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人寵她,蘇玉嬌一直都知道,她也向來是恃寵而驕的一個人,她所有嬌縱的底氣都來自於家人的愛。
但現在蘇玉嬌彷彿一夜之間醒悟過來,她也可以成為家人的依賴,反過來保護她的家她要把那些躲在暗處窺伺的人通通揪出來。
在夢裏她只能看着家人一個個倒下,卻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太憋悶難受,她不要再經歷一遍。
蘇玉嬌眼睛盯著兒子的圖畫書,彷彿無意問道:“媽,唐阿姨最近又來找你了嗎?”
副廠長的夫人叫唐文麗,從蘇父還只是紡織廠的小領導時副廠長就在他手下做助理,他能升到副廠長的位置少不了蘇父一路的提拔。
兩家一直有來往,而且唐文麗很會做人,兩家關係維持的很不錯,蘇玉嬌以前也很喜歡這個有品味的唐阿姨。
“昨天下午我們還在一起喝下午茶呢,怎麼了?”楊敏說著略有些心虛的轉了轉視線。
昨天文麗拿給她看了一整套的珍珠首飾,楊敏當場就覺得很精美,剛好女兒生日快到了,她就問唐文麗能不能轉賣給她。
哪知唐文麗卻說這是有人托她的手送過來求她幫個忙的,楊敏遲疑了下,才示意她說說看是什麼事,不看首飾,如果她能幫也願意幫忙。
唐文麗說是有人想托她問問她家老蘇,看能不能給家裏人謀個紡織廠正式工的名額,並且暗示,願意再出些錢。
楊敏一聽,當場就拒絕了她。
別說她不肯幫忙,就是她肯,蘇愛華也肯定不會聽她的,他這個人,最容不得在工作上徇私。
珍珠首飾是很好看,但該有的原則楊敏也很堅持,任憑唐文麗一再勸說只是送她個禮物,事辦不成也沒關係,她也沒收。
但不得不說,楊敏確實動了想把那套首飾買下來的心思,差點就忍不住讓唐文麗去幫她問問看,那人能不能賣給她了。
這事她還瞞着老蘇不敢讓他知道,結果倒是女兒先問起她了。
“媽媽,唐阿姨是不是拿了一套珍珠首飾來說有人托她找你辦事啊?”
楊敏驚訝的差點扔了手裏的杯子,昨天下午女兒不是去看商店新到的夏裝去了嗎?她不在家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你唐阿姨來,來替人說情的?”
昨天除了唐文麗家裏只有她和劉嫂,劉嫂一向老實本分,怎麼可能跟女兒說這些,而且昨天她們倆說話聲音也不大,劉嫂在樓上打掃衛生應該沒聽到吧。
蘇玉嬌當然是在夢裏聽楊敏親口告訴她的,而且關於這件事,目前她知道的比親媽這個當事人還多的多。
首先唐文麗確實是來替人賄賂楊敏的,不過替的卻是她自己,因為一開始提供首飾的那人想求的人原本是她,但背後的人卻讓她以此做局設計楊敏。
只要楊敏收下這套首飾,那麼不管是她買的還是怎麼樣,這套首飾的作用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為證明蘇愛華受賄的鐵證。
本來白的他們都能說成黑的,更何況人證物證俱在,你說是買的,那證據呢,誰能證明你給錢了。
唐文麗作為那個人證,也在關鍵時候站出來做假證,說楊敏見物心喜,非要拿走首飾,並許諾給出一個紡織廠正式工的名額,她勸不住,內心難安,所以站出來指證。
楊敏那麼在乎儀態名聲的一個人,都忍不住當場大罵她顛倒黑白喪良心。
但為時已晚,當時蘇父因紡織廠失火案被關起來正在接受調查,這突如其來的誣陷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蘇家徹底沒了翻身的可能。
紡織廠失火案也疑點重重,但蘇玉嬌現在還接觸不到廠里的事,擺在眼前的這一樁才是她首要解決的。
蘇玉嬌垂眼遮住眼底的恨意,聲音不需壓制憤怒道:“我昨天晚上接小寶回來偶然聽人說的,那個女人說她給唐文麗送了三套家傳珠寶想讓她幫忙安排進廠,結果現在卻把她晾着沒了音訊,她弟弟馬上就要下鄉等不及了。”
這件事她倒不是瞎說的,惡人有惡報,副廠長和他夫人算計扳倒了蘇家,自己卻也沒能坐上夢寐以求的廠長位置,因為他也被人舉報了。
哈,簡直大快人心。
而且舉報的正是最開始拿出珠寶首飾賄賂唐文麗的人,那人弟弟作為算計蘇家的炮灰最後被開除出廠,而且因為扯進蘇廠長受賄一案,被按了個壞名聲,最後被下放到一處非常偏僻的農場。
那家人就這一個兒子,出了大力氣卻依然沒保住,那家人就恨上了唐文麗,反手一封舉報信送上。
那幫人前腳還在合作,後腳就像聞到了腥味的貓一樣立馬反目成仇,而且比起蘇家被強按上的罪名,副廠長可半點也經不起查。
所以就是,前腳蘇家剛遭了難,後腳害人的就被人害了倒霉。
這其中少不了某人的推波助瀾,但歸根究底還是副廠長一家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這,蘇玉嬌心情就好了很多,她繼續做出生氣的樣子道:“唐阿姨怎麼能這樣!他明明知道爸爸的處事原則,這不是故意讓我們犯錯嗎?她自己收賄也就算了怎麼還來拖累我們,媽媽你說,她們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想故意害我們家啊?”
其實蘇玉嬌就是在偷換概念,她還是沒解釋清楚她是怎麼知道唐文麗拿着一套珠寶首飾來找蘇母辦事的,但此刻楊敏已經被她後面的話嚇到,顧不得追問。
楊敏嚇的差點去捂她嘴:“嬌嬌!這話怎麼能亂說!小寶還在呢!”
蘇玉嬌這才記起兒子的存在,低頭對上小寶烏溜溜的眼睛,掩耳盜鈴的伸手捂住他的耳朵撇嘴道:“怎麼,她敢做還怕我說啊,她要是再敢來我們家,我就去舉報她……哎呀,媽媽你幹嘛打我?”
“這種話你也敢亂說,我不該打嗎?”楊敏無視女兒裝可憐的表情,手指點着她額頭數落道:“你啊你,真是被我跟你爺奶慣壞了,以後再也不準亂說這些聽到沒有?”
楊敏真是被女兒的大膽嚇到了,這話要傳出去,不光是唐文麗,連她也得被請去調查的,而且。
“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你唐阿姨可能就是不知道怎麼辦了才來問我……不過你放心,你媽我不是那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收她的東西。”被女兒越看越心虛,楊敏臨時轉了話音。
蘇玉嬌卻不怎麼放心:“那媽媽你一定要記好了,不要再跟唐文麗來往,不對,跟他們一家人都要劃清界限,收……哼,這種人最好不要來往了,免得連累爸爸,連累我們家。”
媽媽還沒看見過他們的真面目,不相信她說的也正常,但一定要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主動遠離心懷鬼胎的副廠長一家。
“你確定你那天沒聽錯嗎?你唐阿姨不是……不像那種人啊?”
說著楊敏自己都遲疑了,但一個朋友關係一個是她親閨女,她肯定相信自己親女兒。
“真的不能再真的,那個女人就是咱們家屬院的,是前面那個什麼車間主任的兒媳婦,我在勝利幼兒園門口見過她的。”
和女兒又對了一遍那人的外貌特徵,確定那些話都是真的后,楊敏沉默了。
良久,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說……他們圖啥呢?”
到此時,楊敏還是不信唐文麗是想故意算計她,但她信了女兒說她收賄的事,她鬧不明白,好好的為廠里工作不好嗎,老蘇一向信任自己的手下,一有機會就提拔,日子過得好好的,非要貪那點幹嘛。
他們圖的可多了,尤其是眼紅蘇家。
蘇玉嬌內心腹誹,卻知道楊敏壓根不信,她也沒辦法一下子扭轉家人的想法,只能從長計議。
好在她現在算是通過那個噩夢預知了後事,當初那些人能算計到蘇父蘇母就是拿準了他們的信任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現在有她提點着,楊敏為了蘇家也會主動遠離唐文麗。
還有後面的事,她要一步一步慢慢來,這回,她肯定不會再給那些人害蘇家的機會。
小小的解決了一樁事,蘇玉嬌又惦記起另一樁心事。
她低頭摸摸小寶軟乎乎的腦袋,抿了抿唇道:“媽,我想帶小寶去鄉下看看。”
楊敏心裏還想着唐文麗的事,聞言隨口問:“去鄉下幹嘛?咱們在鄉下又沒有親戚……”
說完她才猛的想起,蘇玉嬌的婆家就住在鄉下。
但女兒自從結婚,除非女婿休假回來,她從來沒有主動去過婆家一次,倒是女婿家人來過幾次家裏給送些鄉下出產。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了?是不是又有人說什麼閑話了?”楊敏不解,女兒今天怎麼一直在說些出乎意料的話。
蘇玉嬌搖搖頭,她才不在乎什麼閑話,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想住哪兒就住哪?娘家就是她的家,她愛住多久住多久,那些人有什麼資格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