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炙熱的吻
第一百三十七章炙熱的吻
林苑和倪霽只能沿着花海往回走。
回去的心情和來的時候完全不同,心裏沒壓着那麼沉甸甸的事,也抽得出時間看一眼這片無邊無際的花海。
美麗的鮮花,亮着漂亮彩燈的摩天輪。
花和樂園。
奼紫嫣紅似霞,漫山遍野如夢。
這裏真的是很美的一個世界,只是不知道是當年哪一位嚮導的精神圖景被食龐女王吞噬了。
數百年前,在這片土地上死去的嚮導。
花海越是美如夢幻,越令人感到其背後的悲壯。
倪霽的腿受傷了,不良於行。於是兩個人都騎在鯨背上。
大魚飛得很低,白色的鯨腹幾乎是擦着那些搖曳的柔嫩花葉,掠過高低起伏的大地,一路捲起飛花零葉。
這是舊日時代常見的一種文字,可以翻譯為“酒店”或為“賓館”。
看見了一個特別漂亮的屋頂露出地面,屋頂上還亮着一排顏色鮮亮的彩色霓虹燈。
他曾經孤身一人潛入白塔內部。他無數次在污染區殺進殺出。他加入了地下組織,企圖推翻那座高塔。
但現在是歸途,不用那麼緊迫,也不趕時間。
林苑這一生大半的歲月,都沒有過什麼屬於自己的東西。
任何時候都狠毅果敢,帶着不惜生命的決絕。
她發現自己很喜歡水,或許是因為精神體是海底生物的緣故。
在舊日時代的每個廢墟里,都找得到頂着這樣標示的建築。當然,現在的世界早已經不存在度假酒店這樣的東西,也沒有人再使用這樣字母拼讀構成的文字了。
就是不希望將來林苑回想起兩人最開始的一段時光,都是地底洞穴,泥濘塵土和滿身是血的自己。
當然,也有一張寬大結實的床——當然床不是主要的,倪霽都沒好意思看那個房間。
被那雙金色的瞳孔那樣盯着,根本穩不住自己,輕易地就繳了械,一點都不太像個哨兵。
來的路上他就遠遠看見過這個屋頂和這個標誌,當時為了跑最短的路線沒有考慮。
林苑捋了一把濕透的長發,難以控制地開始想自己的哨兵。
她想當時自己站在花海中昂着頭,看見倪霽的臉出現在透明的蒼穹之上,帶着傷口,血液,殺氣,一刀割開敵人的咽喉。
只有面對自己的時候那樣溫柔,願意放下一切成為她的哨兵。
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自己的家,連朋友也很少。
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和力量去為自己心中最重視的人準備一點好的東西,
甚至連他自己本人的表現,回想起來都令人羞愧。
進入其中,裏面至少有可以洗澡的地方,鋪了地毯,還有沙發,有可以加熱食物的櫃面。
林苑站在淋浴房花灑的流水下,從沉重到凝結的心底,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泥濘的污水沿着腳底的排污口流走,觸手們興奮地湧出來,在流水中拍打着地面。
直到這兩年,手心裏才漸漸拽住了一點東西。
一顆心是空的,永遠都是補不上的空寂。
當然對酒店這樣的地方也是知道的。
明明在自己面前那樣羞澀,殺戮的時候又那樣毫不手軟,有一種勾着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魅力。
倪霽和林苑提議進入這裏躲避白日的烈焰。
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自己最狼狽的時刻。
倪霽心裏稍微鬆了口氣。
乾淨的涼水從花灑中噴淋下來,傾瀉在肌膚上,帶走了一身的泥土和血漬。
這一路走來,滾過花海,鑽過地底洞穴,一身塵埃。
身上的服裝是學院配發的,愛好和興趣是白塔指定的,未婚夫是國家匹配的。
那些掛着醫院,藥店,超市,電影院,遊樂場等等的建築內部有些什麼,曾經是用來做什麼用途,他心中都有數。
他是個反覆進入污染區的老兵,對那些舊日時代城市裏的各種建築用途門清。
但最可怕的是,還是走過那條長長的走廊。
太苦澀了,人間怎麼這樣多的苦。
那時候為了趕上夥伴們,無法選擇。
幸好這個頂着酒店標誌的地底建築沒有讓他失望。
他心底便悄悄有了一點私人的想法。
空間不算大,勝在乾淨。比那種只有一個洞穴的躲避點不知道好多少倍。
但他還是在心底希望,至少能找一個稍微柔軟乾淨的環境和林苑相處。
就像是從前,任何煩躁的時候,必須依賴一點糖分才能讓自己恢復。
看到那麼多人心底最黑暗時刻的傷和痛。那些被貫穿在木樁上的哀嚎,那些被烈焰焚盡的苦痛,伴隨着四周流水的嘩嘩聲,依舊在腦海中翻滾。
對曾經一無所有的人來說,得到了寶貝之後,只會更想要緊緊攥牢。
現在她有了一個哨兵,身心都屬於自己的哨兵。
林苑關掉了水,走出淋浴房。
她洗澡的時間有點長,出來的時候看見倪霽站在爐灶前煮一鍋食物。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材料,空氣里彌散着香氣,讓人察覺到自己的身體需要補充食物了。
倪霽總是這樣,不論在什麼樣的環境裏,他都能變魔術一般給自己弄來吃的。
更不用說在這樣有鍋有灶的地方。
他收拾過自己,頭髮和臉都洗過了,手上和腳踝露出雪白的繃帶,他甚至給自己找了一根拐杖支撐着傷腿。
剛剛在戰場上殺得屍山血海的哨兵此刻一隻手拄着拐杖,一隻手持着鍋具,低頭站在爐灶邊,火光映在他神色專註的面孔上。
他的容貌其實很俊美,五官柔和,帶着一種溫柔的居家氣息。
讓人突然覺得不應該讓他去經歷那樣的殺戮火海。
就應該讓他待着這樣乾淨又舒適的屋子裏,一起吃一點溫暖的食物,然後獎勵他一個吻。
有空的時候再一起去院子裏晒晒太陽,騎着他那隻鯨魚去看崇山和峻岭,去飛躍草原和大海。
總而言之,如果不是在這樣的時代,他這樣溫柔愛笑又美麗的人,不應該被染上血,浸滿仇恨和痛苦。
倪霽的臉上有一道跨過鼻樑的血口,傷得很深,看起來竟然不顯得丑,只令人心底升起一股憐惜。
林苑從後面握住了他持着鍋具的手,把火關了,環住他的腰。
哨兵緊實的肌肉一瞬間在她手中繃緊。
林苑動了動鼻子,感覺自己餓了。
空氣里混雜着食物的味道,一種麥片的香氣還有蘑菇的氣味。
還有一種甜味,純正誘人的甜。來自於她的哨兵。
林苑的臉貼着倪霽緊實寬厚的脊背,感受那裏肌肉的緊繃又緩緩放鬆。
有一點分不清自己是哪一部分餓了。總之都很餓,什麼都想吃。
她接過倪霽煮好的食物,分成兩碗。
燕麥粥里加入了香氣撲鼻的蘑菇。
也不知道倪霽從哪裏變出來的蘑菇,或許是在自己淋浴的時候,他拖着受傷的腿出去了一趟。
外面的天空還沒有亮起,仔細尋找的話,當然還是能找到一點可口的食物。
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哨兵,一身的傷,還總是忙碌着想要照顧自己。
兩個人在餐桌邊享用這份熱氣騰騰的食物。口感鮮美。
在經歷了數天高強度的戰鬥后,能吃一點這樣溫熱可口的東西,簡直令人幸福得想要落淚。
金黃的燕麥粥里浮着切成片的白色食用菇,林苑看着那些白色的小蘑菇,心神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曾在某段神志不清的時期,企圖用地底巢穴里的彩色毒蘑菇餵養自己的哨兵。
掐着他的下巴,把胡亂采來的食物往他口裏塞。
回憶起那段記憶,連觸手們都扭捏了起來。
吃完飯,林苑怎麼也不肯讓倪霽再辛苦了,觸手們乒乒乓乓把碗碟丟進水池裏。
但倪霽拉過她的手,坐在沙發上,給她處理身上一些不太嚴重的傷口。
為了減輕負重,他們攜帶的藥物並不多。
哨兵自己捨不得用完,剩下的一點全仔細塗在林苑的身上。
這時候兩個人靠得很近,林苑能聞到他頭髮上洗浴后的氣息,能清晰地看見他低垂的睫毛在輕輕抖動。
他纏着繃帶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臂,手指很有力,帶着一點厚繭,捏着自己手腕的肌膚。
另一隻手用棉簽沾了點藥水塗在傷口上,帶來一點輕微的刺痛。
林苑小聲嘶了一聲,看見倪霽抬頭看她一眼,朝她露出一點笑。
酒店燈光打得有些曖昧,朦朧晦暗。
他這樣抬眸一笑,像是夜色里突然綻放的薔薇。
從花芯到嬌艷的花瓣,無一處不透着迷人,透着誘惑。
寂靜的夜裏,釋放美麗,含羞勾搭。
小小的空間滿是他的甜香。
林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告訴過倪霽,她最喜歡看他笑了。
他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時時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容。
無聲無息,勾出人心底深處某種原始的情感。
讓人哪怕在他這樣傷痕纍纍的時候,都會忍不住想做出點欺負他的事。
林苑的目光從哨兵臉上的傷口往下探索。
越過鎖骨——那裏有一道可怕的刀痕,再往下是纏着紗布的胸膛,腿上也打着繃帶。
一身的淤青和血口,肋骨和腿骨都受了重創。
應該讓他好好休息的。
兩個人坐在那張小小的,過於柔軟的沙發上。哨兵拉着她的手,消毒水已經徹底塗歪了,倪霽的手指在下意識地輕輕摩挲着她的肌膚。
真是要命。
嚮導素的氣息濃得醉人,包圍住兩個人身邊的空間。
觸手們從地底爬出,地上瓶瓶罐罐的藥劑都被打翻了。
林苑的頭低下來,緩緩湊近。
她知道自己不該衝動,時刻反覆提醒着倪霽是傷員。
但倪霽的眼波流動,他還衝着自己笑。
林苑就俯下`身去。
包着純白繃帶的手指抬起,擋在兩個人之間,按在林苑的唇瓣上。
“等一下,我有話想說。”
倪霽的聲音很低沉,猶如海底流動的水聲。
這個時候他想要說什麼?林苑的腦海有一點亂。
那樣的喉音像是在陽光中緩緩落下的羽毛,撩着人的心尖,既想多聽一些,又想要把他堵住。
半明半昏的燈光,嚮導素的醇烈和哨兵的甜香交織。
讓人的理智變得含糊。
林苑不太確定倪霽的狀態,或許他想要休息了。
自己是不是不該在這個時候釋放嚮導素。也許他想要喊停,還是想別的什麼?
總之那種氣味和他的聲音令人眩暈,沒法好好思考。
“應該由我先說的。我還沒有認認真真告訴過你。”
哨兵的額頭抵着林苑的額頭,他們兩人之間僅隔着他受傷的手掌。
林苑輕輕嗯了一聲,“告訴我什麼?”
安靜了片刻,倪霽低低沉沉的聲音,清晰地響在林苑耳邊。
“我喜歡你,林苑。”
那樣的話好像帶着熱度,把四周的空氣都烤熱了。
“是我做得不太好,我應該早一點說的。應該由我來先告訴你我的心意。”
林苑舔了舔他的手心,覺得他有一點可愛,“為什麼要你先說?”
我來說,我先行動不好嗎?
“因為是我先喜歡上你的。從很早開始,我就一直一直喜歡着你,渴望着你抱我。”
倪霽的話很熱,把兩個人都點燃了。
他說得很認真,很真摯,沒有一個字是虛幻的。
聽着就讓人心醉。這個哨兵不僅人是甜的,說出的話也如此的甜。
果然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不會說情話嗎?林苑腦中這樣想着,拉開那隻綁着繃帶的手,吻住了她的哨兵。
在吻到他的時候,看見他閉上了眼睛,熱切地回應自己。
這一刻林苑很確定他是喜歡的。他也想要。
渴望了很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