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陣法
“那傢伙不見了么……”
視線在前線奮鬥的其他隊員身上劃過，見無法找到那名拋棄艾格恩斯的玩家，快斗握劍的右手緊了緊，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是害怕被人報復所以躲藏起來了嗎？
“沒事……我會來找你算賬的。”連續掃視幾遍依舊無果之後，他朝着迪亞貝爾的方向跑去，“隨便拋棄夥伴的行為，我可以理解……”
“但不會接受。”
確實，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可能會做出這種舉動——這是生物的求生本能。
他很清楚這一點。
可這並不代表着，做出這件事的人，就可以用這個理由來逃避後果。
……
話雖如此，但當務之急，是先解決第二層頭目的阻礙……這種事情就暫時先放到一邊。
穿過圍繞着戰場周圍進行支援的E隊，快斗朝着迪亞貝爾的方向大吼起來。
“迪亞貝爾！”
與兩名撤退的單手劍使擦肩而過，他躥到迪亞貝爾身旁問道。
“我們還有多少人？”
“……不到三十人”
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虛汗，迪亞貝爾回答了快斗的問題。
此刻，藍發瀟洒的騎士也是一改之前遊刃有餘的姿態，與先前第一層皆在掌握之中的樣子不同，現在的他眉頭緊皺，而不斷撫摸劍柄的動作也說明了他雜亂的內心。
“你……”
正想接着回復快斗的話語，突然改變的戰況卻使他不得不打斷了對話。
“A、D隊撤退！B、F隊上前進攻！”他猛地一揮持盾的左手，“注意血量！不要再出現減員了！”
“桐人！去掩護涅茲哈！我們需要他的遠程攻擊對頭目造成阻礙！”
話音剛落，奧蘭多氣喘吁吁的聲音又從靠近大門的位置傳來。
“該死！這樣下去簡直沒完沒了！”
光聽那喊聲中夾雜的刀劍碰撞之聲，就可以知道，作為處理護衛的G、H隊也快到達負荷的臨界點了。
“喂！迪亞貝爾！該怎麼辦！”奧蘭多在砍倒一隻護衛以後接著說道，“我們快要扛不住了！”
“讓我想想！”迪亞貝爾轉身回應了一句，“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焦躁地輕甩着手中的長劍，口中不斷念叨着同一句話語。
“要能牽制敵人，又要在維持現有戰力的情況下對頭目產生更多的攻擊……”
“呼！”
迪亞貝爾失態地向空氣揮出一拳。
“可惡！這怎麼可能做的到！”
是啊……這根本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快斗也在心中如此說道。
世間上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以小搏大，還能兼顧攻擊和控制的戰法。
就算是我現在使用技能上去賭一把……最多也只能帶走頭目的第一層HP槽……
想也知道這是極其不划算的買賣。
至於依照原作的描述……就憑他們現在這種減員十分嚴重的情況下，想要使出那種戰術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想到這兒，他的內心也不可避免地煩躁起來。
“該死！”快斗咬牙切齒地說道，“到底該怎麼辦！”
他的眼中倒映出慘烈的戰場，隨着其他攻略組的成員對頭目HP值的不斷削減，亞斯特里歐斯的戰鬥風格也是變得愈發狂暴起來，終於，當那纏繞着電弧的戰槌再度揮舞之時，只聽得三聲慘叫齊響，隸屬於F隊的三名成員，帶着滿身的傷痕從前線的隊伍之中旋轉着飛出。
“草！”見到這一幕的快斗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一瞬間，熱血上頭的他，擺出了舉劍衝鋒的動作。
但隨即，快斗又給自己的臉上來了一巴掌，阻止了自身那毫無理智可言的行動。
“砰！”
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一邊在心中這麼說著，快斗一邊用力拍了拍臉頰，緊接着，他便開始思考起破局的方法。
使用「超腦力運算」來規劃戰術的話……
他想到了技能的另外一種用法。
不行！不說能不能進行有效的指揮，只有五秒的“完美調協”能做到什麼？
再怎麼無解的戰法，如果其他方面跟不上，那也是白搭。
快斗甩了甩腦袋否定了這個想法。
若是配合桐人、亞絲娜進行連攜攻擊呢？
不……這次不一樣，雖說他們三個一起對付頭目，確實能以最小的代價給頭目帶來最大的傷害，為部隊帶來苟延殘喘的機會，但是遇上有着超長射擊距離攻擊的亞斯特里歐斯，可以起到的正面效果，根本無法抵消這一行動所帶來的負面效果。
之所以先能和桐人他們造成那種壯舉，全是因為整個部隊都陷入了幾乎癱瘓的巨大頹勢，可現在因為他的關係，部隊的戰力雖然在不斷下降，但還沒達到要徹底停轉的地步。
貿然和桐人、亞絲娜殺入戰場的話，只會進一步增加戰場的混亂，得不償失。
而且能在這種情況下依舊還能完成這種“低容錯作戰”的……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該死！
還有……還有……還有什麼辦法啊！
快斗憤怒地一拳砸在地面之上，鑽心的疼痛從拳鋒處傳來。
他媽給我想出辦法來啊！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為不幸變得和我一樣了啊！
我不就是因為這個才加入「代行者」的隊伍的嗎！
這種“可笑至極”的理由，便是他數年之前，答應女神邀約的原因。
他的過去已經無法挽回，既然如此，那就去拯救別人的未來吧。
當時的他這麼想到……儘管，這是個無解的理念。
世間的遺憾無窮無盡，他就算是神，也做不到創造一個理想的烏托邦。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改變這一決定。
與其被傷害到遍體鱗傷以後去加入“加害者”的行列，他更願意作為過來人去成為他人的“拯救者”。
可現在……看着或許再過十分鐘，可能就要全軍覆沒在這裏的全體玩家，再聯想到他們的家人得知這一事實后的表情……
我這不還是……什麼都做不到嗎！
就和當初討債的人闖上門來一樣……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裏。
快斗緊緊地抱着腦袋，眼中失去了神采。
可就像和地球不會因為任何人的離開而停轉，與亞斯特里歐斯的作戰……仍在繼續。
在快斗的左邊，重新進行指揮工作的迪亞貝爾，正在對前線的隊伍大聲咆哮些什麼，而右邊則是剛和涅茲哈一起撤出戰線的桐人。
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如今作為牽扯主力的他們，出現失誤的概率正在逐漸變高——這都是戰鬥經驗不足和高強度戰鬥所帶來的後果。
已經沒人有空來勘察快斗的心理狀況了。
作為領袖，迪亞貝爾背負着四十多人的性命。
作為戰士，桐人必須要盡他所能地減輕其他人的壓力。
這是一份責任，驅使着他們繼續戰鬥下去，去追尋那虛無縹緲的獲勝希望。
可快斗不一樣。
他知道所有的劇情，他有着常人沒有的特殊能力，他還提前做了諸多準備。
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可為什麼……現在的局勢變得更加難堪了啊！
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快斗在戰場中央發出無聲的吶喊，他捏住左手上的腕錶，徒勞地翻動着裏面的內容。
哪怕裏面除了那單調的任務界面外，便再無他物。
“來個人告訴我啊……獲勝的關鍵。”
他發出近似哀求的話語。
……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就在快斗覺得，他可能馬上就要回歸到那個多年不見的純白空間之時……
“砰！”
突然，不知是誰，在他的腦袋上重重地來了一拳。
快斗茫然地抬起腦袋，熟悉的鬍鬚塗裝和金褐色捲髮出現在他的眼前。
“你在幹什麼啊！”阿爾戈打掉他捂在腦袋上的雙手，接着抓起他的肩膀輕輕搖晃起來，“在大家都在努力的時候，你在這裏發什麼呆啊！”
“桐仔他們都很擔心你啊！”
“……”聽到這話，快斗的視線越過阿爾戈的肩頭往B隊的方向看去，在看到奮力作戰的眾人那不時向這裏投來的目光之時，內心的痛苦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
“對不起……這都是因為我……”
他滿臉內疚地扭過頭去。
“為什麼你要把所有責任都往身上擔啊！”沒好氣地直接打斷快斗的話語，阿爾戈伸手捧住他的腦袋，強迫他和自己對視，“這又不是你一個人造成的！”
“就算這一切真的是因你而起，像敗家之犬一樣待在這裏的你……不是比我這個情報人員更加沒用嗎！”
“……我一個人做不到的。”
“不還是有其他人嗎！”
“……”
看着身前情緒激動的阿爾戈，不知為何，內心沒有多少觸動的他突然胡思亂想起來。
怎麼感覺……她在生氣的對象……好像不是我？
這個想法猛地從快斗的腦海之中蹦了出來。
與其說她是在跟我發火，倒不如說……阿爾戈是在呵斥，此刻就連幫忙都做不到的她本人？
所以……
快斗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為什麼知道劇本和開了掛的他要在這邊自閉？
連“原作人物”都還在努力，他這個“穿越者”有什麼資格在這擺爛？
“……”
“我果然還是在逃避嗎……”嘴角露出釋然的微笑，快斗突然說了一句讓阿爾戈感到莫名其妙的話語。
“欸？”
“總而言之……”輕輕撇開少女放在他臉上的雙手，快斗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了頭目「公牛國王●亞斯特里歐斯」。
懶得想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了，先把眼前這貨砍了再說！
“我回來了。”
“嗯。”阿爾戈看着面前緩緩站起身來的快斗，豎起了大拇指，“加油。”
真是……都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快斗苦笑着搖了搖頭。
該說我是自大呢……還是脆弱呢……還是兩者皆有呢。
我現在也是個“劇中人”啊。
作為“演員”的我，卻在用“觀眾”的思維方式來行動……
呵……搞得我都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伸出兩個大拇指在太陽穴的位置揉了揉，他往嘴裏丟了塊蜜糖，然後右手便開始摩挲下巴起來
先整理下思路。
使用技能這條思路……PASS……雙人配合……PASS……撤退……PASS……
嗯……真的沒有破局之法了嗎？
他閉眼沉思起來。
耳邊是嘈雜的戰場，時不時從前線傳來的慘叫聲也吵得讓人心煩。
但他必須要想出來解決的辦法。
先前抱着刷番的心態來作戰，這才導致了現在這種十分尷尬的境地。
作為始作俑者的他必須要修正過來。
“以極低的兵力去戰勝強大的對手……嘶！”
快斗突然猛地捏住下巴。
“這不是陣法嗎？”他喃喃道。
在有懸殊實力差距的情況下，使用陣法就能大幅提高隊伍的作戰能力。
但怎麼用陣，用哪個軍陣，怎麼指揮佈陣，這就成了他接下來要面對的問題。
作為一個活在21世紀的普通高中生，做到像古代戰爭時期的那群名將一樣排兵佈陣，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他那些在FPS遊戲中使用的隊列陣型，放到SAO這類刀劍類RPG遊戲，反而不合適。
“拋開那些我只有一點印象的，那就只剩下……”
“「三才」和「鴛鴦」。”
快斗伸出手指輕點起人數起來。
他不熟悉陣法，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導致他一開始沒想到這一方法以外，如何讓他們這群散兵列陣起來也是一大難點。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名活生生的玩家。
這就意味着，就算他這邊不出差錯，缺失紀律性和士兵素質的其他人，也可能會因為戰鬥中某個突髮狀況打亂陣型。
現在沒有機會再讓他失誤了。
“迪亞貝爾！”快斗邁開雙腿跑到正在指揮的迪亞貝爾身旁，“你知道陣法嗎？”
“A、D隊頂上去切換……你說什麼？”大聲吼出指令的迪亞貝爾看了快斗一眼，隨後意識到他說的話語以後又一臉詫異地轉過頭來，“陣……陣法？”
“對！”快斗提高了音量回應道，避免因為亞斯特里歐斯的吼叫蓋掉他的聲音，“你會用嗎？”
“我上一次接觸陣法，還是在別的遊戲裏面聽一名別國玩家的戰役指揮后了解……F隊和A隊切換！”
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看見A隊頹勢的迪亞貝爾又不得不指揮候補的F隊替換上去。
“我也不廢話了！我這有兩個古陣法，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想要佈置還是綽綽有餘的。”快斗貼近迪亞貝爾的耳朵旁邊，語速極快地說道，“也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軍陣……”
“不需要他們有所配合，只要知道各自的職位和站位，就算是我們這群散兵也能發揮陣法的作用！”
“紀律性和突髮狀況呢？”
“那就不是現在這種情況能考慮的了！除非我們這有個會開大型生物兵器的少年救場！”
“可是……”冷靜下來的迪亞貝爾思索片刻，隨後對快斗說道，“對人陣法遇上頭目真的有用嗎？”
“就算只有50%的效用，也比現在好多了。”
用長劍對着前方揮舞戰槌的頭目一指，快斗側頭和迪亞貝爾說道。
“既然我們退無可退，那只有戰鬥，才能獲得生存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