裏,顧林手裏的打進去釘雖然還沒拆除,但也恢復的七七八八了,石膏也沒打了。只是這段時間傷口常常發癢,所以還是用紗布裹着傷口處,裏邊有些什麼藥水。相比較右手受傷前寫出的字,如今左手寫出的字也是一樣的灼人眼,只是換了個方式——從前是一片亂草,現在是“群魔亂舞”,顧林自稱開創了“文字舞蹈”的先河。好在他也不打算給誰看去,倒不至於會害了誰。
顧林自己寫完了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又繼續望着蘇曉雨發獃,她打算就這麼一直看着她直到下課。
但他忽略了一個重要的人。
被忽略的“強哥”今天覺得有些奇怪,似乎身上有什麼東西落了,一邊改着作業一邊想着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手裏的筆寫寫停停,終於是想到了哪裏不對勁——今天太安靜了。那個吊著一隻手的傢伙竟然沒有“活躍氣氛”,也沒有頂着一副得意洋洋的臉來讓他檢查對錯,這着實奇怪。
劉強反覆地把手裏的筆輕輕地豎放在桌上,又用中指和食指捏起使筆尖換了一個方向,又輕輕放下,左手扶了一下眼睛掃視着台下尋找顧林的身影。
他確實看到顧林了,也發現了顧林在發獃——對於講台上的老師,只要學生是在這個教室里,便什麼舉動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劉強細細看了會,又覺得顧林不是在發獃,於是順了他眼神定住的方向看去。好傢夥,再看看他那傻子一樣的表情,劉強什麼都懂了。他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些許弧度,連帶着眼睛也快成了條縫。他繼續看着顧林,想着他能不能發現自己在看他,看了三兩分鐘以至於劉強都覺得無趣了,顧林還在那看着,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顧林!”
“到!”顧林被這一嗓子嚇的一激靈站了起來。
“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擦一擦。”
教室里頓時充滿了哈哈哈的聲音,只有宇飛是笑眯眯的。除過他和劉強,其餘人大概都以為顧林是在睡覺吧。
顧林慌了神,窘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嬉皮笑臉的撓撓頭又摸摸鼻子。他看了一眼蘇曉雨,發現她也望着自己哈哈大笑,於是便故作兇狠地瞪了回去,曉雨朝他做了個鬼臉,說:
“快擦擦口水!哈哈哈哈。”
“好了,安靜下來了。”劉強看着差不多了,那些真正打瞌睡的也清醒了,便出聲制止。看了一眼顧林又說:
“顧林,坐下吧。”
顧林還沒坐下就聽見蘇曉雨說:“老師,怎麼能讓他坐下,睡覺就要站到下課!”
劉強笑盈盈地看着蘇曉雨,笑罵了一句:“管好你自己。”
顧林對着蘇曉雨挑釁似的白了一眼便坐下了。
顧林鬆了一口氣,“她大概也以為自己是睡著了吧。”
又覺得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