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章 重回3組
王述文站起來,也不看大家,但知道不少眼光此時正掃向他。有了上次的經驗,他簡單明了的提出兩個理由。
第一、市面上基本都是純越野或SUV在主打生活格調,而這些產品具有的個性與年輕,並不適合家庭這個重要群體,而舒適性的七座正好滿足三口或五口之家的概念。第二點,目前市場沒有一款MPV面對家庭市場,在首次進入市場上時,很容易樹立獨一無二的市場整體形象……
王述文介紹完,偷瞄了一眼桌子端頭的Alliso,他臉上兩片肉在腮幫子上微微顫動,眼皮半抬,表情又陷入沒有傾向性的漠然。
不一會兒,下面的七嘴八舌的交流聲逐漸大起來。Alliso隨後宣佈就今天各自的意見,回去再作進一步深化思考,明天上午開始第二輪探討,隨後就宣佈散會。
下來后,駱駝湊到王述文面前,認認真真的打量,弄得王述文在這位“中學生”領導面前站得像標杆一樣挺直。他在他眼皮下圍着轉了一圈,然後捅了捅王述文的肚子就走了。
王述文揉了揉肚皮,來不及多想,趕緊回他的寶座,幾個組等着要稿件,都排成隊了。
對於整個競標,王述文充其量只是冒昧的露了個臉。不過,他的任務按原計劃算達成了,心裏再無更多奢望,順其自然就好。
果不其然,他在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只能抽空參與競標小組的創作討論。元旦加班那幾天。他也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默默在一旁看大家就擬定的方案不斷的完善創意,這種方式對他其實也不錯,至少學習態度是端正的。
直到正式彙報的當天,駱駝他們一整天都不在,王述文既沒參加,也沒人透露他最終彙報的結果。不過,唯一元旦過後輪休時,通知他也可以回去補休一天。
可就這麼一天,也沒讓他舒舒服服的睡個懶覺,好久沒消息的寧藝找到他。
這小子上午一個電話就把他從被窩裏吵起來,等到見面,着實嚇了王述文一跳。寒冬臘月的,寧藝着長袖衛衣,外面套了件皺巴巴單薄的牛仔服,燈芯絨休閑褲上還有一大砣醒目的油斑。引以為傲的長發,扎了個小辮搭在腦後,整個人瑟瑟發抖得像只落迫的流浪小狗站在面前。
“怎麼……拾荒去了?還是給劫色到索馬里去了?”王述文說完,上手摸了一把寧藝的臉。
寧藝不樂意的撇過頭一讓。
“嚯,臉上的胡茬竟然是真的。你這是準備走野獸派還是頹廢派藝術路線?”王述文捉弄寧藝總能上癮。
寧藝苦着臉懶得接王述文的話。
“我和我老媽吵了一架……”
“……”
“我從畫廊辭職了……”
“……”
“我還從家裏出來了……”
“……”
寧藝賭氣上火的推了王述文一把。
“好傢夥,你倒是一下把話說完行不行?那你現在住哪兒?”王述文這才問。
“暫時在家附近一家小酒店住。”寧藝忍不住哈着手。
“走吧,找個地方吃點暖和的,火鍋?”
“火鍋。”
他倆在王述文住附近的巷子找了一家老火鍋,臨到中午沒什麼人。
結果,王述文根本沒法好好吃飯,除了要理解這小子本不擅表達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話外,還要攔他借酒澆愁。擔心又像上次喝多了,人瞬間性情大變,讓他難以招架。
他大概歸納一下寧藝斷斷續續的所要表達的意思——
寧藝在畫廊前後有三個多月,
原本是想在畫廊裏邊工作。邊學習以提升自己的繪畫水平,然後看能不能通過老闆的渠道讓自己有機會接近職業畫家的門檻——寧母拜託朋友給老闆說了這事。
老闆難得心軟,就讓寧藝把畫拿了幾幅過來,找圈內的專業人士幫着看看怎麼樣。反饋的消息並不理想,老闆的轉訴大概意思:後生潛力無限,但是需要假以時日。
這話一聽,等於沒說。明白人都知道這是這行一種慣用的客套說辭,哪能直說別人不行呢。
但其實,如果寧藝沒有把對藝術的熱情外溢出來,找到他覺得更崇高的感情作依託,依他的奇怪孤僻的性格,他會默默不聞的繼續潛心打磨,不會如此草率的作出改變的決定。
雖然是楚楚少年,但也灼灼少華,誰沒有年輕輕狂過,像他這種越沉默的人骨子裏的力量越是激情澎渤。
他自從那一次看畫展,有了想搬出去和蘇敏在一起的想法后,就決定了他不可能再按步就班的進行他原先設想的藝術爬涉之路。
正好,眼前這個小小的挫折給了他一個借口。他瞞着寧母找到畫廊的總監,申請換了一份工作——當銷售。他知道銷售是畫廊里唯一可以提到成,而且所得可觀的職位,他明白從家搬出去后什麼都需要錢。
這小子從小大到,還是第一次違背寧母的意願。但是,一想到未來即將實現的全新生活,內心竟生出從未有過的興奮與期待。
結果,這位原有望在藝術領域有所追求的畫者,終於在銷售的第一周,就嘗盡了他從未理解過的成人世界的無奈與絕望。
他初次上崗,總監就給了他一批訪客的聯繫電話,叫他打電話逐一邀約到畫廊。因為年底畫廊有一場關於“人與空間”的現代藝術推薦會,到時將首發幾位近兩年被圈內看好的新銳畫家的作品。
他照着擬好的聯繫方式,逐一拔打了幾個電話,效果都不理想。不是當場掛掉,就是不接。終於打通了一位,對方一聽寧藝說是某某畫廊的,對方借故說有事就掐斷了電話。
寧藝稍事調整說話語氣,又鼓氣勇氣繼續聯繫,結果仍舊進展不大。最氣人的莫過其中一位客戶,還沒等寧藝把第一句話說完,那頭就是一陣批頭蓋臉的責罵。稱自己都破產了,現在正在民政局辦理離婚,要不送個畫框給他,他立馬嵌張照片當告別這個世界的遺像得了。
剛第一天,他再沒有勇氣拿起電話。
接下來幾天,他硬着頭皮照舊聯繫。終於有一天,畫廊的一位女生,也是畫廊唯一的營銷市場人員,實在看不下去,告訴他,作回訪,不能一張口就叫別來看畫展。這不明催人來下單嗎?畫又不是針頭線腦說買就買,你得先有策略和對方多套近乎,摸清對方的意願,見機行事。
“還有,你作為銷售,得先備一下功課,了解了解畫廊經營的情況,你是又天真又認真,真不知…….”
寧藝平時就認為畫廊這女生年齡看着不大,心眼賊多,原來這才是真正做銷售的料。女同事願意透露一二,看來也覺得他太傻太天真,根本對她夠不成任何競爭威脅才這麼直言相勸。
寧藝還真的通過畫廊總監去了解公司銷售狀態。總監沒有明說,只說開家畫廊,別人都可以很藝術,唯獨老闆不能不食人間煙火。老闆得人前人後圍關係,拓展人脈,和一般商人沒什麼區別,光靠公司層面上的正常經營,很難運營得走......言下之意,你寧藝不傻,自己去悟。
這讓他想起,寧藝剛到畫廊就加了一個江城畫廊藝術圈群,有一回,不知誰聊到他們畫廊的老闆,說他在江城小有名氣,是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很會利用身邊的女性朋友給他公關,“滾”生意,是圈內出了名的會利用美女作營銷的高手……
沒想到,離開畫畫,他其實一文不值。以前除了畫畫,他可以什麼都不用想,有他母親打理一切。可眼下有了蘇敏,他想擺脫這層保護膜,他卻認清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柴。
一氣之下,他再沒有理由在畫廊幹了,辭了職,坦然面對母親對他的失望和看不起,他什麼也沒有申辯,只想離開找個地方睡一覺。只是這一覺醒來,他第一時間想到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同學王述文。
……
王述文匆匆休完一天假上班,他像往常一樣,走到自己那張長方形的工作枱旁。他發現那排文件架前擱着一瓶沒開的啤酒。王述文左右看了看,以為是誰把啤酒落在他的桌上忘拿走,就把瓶子移到一邊,放下包,他終於帶了一支杯子,準備去清洗。
這時,皮蛋兒快步走過來說:“你怎麼還不過來,我手上事多着呢,這兩篇文案,你改出來,等一會兒拿給我。”
“……”
“走吧,蚊少爺,還要八抬大轎是不是?”說著皮蛋兒轉身忙其它的去了。
王述文怔怔的站着沒有動,等他片刻明白過來,便拎起啤酒顛顛的跟在了後面。
他後來判斷應該是公司那次競標很快拿下了甲方MPV全年品牌推廣代理的大單。順利成章的把新業務分給了“駱駝”和Jerry他們倆組。而三組實在缺人手,王述文就又調回組裏干起文案助理的老本行。
至於他在會上提出的定位與理念有沒有在方案中有所啟發或者體現,其實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