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你是來搞笑的吧
在裝置啟動的剎那，萊厄就立刻反應了過來。
他俯着身，竭力抓穩了着力點，將自己穩固下來，旋即才看向模樣頗有些狼狽的迪艾爾，“你丟出去的那個東西是假的？”
或許是因為裝置外層破損了大半的緣故，上升的過程比一開始下降時要顛簸太多，而且伴隨着劇烈的狂風呼嘯着從破損的裂口中湧進來，似乎整個裝置的重心都產生了略微的偏移，外側時不時傳來剮蹭和摩擦的聲音，讓整個裝置更加不穩定。
迪艾爾搖了搖頭，“假的騙不過那傢伙，能不能損害到聖物它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不是真的，它也不會回頭。”
“如果我沒能反應過來，或者乾脆直接信了你的說法，試圖去接那東西了的話，你會怎麼做？”萊厄毫不猶豫地冷聲質問。
迪艾爾並不避諱，坦然回答道：“我一樣會啟動這個裝置。”
雖然不用問也知道是這個答案，但得到回答之後，萊厄終於確信——在某種程度上來講，迪艾爾或許和他是同一種人。
沉默了片刻，萊厄沒有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去詢問其他的事情：“剛才在下面從頭到尾到底都發生了什麼？我又是究竟從什麼時候陷入幻覺的……你對此是否有所了解？”
“嗯。”
迪艾爾乾脆地點了點頭：“是這個裝置以及下面那個空間共同作用的緣故。如果要用你可以理解的話來進行敘述……雖然事實上存在偏差，但你可以簡單地將其理解為：以這個裝置為分界線，下方前後兩個廊道所處的空間在某種程度上相互重疊。在我們陸續走出這個裝置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悄無聲息地踏入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隨着迪艾爾解釋的話語落下，他們所處的這個裝置運行的速度也逐漸開始減緩，看樣子應該是快要回到原點了。或許是因為這次是上升的緣故，感覺上似乎比下降所花費的時間要更多一些。
在裝置緩緩停穩的片刻時間內，迪艾爾仍然開口繼續解釋道：“同時那個聖物還在不停地散逸出不受控制的波動，對範圍之內的所有人產生了精神影響。所以方才在我們的眼中就會產生幻覺與現實交替出現的場面，而且即便確認了某一時刻的景象是現實存在的，也很難看出那究竟是不是另一側空間與此處重疊時浮現的投影。”
雖然說得頗有些拗口，但好在迪艾爾十分貼心地並沒有在解釋時用到各種專業的名詞，所以即便是萊厄也能聽得懂他的意思。
“我大概明白了……那麼那隻像是穿着盔甲一樣的怪物又究竟是……”
還沒等萊厄的問題問完，隨着裝置穩穩回歸原處，一道慘叫聲就毫無徵兆地突然從裝置上方傳來。
萊厄下意識抬頭向上看，但這個裝置的頂部並不透明，所以根本看不到外部的情況，他只好轉而透過裝置破損的外殼先行向外面看去——隨即就見一道灰霧在半空中像是在垂死掙扎一般飄回了伊斯塔手中的小壺裏，而伊斯塔本人好像瞬間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一樣，整個人徑直倒了下去，頭“砰”地砸在地面上。
“？”
萊厄忍不住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場面，即使是他也想不到到底是怎麼才會出現的。
隨着破損的裝置外側滯澀地旋轉打開，萊厄和迪艾爾這才迅速地走出了這個裝置。
原本在外面警戒着的瓦沙克看見是他們兩人，這才鬆了口氣，甚至看着一副狼狽模樣的迪艾爾，
還有心思調侃起來：“你這傢伙……看樣子是被狠狠揍了一頓啊？這個遺迹里居然還有這麼強的存在嗎？”
迪艾爾耿直地點了點頭：“是我大意了，這個遺迹可以追溯到的時間比我預想之中的還要久遠。我本以為建造這個遺迹的時間應該在還未曾有過歷史記載的'誕生紀'，但現在看來或許遠不止。”
這就涉及萊厄的知識盲區了，不是很聽得懂他們對話的萊厄徑直走向撲倒在地的伊斯塔，蹲下身來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這傢伙……怎麼會搞成這副模樣？”
一旁的海因里希雖然正忍不住豎起耳朵偷聽迪艾爾和瓦沙克之間的對話，但見萊厄詢問，還是小聲回答道：“剛才您和迪艾爾先生被突然帶下去之後，本來瓦沙克先生是想直接跳下去跟上你們的，但往下看時發現深不見底，藉助繩索往下降到了繩索用盡的位置，也仍然沒能到底，所以只能選擇了放棄。等瓦沙克先生回來之後，伊斯塔小姐不知道是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從那個小壺裏召喚出了一團人形的霧氣，讓那團霧氣順着通道一直往下降，但過了好久都沒回應……然後就在剛才，你們乘着裝置突然回來了，那團霧氣就被卡在裝置的頂部，沒能撤回來，最後看上去好像是被擠爆了……”
“？”
萊厄停下了戳伊斯塔腦袋的動作。
這孩子……算了，蠢應該不會通過接觸傳播吧？
一旁的瓦沙克注意到了萊厄和海因里希的對話，隨口解釋道：“她把一部分的精神附着在那團霧氣上了，那團霧氣被瞬間擠爆，大概就相當於用鎚子狠狠砸中她的腦袋一樣。不過雖然看上去很慘，但問題不大，等她自然清醒之後就該恢復得差不多了。”
隨口解釋完，瓦沙克這才回頭看向迪艾爾，臉色略帶驚訝：“還要在'誕生紀'之前？……也就是說這個遺迹並非出自於人類之手嗎？”
迪艾爾卻否認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在下面遭遇了聖物的守護者，如果我沒推斷錯的話，它曾經是人類，或者至少是某種類人生物，而且它甚至還留存着說話的能力，但它所使用的語言不是我所知悉的任何一種。不過我還是通過攜帶的聖物得知了它所說的話的意思——它稱呼我為'惡神的僕從'。”
瓦沙克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是那些所謂的神明在'誕生紀'時就已經不再注視我們這片世界，甚至連向祂們獻祭來呼喚祂們都鮮有得到回應，更不會有什麼眷屬或者僕從留下……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指我們吧。”
迪艾爾點了點頭，“這也正是我推測這個遺迹誕生的時間要在那之前的原因。或許真的如同那個未曾被人相信過的假想所說，在誕生紀之前，這個世界還存在着一段眾神雲集的時期……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麼'神明來自並且存在於這個世界之外'這個我們目前公認的假說或許就有被推翻的可能了。”
海因里希入迷地聽着兩人的對話，雖然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口中所謂的神明亦或是誕生紀之類的言辭，但從她今天所經歷的一切事情來看，或許那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也就是說，在她這種普通人研究的歷史背後，還存在着許多她們無法接觸到的隱秘歷史。
怪不得迪艾爾知道的要比她多那麼多，因為他們獲取歷史資料的途徑都不一樣！這些通過超自然手段得知的秘辛，如果沒有普通人能理解的載體，那麼自然不可能發佈在期刊上，只有等到和最新發掘的文物或者古籍相互映證時，這些推論才能夠面世。這也難怪未曾留下記載的那段歷史是大多數學者求而不得的了。
也就是說，現在所謂的“學術前沿”，說不準壓根就是迪艾爾他們這類人之間早已過時的陳舊信息而已。
就在海因里希因自己的求知慾而沉迷於逐漸打開的新世界的大門時，撲倒在地的伊斯塔終於幽幽轉醒。
她迷迷糊糊地一睜開眼，就看見萊厄正站在她身前，俯身看着她，臉上還掛着他那一貫的令人討厭的笑容。
伊斯塔頓時被嚇得像是受了驚的貓一樣瞬間從地上彈射了起來，然後又因為落地的時候手忙腳亂地崴了腳再度撲倒在地，疼得抱着腳滿地打滾。
萊厄笑眯眯地看着在地上打滾的伊斯塔，眼角禁不住微微抽搐了兩下，“親愛的伊斯塔小姐，難道我是什麼恐怖的怪物嗎？居然如此令你畏懼？這實在是太讓我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