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公閣的想法

公閣那邊，大押班林翰派出去的太監，及時通知了他們，所以等房如雪到的時候，他們都準備好了。

一見到房如雪，他們便集體起身，迎到門口，分成兩排拱手道：

"見過官家！"

"嗯，免禮。"

房如雪擺了擺手，走到屬於她的主位上坐下。

這個公閣，是她主持設計的，正中間的位置，就是她的，一般時候都是空着的。

在她的兩邊，分別排着的，都是公閣成員的座位，越靠近她的，自然位置就越高。

不過，他們的椅子，都是同等的，沒有說越高級的官員，椅子的品質就越高，也都是同等樣式，同等品質的。

但皇帝的位置呢？

本來，房如雪是打算和他們一樣，用一樣品質的椅子，但沒想到，底下的公閣大臣集體反對，有些甚至恨不得自己捐錢，也要給皇帝做個好椅子。

房如雪見他們"盛情難卻"，只好暫時放下這個念頭，讓禮部定了規格，由工部定製。

這張豪華的椅子，以崖州之黃花梨木為原料，以工部最為巧手之工匠，匯聚禮部各家之文獻，花費七七四十九天製成，不可謂不豪華。

九五至尊，自當有九五至尊的禮數，若是九五至尊降級，那他們這些做大臣的，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房如雪也沒有多在意，坐到龍椅上后，右手一伸，請公閣大臣落座。

"都坐吧。"房如雪淡淡道。

"謝官家！"眾人應聲而落。

"范家和熊節度那個，你們是怎麼想的，來，都說說。"房如雪問道。

公閣大臣們聞言，齊刷刷地朝着房如雪看了過去，眼神里滿是疑惑。

這個兩位宰執都沒有搞定的事，來問他們這些下官，那他們能說出什麼看法？

當然，皇權至上，既然房如雪沒有硃批蓋印，還親自來公閣過問，是否意味着，其實官家並不喜歡這個提議？

於是，刑部尚書吳道斌立馬站了起來，躬身回道：

"回官家，范家和熊節度兩家都很有誠意，而且兩家之關係，也未如傳聞中所言之深，但也不是對立之淺，是故兩者有所交集，還是暫且留中不發，該換他人較好。"

"還有其他意見嗎？"房如雪挑眉，似乎對刑部尚書的回答不是很滿意。

"回官家，派熊節度過去鎮壓范逆的提議雖好，但是，臣認為，調動熊節度，地方之財政恐怕會被節度奪去，而且熊節度河東路，稅賦已然有兩年未上交，若是再撥銀兩於熊節度，恐怕又有藩鎮割據之憂。"

一旁一直沒怎麼吭聲的戶部尚書李德明，突然抬頭，開口說道。

戶部是朝廷之中最不缺銀子的部門，但因為稅賦重，每年的開支巨大，戶部也是負擔極大，每年光是從戶部收取的銀子，就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

現在的戶部，雖然是剛開國，人口普查和清丈田畝都做的不錯，女帝還把自己之前繳獲的大半銀子充當國庫，僅留了一小部分給內侍省用。

但因為因為北蠻人之腥膻，全國各地之糧食歉收，女帝之前還聽呂相公的提議，藏富於民，休養生息五年。

以至於戶部能拿到的錢，本身就少的可憐，甚至連維持朝廷的運轉，都是一件很大的問題。

其他的地方其實還好，但就河東路，由河東節度使所轄的諸多州縣，都存在賦稅沒有全額上交的情況。

雖然戶部尚書李德明沒有收到消息，但他能猜出來，這該死的熊索從中剋扣了錢款。

所有的節度使中，就這熊索，最貪得無厭，幾乎把所有轉運之錢財剋扣下來。

明明皇帝已經三令五申，節度使之管節度之軍事，其他各事均不得過問。

但是，兵馬都在熊索那裏，而且熊索還跟當地之貴族關係密切，他們敢不分給熊索嗎？

而且，熊索在任期內，貪污了那麼多錢財，卻一點事都沒有。

這種行徑，已經嚴重威脅了他這個戶部尚書的權威，這讓李德明心中憋悶，對熊索更加痛恨。

其他武人，都沒有熊索乾的那般過分！

就比如平北侯黃飛來說，他是幾乎把戰利品上交的，不給自己留一丁點兒的私貨。

但熊索呢？他竟然貪污那麼多，還不給自己留下一絲餘地！

這簡直就是欺君之罪啊！

所以，今日聽到熊索的話，他第一個跳出來反駁。

他和其他人的想法不一樣，既不想撥款給熊索，還想讓熊索幹活，最好把熊索全家拿下，並撤銷河東節度使，該由流官分軍權並任之。

李德明的想法，房如雪也很快就聽明白了，

但她卻沒有表態。

她沉吟了片刻后，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人接話，大家都看向了房如雪，眼裏帶着希望的目光。

自房如雪自打奪得天下之後，就把大部分的事物交給他們，猶如上古聖天子一般，深居在皇宮裏，基本上不問政事。

這裏面，雖然有其生病之因數作為考量，但她願意放權給文官，設立一個公閣，這本身就能贏得廣大士大夫的好感。

但話又說回來，皇帝無論怎麼放權，朝廷之權力，還是出自於皇帝，這一天子的。

皇帝要把權收回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做臣子的，就不能拒絕。

"都沒有了嗎？除了吳卿和李卿外，就沒有其他人有意見了嗎？"

房如雪見眾人都看着她，微微勾唇。

眾大臣紛紛搖頭。

"那既然這樣，就按照之前你們公閣做出來的決定來做吧，畢竟這是你們集體通過的。"

吳道斌一聽這話，顯然就急了，這並不是他所喜歡的結果。

他剛想說話，卻見房如雪輕笑一聲，隨即道：

"不過李愛琴說的話也有道理，那就削減此事之撥款吧，不用太着急。"

"喏！"

眾大臣紛紛應了一聲，便坐下繼續商討。

房如雪看了一圈眾人，見他們都沒有"異議"，才轉頭看向了，問道："李卿，對於今年的稅賦，可有其他看法？"

"回陛下，臣是覺得，今年河東節度使熊索有貪污賦稅之嫌疑，不過，臣以為，此次之事茲事體大，需從長計議，不如等明年開春之時，再進行討論，以避免強行捉拿，而影響民生。"李德明恭謹說道

李德明這番話一出，其他的官員立刻贊同地點點頭。

畢竟，熊索的事，牽扯太大了。

他不單單是貪污了大量的稅收，而且還把所有的軍隊都控制在手中，他的這一舉動，已經違背了朝廷的規矩。

現在，他的親戚中間，還有人去投靠范家，與范逆交好，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

而且，李德明的話說得極為巧妙。

他說的不強行捉拿熊索，而是以退為進，把所有人都拉攏到他這邊，這樣一來，就能避免強行與其他勢力相衝突了。

之前他在朝堂上維護黃飛，也正是因為黃飛從塞外，拿回不少銀子給戶部，如此忠君報國的將領，他才不會願意讓這群無遠見的傢伙拉下水。

至於那個搶奪戶部稅賦的，那就早點去做天牢吧。

房如雪聞言，也是微微頷首。

"嗯，李卿此言極為合朕心意，你說的沒錯，今年河東的確是出了不少亂子，先是河東道的糧價上漲，然後就是江北的，還有河西道的......朕會派兵駐紮在各處，以防賊人趁機作亂，但凡發現姦細或者是賊人有不軌行為，一律殺無赦，以儆效尤。"

房如雪冷淡說道。

"陛下英明，臣必不辱命！"

公閣諸位大臣躬身施禮。

正當房如雪想起身離開我，回去休息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扭頭問道：

"對了，之前你們不是一直吵着要對平北侯發起調查嗎？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房如雪的問題，讓公閣里瞬間變得寂靜起來。

大家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黃健這些日子的表現，確實讓他們感到驚訝，而且各家派過去的細作都反映，這個黃健，有冠軍侯之姿。

而且，他也是最近一段時間裏，被傳的越來越神乎其神，彷彿真的是蓋世英雄一樣。

只是，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陛下解釋。

房如雪看了看公閣內的眾臣，心中便知道了他們的想法。

但是，現在的她，不想交代點啥吧，又怕他們過度聯想，說多了吧，也會讓他們有過多的影響。

見沒人站出來回答問題，房如雪便輕輕敲了敲桌子，清脆的響聲，讓眾大臣一震。

房如雪道：

"既然你們都不說，那朕就說說真的看法吧。"

此話一出，公閣里的氣氛更加凝固起來。

房如雪看了看公閣里的大臣，沉默了一陣后，開口道：

"朕覺得，你們這個時候，還是盡量少搞點文武對立的場面比較好，朕說過，如無必要，少些爭端，

"你們現在，可以暫且換個方向不是，不是非要盯着武人那邊來錢，而且黃健那邊的事態還行，就不要再搞出，像是十二道金牌將其從塞外追回來的事，這點是無所謂的。"

樞密使劉海濤一聽這話，立馬起身，正色相對：

"陛下，切莫因為此事事小而縱容其等，陛下聖體雖安，但也時常出現癆病，自帶一統九州之後，臣等就十分關心陛下的龍體安康，

"臣以為，這件事還請陛下慎重考慮，如若真有不測，臣等將萬死難辭其咎啊。"

劉海濤此話一出，頓時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他們也擔憂陛下的龍體，畢竟，如果房如雪真的突然駕崩，那整個九州，不又得再來一次四分五裂？

左相呂斯同樣起身，道：

"陛下，常言道，國無後主則國疑，今陛下……龍脈僅為一人，若不儘快降下龍嗣，恐怕難以服眾吶。"

"就是，陛下......"

"陛下三思啊！"

房如雪的臉色，頓時有些陰沉下來。

這些人，又開始催婚了！

明明已經有黃健作為擋箭牌，為什麼他們還要在這一直催？

感情不是他們生？！

"夠了，朕的身體如何，朕自己最清楚，朕還有千百年的活頭，你們急什麼？"

房如雪厲喝一聲，頓時讓眾大臣噤若寒蟬。

"好了，你們回府去準備吧，朕還有事要處理。"

"是，臣等告退。"

諸位大臣齊聲拱手告退。

房如雪目送他們走遠，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她知道，他們的想法，她也知道，如果她沒有一個孩子的支撐，那麼她在位期間，就很難有威望和人脈。

而且，底下的各路勢力，就會蠢蠢欲動，想着等她駕崩之時，好搶奪更多的資源。

而這些，也正是她不允許出現的事。

只是，這種事，是瞞不住的。

"哎......"房如雪嘆了口氣，眼睛望向遠方，腦海中閃現着一個男人的身影。

黃健……

希望這傢伙，不會給她失望，可以說，現在的她，可都把寶，都壓在黃健身上了

她已經做出決定，如若黃健能將北蠻人給打倒，並徹底擊垮北蠻人，贏得天大的軍功，她就放權給黃健，讓他掌管京畿之地。

而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幫他的。

只希望，他不要辜負自己的期望，否則，別怪她翻臉無情了......

房如雪心中暗暗想着，便抬腿往御花園走去。

而大押班林翰則快步過來，攙扶着她。

"陛下......您現在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可是哪裏不舒服？"

房如雪擺了擺手，淡淡說道：

"沒什麼事，不過是有些累了，朕想回宮睡一覺。"

"陛下，您還沒用晚膳呢，不如......"

林翰勸道。

他剛剛看出了女帝臉色不太對勁，不知為何，總感覺心緒不寧的樣子，似乎是在煩惱着什麼事，而這事情，應該不是什麼小事。

"不用了，朕想回宮休息。"

房如雪擺了擺手，否決了林翰的想法。

大押班無奈，只好閉上自己的嘴，安心護送房如雪回御花園，之一路上也不敢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