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不怕佔便宜
溫華看這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眉眼間卻流露出幾分不馴,一張小嘴不饒人的樣子,再加上她自打進屋就四處亂看,連自己都被她上下打量了兩回,讓溫華很是不喜。
惠英斥道,“剛來幾日不適應罷了,你打小兒就是在這兒出生的,亂講什麼,沒得叫嫂嫂們笑話。”
惠蘭癟癟嘴,“我講的是實話!”又對溫華道,“聽說嫂嫂進京也沒有幾年,嫂嫂你講,我講的有沒有道理?”
溫華和楊氏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聽不懂南方方言,原本惠英姐妹幾個說的是南方口音的官話,這會兒惠蘭一着急,就全變成了方言,兩人就完全聽不懂了。
楊氏笑了笑,“妹妹別著急,你講慢些,京城都是講官話,我和你六嫂聽不懂南邊兒的話呢。”
惠蘭小臉兒一沉,想起進城時她家的下人不太會說官話而被人當成外鄉人呵斥時的尷尬,嘟囔道,“怎麼會聽不懂?鄉音都聽不懂?在老家的時候說官話才被人瞧不起哩。”
這般小家子氣,楊氏索性不理會她,權當沒聽見。
溫華不想被她們的話題牽着走,讓小丫鬟捧了果盒送到姑娘們面前,“這是昨兒才進來的果子,妹妹們嘗嘗。”
惠蘭卻仍盯着她問,“嫂嫂你說我講的有沒有道理?”一副得不到回答就不罷休的樣子。
溫華就有些煩了,笑了笑,“各處有各處的風俗,京城也有不少好玩的去處,等天暖和了,若是二嬸嬸同意,出去瞧瞧也是不錯的。”
惠蘭沒有眼色,惠英卻是知曉自家妹妹的脾氣的,瞪了她一眼,換了話題,“聽說六哥等開了春就要入場,想來準備的極有把握了?”
溫華心裏一動,笑道,“科考上的事兒我也不懂,只是看你哥哥最近辛苦得很,再說了,這樣的事,學問是一樣,運道又是一樣,說不準呢。”
惠英拈了顆鹽炒榛仁,道,“今年我父親的學生里也有兩個要上京考試來呢,只是他們來得早些。”
溫華和楊氏互相看了一眼,楊氏笑了笑,道,“早知道二叔的學問是好的,如今學生也出息了……”
惠蘭盯着自個兒的腳尖,心裏老大不樂意,她父親會試考了多次都沒有考中,實在是運道不好,可長房的那個傻堂哥竟也要參加會試,這不是笑話么!聽二堂嫂的意思,難道是說父親考不上進士,只好指望教出來的學生給自己增光添彩嗎?便不等楊氏講完,冷冷哼了一聲,“我爹爹的學問自然是好的,那些人不過是沾了我爹爹的光罷了!偏偏有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只把翁仲作仲翁!”
這幾句話說的極不客氣,堵得楊氏張口結舌,當即就沉了臉色,但因着惠蘭年紀尚小,她不好在明面上跟她計較,吵起來太不好看,只得暗自生悶氣。
惠英瞪着自家妹妹,惠蘭一開始還強撐着,然而惠英平日裏積威甚重,惠蘭終究是懼她,漸漸弱了氣勢,移開了目光。
溫華皺了皺眉,仍是笑道,“二叔學問自然是好的,將來若是能更進一步,也是給家族添光彩……”
這話說得委婉又好聽,惠英和惠蘭兩姐妹臉上便有些陰轉多雲的跡象,惠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朝溫華露出一個滿是歉意的笑容。
惠蘭嘴角噙着幾分得意,不等溫華說完,“嫂嫂吉言,真要有那天,不知多少人要羨慕咱們家滿門進士!”
惠英不知道妹妹惠英是怎麼了,昨兒說得好好的,今天要來探探六堂嫂的底,這會兒怎麼就揪住會試的事兒不放了?父親那件事還沒有消息,這會兒並不適合說出來。
“妹妹,親長說話的時候,你就是這般想打斷就打斷的?”
惠英目光凌厲,看着惠蘭。
惠蘭瑟縮了一下,眼角瞥見兩位堂嫂坐在一旁,便又挺起胸膛,“姐姐管這麼多做什麼!”說罷,起身對溫華道,“嫂嫂,我屋裏還有些事兒沒弄完,就不多坐了。”扭頭走了。
惠英瞪着惠蘭的背影,想着一會兒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就聽庶妹惠秋在身旁小貓兒似的喊她,“姐姐……”
忍住氣,惠英回過頭來,笑容有些尷尬,“對不住,二嫂子,六嫂子,惠蘭被我們慣壞了,妹妹在這兒代她賠不是了。”說罷,正正經經的行了個蹲禮。
溫華連忙把她扶住,看看楊氏,笑道,“妹妹忒小心,十三妹妹人還小,以後就好了。”
楊氏心裏冷笑,也道,“快別多禮了,你做姐姐的也不容易,長姐如母,以後她再大些,自然就明白你對她的心。”
這話實是抬舉惠英,她在顏家姐妹大排行里不過排行第六,便是在自家,上頭還有兩個嫡親姐姐,無論如何也談不上“長姐”。
幾人坐下又聊了一會兒,惠英和惠秋仍沒有要走的意思,溫華看着時辰,便吩咐人去準備兩個禮盒,對惠英道,“我瞧着十三妹妹喜歡這果子,這兩盒妹妹拿回去代我孝敬給二嬸。”這算是給二房的回禮。
惠英略微推辭便收下了,“那就謝謝六嫂子了。”
溫華見她這樣,正要說出“時間不早就不多留她了”一類的話,就聽惠英問她,“聽說嫂子家裏有個挺大的茶葉鋪子?”
楊氏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溫華一愣,戲肉來了,打起精神笑道,“是有這麼個鋪子。”
“怪不得嫂子的茶這麼好喝呢!是吧?”惠英看看惠秋,似是在尋找共鳴般。
惠秋彷彿有些不好意思,靦腆道,“這茶湯清、味醇、鮮爽生津,實在是好茶。”
溫華笑着,“妹妹們喜歡,捎二兩回去嘗嘗?好喝的話我這兒還有。”
看了一眼雁竹,雁竹立即就去柜子裏取了四個半兩的小茶包來。
惠英謝了,突然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楊氏,朝她笑笑,道,“我知道二嫂又要覺得我要佔便宜了,”也不待楊氏開口,“我們又有什麼辦法,這次上京來本就花了不少錢,趁着還沒有過年,父親要到相熟的人家裏拜見,尋常的禮物拿不出手,太貴重的,我們家又沒那麼多銀子,聽說六嫂子娘家也做茶葉生意,只好求到六嫂這裏了,還請嫂子勿怪。”
溫華大約猜出她是什麼意思,含糊道,“妹妹客氣了。”
惠英就道,“也不是白要嫂子的東西……”
溫華想了想,“妹妹客氣了,回頭我讓人給鋪子裏管事的送個信兒,到時候你只叫底下人報上名號就是,給你們按進價算。說起來,那鋪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別人也是入了股的,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完全做主。”
惠英眨眨眼,“咦?是跟誰家合的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僭越了。
溫華笑容一凝,隨即也眨眨眼,笑道,“這個呀,還真不能說,妹妹許是沒接觸過這些商事,契書上立下的規矩,不好不經人家同意就說出來。”
惠英就嘟着嘴,“好嫂子,你這樣說,我越發好奇了,告訴我唄——我不會隨便亂說的!”
惠秋在一旁道,“想來嫂嫂也是有難處呢,咱們都是自家人,姐姐,算了吧,別讓嫂嫂為難了。”微笑着看着溫華,很是親近關心的樣子。
她這樣勸說,溫華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寬心,笑着推辭了兩句就忙換了話題,楊氏明白溫華的意思,幫襯着聊些閨閣瑣事,堅決不把話題往生意上帶。
許是瞧出來溫華態度堅決,惠英和惠秋坐了沒多長時間就告辭離開了,走時惠秋還盯着屋裏的金魚缸看了兩眼。
“你呀!都提醒你了,怎麼還……”楊氏眼見着二房又佔了便宜,不由氣悶,瞧着溫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溫華笑眯眯的,吹吹熱燙的茶水,“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店裏的事我向來不插手,有我遞過去的信兒,十兩八兩的就算了,多了,掌柜的也未必同意呢。”
楊氏瞪着她,笑了,“原來你也不是個會吃虧的。”
“客氣、客氣。”
兩人都笑了。
楊氏走了,溫華叫人把二房送的禮呈上來,兩條臘肉看上去還不錯,表禮卻是素麵緞,實在不值幾個錢,最多自家用一用,拿去送禮是不成的,溫華想了想,道,“這緞子先收進庫房吧,臘肉交給廚房。”
臘肉在北方不常見,廚房雖然會做,卻因為溫華從未點過這道菜,因此心裏有些沒底,便央了去送肉的小丫鬟回來稟報,詢問溫華想吃什麼口味的。
溫華一時也愣了,“她們撿拿手的做兩道就是了,”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有一道冬筍湯十分鮮美,顏恕和她都喜歡,遂道,“問問她們,廚房裏還有冬筍沒有?臘肉配上冬筍、豆乾、蘿蔔乾和裏脊肉,全切成細絲,做一道五香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