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還要逃嗎?
林傾白未說一語,只是過了許久才單手撐着地面站起身,搖搖晃晃朝來時的路向回走。
涼瑤楚連忙跟在林傾白的身後。
林傾白的身影憔悴,一身白衣走上兩步像是要隨風飄走那般。
涼瑤楚看的心驚膽戰,生怕林傾白走着走着就暈倒了,卻沒想到他愣是撐着一口氣走到了魔皇王宮之前。
遙遙走到寢殿之前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砰的一聲巨響。
瓶瓶罐罐摔碎的嘩啦聲,繼而是閻秋司暴怒的聲音。
“是誰放走的!!!是誰!!!”
“找不到他,我會把你們一個一個都碎屍萬段!!!”
“來人!!!”
站在殿外的人也是各個縮着頭,人人自危。
坊嫿站在殿外的走廊前,搓着手心慌的來回走動,臉嚇得煞白。
林傾白搖搖晃晃的從遠處走來,也不知道是哪個小侍衛先看見了林傾白。
忽然高喊了一聲:“那是不是仙尊!!!”
坊嫿猛地抬起頭,看見了遠處有一個人走來,風吹動着他的白衣,顯得他身影消瘦。
坊嫿一下就看清楚那是林傾白,她如臨大赦,立刻轉過身對身後的人說:“快!!!去通知王上!”
說著坊嫿便兩步衝到了林傾白的身前,忙不及的對林傾白說:“仙尊!您去哪了!您把王上急的都要殺人了!!!”
“.........”
林傾白卻是沒有說話。
坊嫿這才注意到林傾白的臉色蒼白,髮絲凌亂,眼睛泛紅,一向乾淨不染塵的衣服卻沾染了塵土,最關鍵的是林傾白的那雙手也不知道經歷了什麼,一滴滴的往下滴血。
坊嫿看的心驚膽戰,正要開口繼續問,林傾白的腳步卻忽然頓了住,目光定定的望着遠處。
坊嫿他目光的方向望了過去,閻秋司已經站在了寢殿之外,風吹起他周身的風沙,也拂起了黑色衣擺。
他就像是一隻暴怒的獅子,一身幾經瘋魔的戾氣,手緊握成拳,卻在看見林傾白的時候,猛地頓住了腳步,雙目血紅的望着林傾白一步步的朝着他走進。
“師父.......”
閻秋司低喊了一聲,大步的朝林傾白跑來,帶起了一身的風塵寒氣,未等眾人反應過來,他便已經大手一揚彎下腰將林傾白橫抱了起來。
一陣風吹過,林傾白的身子輕薄如紗,在閻秋司寬厚的懷中單薄又消瘦,被攬住了腰間,像是深怕他會丟了那般緊緊的擁住。
這一次林傾白沒有反抗,而是由着閻秋司的力道,頭靠着他小徒弟的肩頭,纖細雙手環住了閻秋司的脖頸。
察覺林傾白的身體情況不對,閻秋司再也顧不得其他,快步的朝寢殿中走,一邊高聲對旁人說道:“叫大夫來!叫大夫!!!”
下人立刻反應過來,四處跑着散開,去叫大夫的叫大夫,跟着閻秋司的身後跟在閻秋司的身後。
閻秋司一腳踹開了殿門,抱着林傾白跑到了床邊,小心翼翼的將林傾白放到了床上。
他抬起雙手撫開了林傾白的臉上被虛汗汗濕的碎發,目光來回的在林傾白的身上打量,生怕林傾白受了什麼重傷。
他沒有怪林傾白偷偷的跑走,也沒有氣惱林傾白讓他着急了,而是望着林傾白蒼白的臉色,目光中的戾氣盡散。
直到閻秋司看見了林傾白鮮血淋漓的手,眼眸一下變成了血紅色,他聲音顫抖的問道:“師父,你這是怎麼了.......”
林傾白倚在床頭,臉色蒼白,一雙漂亮的眼眸望着他,沒有說話。
閻秋司蹲在林傾白的床邊,
難得也沒有繼續追問。
他垂下頭,單手撐着床幃,閉上眼睛深吸了兩口氣,轉過身沖身後的下人喊道:“將藥酒拿來!”
下人立刻又慌得去找藥酒,而後將葯盤端了過來,上面放着藥酒,鉗子,繃帶等各種東西。
下人蹲在一旁抬手就要給林傾白包紮,卻被閻秋司一把拿過了葯盤,低聲說了一句:“滾!”
那下人身子一抖,嚇得如同見鬼一樣,手抖了兩下垂着頭走了。
閻秋司接過葯盤,半跪在林傾白的身前,雙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林傾白的手,喉結艱難的滾動。
林傾白的手和他的手不同,他們二人同樣上戰場征戰過,他的手上常年征戰滿是薄繭,傷的傷,破的破,而林傾白的手指纖細,猶如蔥尖一般白嫩。
在凡間是閻秋司還小,就喜歡牽着他師父的手。
師父的手總是冰涼,但是握着他的時候卻很是有力。
現在那一雙瑩白的手指上卻扎滿了玻璃碎屑,割的血肉模糊。
閻秋司緊握着林傾白的手,抬手拿起了一旁的鉗子,小心翼翼的挑起林傾白皮肉中一塊碎屑,怕林傾白太痛了,他還輕輕的對着林傾白的傷口呼氣。
周圍的下人都看呆了眼睛。
方才閻秋司得知林傾白不見了,一身的怒氣恨不得將房頂都沖翻了,他發瘋一般的掀了殿中的桌子,手中拿着若鬼,要殺了值守不利的將士。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若是找不到林傾白,閻秋司就要屠了這三界尋人。
而現在林傾白回來了,他是一句重話都沒有捨得對他的師父說,還半跪在地上給林傾白挑手上受傷的玻璃。
閻秋司俯身在林傾白身前,大約是有了小半個時辰才將林傾白的雙手包紮好。
他抬起頭,一雙黑黝黝的望着林傾白,低聲的問道:“師父,疼不疼?”
林傾白垂着眼眸望着他的小徒弟,眼睛皆是柔光,眼眶漸漸泛起了紅色,他抬起手,用那個纏着繃帶的手輕輕的撫摸着閻秋司的臉頰。
閻秋司一愣。
這些日子林傾白對他冷眼相待,現在卻是忽然又露出了溫和的目光。
他不明白是為何,卻生怕林傾白會忽然走了,於是他緊緊的捂住了林傾白的手,腦子裏竭力的想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好的事情,讓林傾白原諒他了。
可是,他這個人一身的暴戾,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自己做過什麼好事。
是這幾日的飯菜好吃?
還是他方才給林傾白包紮的不痛了?
.......
閻秋司也不想多想了,他抬手捂住了林傾白撫在他臉上的手,大手在林傾白的手背上輕柔的撫摸着,聲音低啞近乎哀求的對林傾白說:“師父,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林傾白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審訊鏡中他看見閻秋司一身的傷。
那麼小就受盡了折磨,被他的阿娘一刀刺中了肩頭,卻連眉頭沒有皺一下。
這千年以來,閻秋司早已經不知道痛為何物了。
他站過戰場上,不懼刀劍,不懼生死,方才卻手指輕顫的捧着林傾白手上那不過是玻璃扎破的傷口,不知所措,小心至極。
林傾白看着看着便覺得心中痛的厲害,方才在審訊鏡面前的痛,如今在面對閻秋司的時候卻痛的更加的撕心裂肺。
那是他的安兒.......
他的安兒本來應該活的善良單純,為何會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心臟開始劇烈的疼起來,那一把刀又開始割他的血肉了。
林傾白的臉色瞬間變的煞白,這一次在閻秋司的面前,他痛的怎麼都止不住了。
他掙脫了閻秋司緊握着他的手,抬手捂住了心臟。
閻秋司臉色一慌,坐上前一把抱住了林傾白。
“師父,你怎麼了?”
他擁着林傾白,手指顫抖的按揉在林傾白的胸口上,急的額頭上都冒出了汗。
可是還沒有揉幾下,林傾白忽然狠狠的拽了一把他的衣袖,抬手緊緊的捂住了嘴巴,喉結劇烈的滾動着。
閻秋司瞬間明白了,他一手扶着林傾白的身體,挪不開身,只能高聲的喊着:“坊嫿,將唾壺拿來!快!”
坊嫿連忙轉過身,慌得來回找唾壺。
閻秋司心疼他師父,知他師父愛乾淨,轉過身低聲對林傾白說:“師父,你想吐就吐,我等會讓下人清理,無事。”
林傾白卻是緊閉着眼睛不願意,他的胸口猛烈的喘息,直到坊嫿將唾壺過來,閻秋司遞到他的身前,他猛地俯下身,對着唾壺吐了起來。
林傾白這幾日身體不好,沒有吃什麼東西,吐得很艱難。
他脊背消瘦,閻秋司給他拍背的時候,手掌能夠清晰的摸到林傾白後背的脊骨,那雙蝴蝶骨突出,不停的顫抖,當真像是一對蝴蝶翅膀那般伏起落下。
手下的觸感另閻秋司心中發顫,他一手用力的擁着林傾白的腰身,另一隻手上一下下給他師父順着後背。
林傾白難受的厲害,胃裏沒什麼東西,吐完了胃裏還是止不住的翻湧,像是要將胃腹都倒個頭。
“咳咳咳咳咳.......”
林傾白不停的乾嘔嗆咳,閻秋司皺緊了眉頭,心疼的厲害,手上用力的抱着林傾白的身子。
他的左手觸在林傾白的胃腹上,只覺得林傾白的胃腹好涼,就像是踹着一個冰塊一樣,柔軟的皮膚在劇烈的起伏。
閻秋司反應過來,手掌立刻暖在他師父的胃腹部,力道適中的按揉着,想要讓他師父好受一些。
林傾白的身體隨着嘔吐的力道劇烈的顫抖,似要碎了。
以往林傾白不是沒有吐得這麼厲害過,可是閻秋司卻少有如此慌張過。
閻秋司眉頭緊皺,抬手撫過林傾白的臉頰,一聲聲的喚着林傾白:“師父......師父.......”
林傾白的臉色蒼白的沒有半分血絲,額頭上難受的儘是虛汗。
忽然閻秋司手掌下的胃腹猛地收縮了一下,林傾白的身子朝前一傾,哇的嘔了一口,一股濃烈的血腥氣襲來。
閻秋司手上的動作一頓,雙目中漸漸漫上了血紅,瞪大雙眼的看着林傾白。
唾壺裏染上了血色,一滴滴艷紅的血跡順着林傾白的嘴角滴了下來,滑到了閻秋司的手上,又落到了錦繡的床單上。
閻秋司抬起手,看着染紅了他指尖的鮮血。
血跡溫熱,激的閻秋司的手指剋制不住的顫抖。
林傾白的身子卻在這時猛地一軟,倒在了閻秋司的身上。
閻秋司喉結滾動,一點點的挪下目光,望向林傾白的面龐。
林傾白靠在他的胸口,雙眸緊閉,臉上沒有半分的血色,甚至連胸口的呼吸都變的微弱,嘴角殘着艷紅的血跡,似雪地中盛開的艷花,
閻秋司呼吸顫抖,一把抱住了林傾白如雪身體,雙手用力的箍的林傾白的後背,手掌的鮮血染紅了林傾白的白衣。
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聲音嘶啞的對着殿中早已傻眼的下人暴喊出聲:“大夫呢!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