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劍相贈

以劍相贈

他摩挲着她眼睛上的黑布,修長的手指插入了她柔軟的髮絲,迫着她只能仰着頭,不能躲開。

紅燭一夜,燃盡天明。

等到醒過來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渾身無力。

春寒蠱已經暫時被壓制住了,那種被燒灼的疼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難以啟齒的疼。

更何況……她身上全是印子,而且后腰到大腿的位置格外疼,她低下頭,墨色的長發如流水滑下,果然,在雪白的肌膚處,依稀摸到了一個滲血的深色牙印,周圍還有深深淺淺的痕迹烙在肌膚上,十分凄慘。

她想要摘下眼睛上的障礙,被他攔住了。

他以為她醒過來會後悔,會痛恨,會厭惡他。

他昨夜那樣過分,她一定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可是她只是深深吸氣,幽幽道:“燕雪衣,你是狗嗎?”

她就順勢摘下了黑布,眼裏沒有厭惡和痛恨,像是三月的春日霧氣,安靜旖旎。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猛地將她拉回懷裏,呼吸落在她的皮膚上滾燙至極,激起了一片戰慄。

他重新在那個牙印的位置,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犬齒咬在腰間,舌尖在那一小塊皮膚上打轉,那雙漂亮又妖異的丹鳳眼卻掀起了濃密的長睫,專註又危險地看着她。

彷彿恨不得將她拆吃入腹,野蠻又惡劣。

她嘶了一聲,去推他的頭上的魔角。

那英俊的魔頭半天才懶洋洋地鬆了口。

他結實的肌理上,遍佈着猙獰的傷痕,高大的身形像是黑夜裏修長流暢的獵豹,有着驚人的爆發力。

他眯起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想找件衣服來穿,找了半天,那魔頭得意洋洋地說:“低頭。”

她一看,發現地上躺着幾塊撕碎的破布條。

朝今歲:……

他像極了一隻四處搞破壞的惡犬,其性格中令人髮指之處,她在昨夜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

清冷的劍修從儲物戒里重新找了一身衣服換上,轉頭看向那魔頭,“三個月一次,等我找你。”

春寒蠱三個月發作一次,在徹底解決之前,每三個月,都必須要找到他。

此話一出,那種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氛立馬消散。

魔頭臉黑了。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冷冰冰、那種懶洋洋的感覺也消失了。

昨天的那些吻和親密,都在她的輕描淡寫當中彷彿化作了雲煙。

冰冷的憤怒,被愚弄的羞辱一起湧上心頭。

無形的威壓猛地傾泄而出,她剛剛打開的半扇門砰地一聲關上。

黑色的結界出現,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囚籠。

青年嘴角噙着笑,身形高大修長,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陰毒又漂亮的丹鳳眼看着她,

“這裏,可是魔界。”

輕飄飄的一句話,甚至還含着笑。

卻遍佈殺意。

就算是從前朝今歲的全盛時期,都不會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在魔界來去自如——

尤其是在魔界之主的眼皮子底下。

這裏是魔界,他不點頭,她別想活着走出去。

明明上一刻他們耳鬢廝磨、呼吸交纏,做着最親密的事;

下了床,似乎就要又回到最開始那樣,針鋒相對、殺意四濺。

她的身影果然一頓。

她遲疑了片刻,取出了自己的劍。

但是這一次,她卻沒有拔劍。

她只是愛惜地撫摸着自己的劍。

它陪了她許多年,在上一世,毀在了這魔頭的身上。

上一世,這把劍曾經毫不猶豫貫穿了他的身體,讓他化作萬千碎片,自己也寸寸裂開。

這把劍名叫伏魔,是天地間魔族的剋星,若是普通的魔,被劃上一道就會如同火燒火灼般的疼痛。

劍修的劍,就像是她的另外一段生命。

可是大夢一場醒過來,她突然間發現,自己和伏魔劍再也沒有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共鳴了。

她愛惜地看着它許久,然後轉過身,朝着他走了過去。

青年嘴角噙着笑,語氣陰寒:“怎麼?後悔了?”

雖然在笑,但是他渾身暴戾的殺氣卻無法掩藏,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她卻突然間低下頭,在這即將暴怒的凶獸面頰上,落下了猶如蜻蜓點水的一吻。

他指尖一顫。

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氣大得彷彿要折斷她。

她又輕輕地在他的面頰上停留了片刻,把伏魔劍放在了他的手邊。

……

……

許久之後,守城魔將莫邪感覺到了魔尊的氣息,匆匆趕到了客棧。

但是戰戰兢兢,根本不敢進來。

裏面的魔尊面色陰晴不定,彷彿陷入了沉思。

還是那條在門口掛了一夜的蛟爬了過來,提醒魔尊,“主人,她走了。”

他回過神來,“誰?”

魔將莫邪小心道:“那、那個崑崙劍宗的少宗主。”

魔將莫邪:“尊上,要把她抓回來么?”

魔頭:……

漂亮的黑髮青年撐着額頭,面無表情,眼神幽遠地,開始走神。

伏魔劍,他當然熟悉不過。

這把劍她從不離身。

曾經在他的左邊心下三寸、右邊第一根肋骨處,都留下了過傷疤。

他把她給的每一絲痛苦都銘記在心,發誓要千萬倍還回去。

但是現在,她將伏魔劍送給他了。

——是送么?他又遲疑了。

她不是發誓斬盡天下邪魔么?這麼一個愛劍如命的劍修,怎麼會將自己的劍送人?

還是她一直以來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魔頭。

不長眼的部下還在耳邊聒噪。

魔頭:“反正跑遠了也抓不到了,下次吧。”

莫邪:?

魔將莫邪:“那個,您、您不是可以縮地成寸么?”

魔頭一頓,“你說得對。”

他緩緩道:“我是要將她捉回來,碎屍萬段喂蛇。”

蛟蛇:???

好熟悉的大餅!

話閉,魔尊化作一縷黑煙消失。

*

系統和她在醒來之前定下了天地契約,奈何系統的能量不夠支撐,一直到一天後才恢復。

系統以為自己錯過了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火急火燎地蘇醒,本以為宿主已經錯過了最佳機會,結果一看……

系統:瞳孔地震!

它以為宿主是個感情白痴,結果發現她是個平平無奇的戀愛小天才。

她甚至把劍都送出去了!

朝今歲正在朝着昨天的山洞飛去,就聽見了系統的聲音十分激動。

它說了半天,朝今歲腳步一頓,終於聽明白了。

系統想要避免滅世,只能從魔神身上下手。

——雖然她不明白避免滅世和睡了他之間有什麼必然關係。

系統解釋,“這是感化、我們要感化他。”

其實就是避免他黑化的可能。

她發出了一聲善意的笑聲,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系統頓時感覺自己被嘲笑了。

她輕聲說:“你知道他是只魔吧?”

世界上有三種魔——

一種魔族和人類的混血;一種則是修士走火入魔,自甘墮落;最後一種也就是天生魔種。

好巧不巧,燕雪衣就是最後一種,他甚至是魔神的轉世。

他天生缺乏同理心,血液里流淌的就是殺伐和屠戮,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眼睛甚至都沒有眨一下;他還缺乏痛感,極難以理解別人的痛苦。

他不用黑化,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是黑透了的。

最後,一旦魔神歸位,這些性格里的缺點只會無限放大,給人世間帶來無限的征伐。

系統也很贊同:“是的,所以別人都不行,只有你可以。”

朝今歲:……

她安靜了很久,系統都要以為她要斷然拒絕了。

但是她卻再次開口:“其實,我試過。”

她說:“我上一世一直想要把他抓回來、關起來。”

系統瞬間興奮,腦補了一萬字小黑屋劇情。

她面露遺憾,“然後對着他念上幾萬遍的清心經。”

結果當然是失敗了。

他們上輩子幾乎沒有和解的可能。

系統沉默了,它說:“宿主,你為什麼不換個思路呢?”

“比方說把他睡個幾萬遍。”

朝今歲安靜了一會兒,對它說,“他弄死我的時候,我可以把你先供出來。”

系統:……

許久之後,朝今歲開口,“我要先回崑崙。”

系統知道宿主想要做什麼,不過它也沒有阻止。

而且,崑崙里,還有很重要的東西。

不過,系統最後提醒了一句,“宿主,你知道男主角是此方天地的大氣運者吧?”

它幽幽道,“想要殺掉他,可沒有那麼簡單。”

她的腳步一頓,繼續朝着那個山洞走去。

果然,在一個岩石的縫隙中間,她找到了那補血丹的瓶子。上一世她陷入了三個月的昏迷,等到醒過來后,這裏乾乾淨淨,根本找不到證據給夙流雲定罪。

她聞了聞,裏面還剩下了幾顆,全是春寒蠱。

一天之前,她還以為夙流雲當真是關心她——畢竟這麼多人里,只有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血跡。

畢竟同門情誼,她自認無愧於崑崙任何人,從未提防過“自己人”。

只可惜她眼瞎心盲,看不透這關心背後的歹毒算計。

她將東西收好,滿心的情緒被她壓制住。

等到發覺身後有人跟着的時候,她也只是腳步一頓。

腰間的牙印彷彿在隱隱作痛。

如果是從前,她會回頭質問那魔頭,但是現在,她卻並不想那麼做。

就算是沒有系統,她也已經將伏魔劍送給他了。

上一世她無愧天地,無愧崑崙,也許,卻愧對一個人。

她想,他願意跟,那就跟着好了。

她裝作沒有發現,朝着崑崙劍宗走去。

她看見了那座熟悉的雲中之城。

雲霧之間,崑山渺渺。

如傳說中的仙宮一般,只一把擎蒼巨劍直插雲霄,破壞了仙氣飄飄的意境,彷彿有股恨天之高的雄渾肅殺。

——那就是崑崙。

她曾經的家、她的埋骨之地。

*

燕雪衣沒有跟上去,只是沉默了片刻,拍了拍身邊的蛟。

他說:“監視她。”

蛟抬起上半身,覺得這個吩咐讓蛇困惑。

吃不到就算了,還要它眼睜睜看着她在眼皮子下面晃?

不過鑒於魔界之主從不講道理,一直無理取鬧,他低頭用死亡凝視看着蛇,蛟蛇就老老實實地變小,躥了過去。

他看向了她走向了崑崙劍宗——

無數白衣的弟子朝她簇擁而去,如同眾星捧月。

他本來想要問清楚伏魔劍的事,但是現在,他不想問了。

她是前途無量的正道修士,驚才絕艷,更加難得的是善良溫和,乾淨不染纖塵,就像是天上皎潔的明月。她會成為崑崙劍宗當之無愧的宗主,走一條康庄大道。

他嘲諷她是救苦救難的聖人,可他心裏最深處也清楚——

從萬魔窟里爬出來、骯髒又陰毒,滿手鮮血的邪魔,不配和她扯上關係。

就算只是觸碰,也會弄髒她潔白的裙擺。

要再靠近,只會將她拉入無邊深淵,毀掉她光芒萬丈的人生。

那雙深色的燃燒着黑色幽火的眸子重新恢復了一片死寂。

青年轉過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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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只和滅世魔頭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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