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裏水深

河裏水深

這一天父女倆沒去山裏挑玉米棒,而是到田裏收割稻穀,稻穀比苞谷更重要。稻穀一成熟的那幾天必須收回來,如過期不收,小小顆粒就容易脫落掉下來,或碰上雨天也容易發芽發霉。

天氣晴朗,田野上很多家在忙碌收割稻穀,一遍熱火朝天。彩雲家百穩(地名)有塊稻田,已經割倒了很多稻穀,一小堆一小堆橫倒放在田裏。那干腳踩打穀機的踏板,上下踩動,踏板帶動打穀機里的滾筒快速飛轉,同時那干雙手拿着一把稻穀往滾筒上翻轉,滾筒上很多短彎鐵線就把穀粒打脫落下來。彩雲戴着草帽,在旁邊拿着一把稻穀,等父親打完就遞給。那干打完一把稻穀,就把稻草往身後整齊地丟成一堆,然後又接女兒遞上來的稻穀。

那干踩着打穀機說:“今年的稻穀比去年好多了,去年因道路問題與上野村鬧矛盾,在上游的上野村,把灌溉渠的水全部攔下河,不讓我們用。快出穗粒的稻穀沒水灌溉,我們村的稻穀大大減產”。

兩個村距離不過一公里多,彩雲毫不猶豫地說:“因此你也參加村裡去打砸上野村了”。

那幹得意地說:“去!這是村裏的大事,集體的榮譽,而且我又非常恨上野村人,難得機會為什麼不去”。

彩雲搖頭說:“你不是恨上野村人,你是恨上野村的舅舅家人。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為什麼還記恨在心,記恨在心的話會活得很累。我們要向前看,不要活在過去的陰影”。

那干沉默不語,只顧踩打着稻穀。

彩雲繼續開導說:“就像之前我和老豪頭吵架,但幾天後我同樣逗樂小頑皮,他也調皮地喜歡跟我玩,也友善地對待我,左鄰右舍都是熟人,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鬧僵。很多事情可能是誤會或捉弄,當時是很認真重視對待,但過後只覺得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笑話,根本沒什麼。你也應該改變對舅舅家的看法”。

那干有些生氣,踩打穀機更猛,忍不住有點生氣說:“這不一樣,你也別說什麼大道理了,我勸你也別踏進上野村半步”。

彩雲一見父親生氣就不說話,兩人沉默僵持許久,彩雲又找其他話題緩和說:“我們家的稻穀為什麼長得這麼好,金黃的稻穗重重彎垂下來,粒粒堅實泡滿,今年是個豐收年”。

那干也順着下台階風趣地說:“那還用說,光撒放農家肥(糞便)我就挑了二十幾擔放,在村裡還有誰會像我這樣捨得放,他們只笑話我固執迂腐,現在結穗就大大不一樣”。

彩雲嘻嘻笑道:“半個月前我聽村裡人說,彩雲家百穩那塊田的稻穀是村裡長得最好。我還半信半疑的,親自來田邊看了,又看別人家的稻穀,果然不是亂說的”。

那干鼻子通火車了,頗為得意說:“有付出就有收穫,這是辛苦汗水澆灌結出的實果”。

“體,你的性格是做什麼事都堅持做到最完美,從不敷衍,要麼就從不沾邊”。

“既然去做了,為什麼不多付出點,力爭做到最完善呢”。

“你說這句話很對。特別是對於像我學畫畫的很有用,我會牢記你這句話”。

那干突然厚臉皮像求人樣笑着說:“我看了你畫好多張半身像,畫得還不錯。畫那些石頭有什麼用,改天有空幫我也畫一張,我就不用去照相”。

彩雲也笑道:“那是石膏素描畫,練習基礎,現在我還沒紮實畫好,將來我學好后,一定給你畫很多張。就如剛才你說的做什麼事都力爭做到最完善,

就有像今天豐收的稻穀,”

那干失落道:“那我就慢慢等吧。打穀機里已裝滿稻穀了,你清理下稻穀裝進袋子。我綁紮下稻桿”。

彩雲放下一把稻穀道:“這麼快又裝滿了”,走到前面去清理打穀機里的穀子。那干在後面綁紮稻桿,綁好一個一個立在田裏,什麼叫稻草人,這便就是了。

快接近中午,雖然也是太陽很毒辣,但沒有重物壓在肩上,收稻穀自然比挑苞谷上山坡輕鬆得多,可也免不了酷熱難受。

老同劉觀志走過田埂邊,滿頭大汗赤裸着上身,手拿着上衣對那干說:“老同啊,不要稻草了還綁什麼綁,把稻草亂丟散在田裏當肥料不就更好嗎。太熱了,一起去河邊痛痛快快洗個澡涼快涼快啊”。

那干綁紮好一個稻草說:“也是,又勞累又窩時間,以後就不綁稻草了,我也正想去河邊洗澡”,說著走上田埂跟劉觀志一起走向河邊。

兩人還沒走到汪容古橋河邊小碼頭,就見三四個八九歲的小孩從碼頭下跑上公路,驚慌地大聲喊叫:“救命啊,小頑皮落水了”,“快來救命啊,小頑皮不見了”。

兩人聽見飛奔過來,一邊脫衣褲一邊問小孩:“小頑皮落水在哪裏,他是什麼落水”。雖然那干非常氣恨那家人,但對於人命關天,氣恨早已拋棄九天雲外。

一個大點小孩轉身指着碼頭的大石頭喘氣着說:“就在大石頭前面位置上,我們會游泳他不什麼會游,見我們從石頭上跳下深水區,他也跟着跳下,我們見他在深水裏撲通撲通幾下就沉下去,再也沒見他上來”。

這塊大石頭左右兩邊靠岸是淺水區,水深一米左右,大石頭向河中間凸出位置下面是深水區,水下剛好有一塊巨大的垂直石壁接壤着,水深三四米。那乾和劉觀志也迅速從大石頭上跳下去,潛入水裏。劉觀志水性不怎麼好,頭部很快就露出水面透氣。劉觀志第二次露出水面時,那幹才露出水面,同時還有一個頭部跟着露出水面,小頑皮已昏迷不醒。

那干一手抱着小孩,一手划水向岸邊游來,和劉觀志一起把小頑皮抱上岸,平躺在碼頭的水泥板上,幾個小孩也驚恐地圍在旁邊看。那干雙手有節奏地按壓着小頑皮的肚皮,好多水從嘴巴里流出來,又給他做人工呼吸,也不見小孩醒過來。劉觀志蹲在旁邊,摸着小孩的肚皮說:“還有體溫,可什麼不蘇醒過來呢”。

那乾急着說:“我繼續做按壓和人工呼吸,你去找一頭水牛來,水牛身上很熱,我們把小孩趴在牛背上,那樣更有效”。

劉觀志站起來說:“這方法好,我馬上去找頭水牛來”,劉觀志快速穿褲子,飛跑上公路去找水牛。不到兩分鐘,就趕一頭水牛跑過來,水牛主人跟在後面。那干抱着小孩起來卧趴在牛背上,小頑皮的肚皮貼着牛背,上半身向下斜着,雙手和頭部在水牛大肚一邊垂下,雙腳在水牛大肚的另一邊垂下,就這樣在太陽底下靜曬着,幾個人圍在旁邊看,藉著水牛身上熱量,水還時不時從嘴巴流出來。

劉觀志突然想到了什麼說:“一直急忙着都忘了告訴他家人,你們在這裏看守。我回村裡去告訴他家人,讓他家人來看,千萬不出什麼意外的事,他家就他這根獨苗孫子”。

那干穿着衣服說:“快去吧,他這樣趴在牛背上曬一下,應該沒什麼事,你們看從他嘴裏又流出好些水來”,劉觀志向村裡飛快地跑去。

老豪頭的家在村內中間位置,三層樓新房的內外牆都裝修得還不錯。主樓後面還有一間只有一層的廚房,與主樓連在一起,主樓左側牆外是村裡人行通道,通道又拐彎經過廚房後面。劉觀志從老豪頭家廚房後面通道走過時,聽到從廚房窗口裏傳來吵菜聲,而且香味撲鼻而來,那窗口位置較高,裏邊的人看不到外面人,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面的人,但都聽到彼此聲音。

劉觀志走到前面大門,卻見大門緊閉,家裏好像沒人,劉觀志知道人在後面廚房炒菜,就走上前去拍着門急喊:“喂,有人在家嗎”?喊了幾聲門裏面沒人回應,劉觀志緊接着提高聲音拍門喊:“喂,我知道有人在家,快點開門啊”。

這回有人走過來回答:“來了來了”,一聽就知道是老豪頭的聲音,老豪頭一邊走來開門一邊說:“老主任啊,剛才我去你家找你,你老伴說你出去了,又說你很快就回來,我正想再去叫你,你就自已過來了,來得正好,我……”,老豪頭還沒說完,已打開半扇門見到是劉觀志,抬眼望兩下,很不屑地又要把門關上說:“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劉觀志”。

劉觀志阻止着關門,急着說:“是我什麼了,是我就急着關門啊,我是瘟神么?”

老豪頭蔑視着說:“不是,你是黃鼠狼,鼻子嗅聞挺靈的,可我現在不歡迎你,你走吧”。

劉觀志氣急地說:“我不跟你扯蛋,直話說了,你孫子小頑皮在汪容碼頭落水,剛救上來還沒蘇醒,現還在汪容橋那裏,我是特意跑來告訴你的”。

老豪頭驚訝地大打開着門說:“啊!我去抓只母雞來弄殺,一時半兒沒看管他,他就跑去汪容了,跟我一起跑去看看”。

老豪頭慌亂着門都沒關,也不管廚房炒菜如何,急忙與劉觀志向汪容橋飛奔跑去。

有好多人圍在汪容橋,小頑皮蘇醒過來了,已從牛背上放下來,坐在地上身體很虛弱,老豪頭跑過去緊緊抱着小頑皮哭着說:“孫子啊,你可嚇死我了,我一時粗心大意,你就差點出意外”。

有人告訴老豪頭說是那乾和劉觀志兩人救了他孫子,老豪頭對兩人感激不盡,一定要拉兩人回家吃飯,家裏剛殺了雞,兩人擺手說收稻穀忙沒時間為推脫。老豪頭內心對兩人感到很愧疚,在後來的日子裏改掉以往豪橫,不管對誰說話做事都很客氣。

那干收割稻穀到峒內,就是去年與老豪頭田埂衝突的那塊田,剛巧兩家同一天在這裏收割。老豪頭家人多,打穀機又是用小型柴油機帶動,不用人腳踩,打穀省力又快,中午就收割完了。而彩雲家只有兩個人,才收割完三分之一,老豪頭的兒子兒媳幾個跨過小小田埂,拿着鐮刀幫彩雲家割稻穀,兩家人說說笑笑,割完又用小型柴油機帶動的打穀機,幫彩雲家打穀,下午就收割完。

在農村左鄰右舍的鬧些不愉快、磕磕碰碰事情都很正常,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之前一對冤家,現在成了友好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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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干變成七色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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