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沈柯突然就明白了謝欲說的沒有時間是什麼意思,他曾經是蟲子的人偶,身上任然殘存着蟲子的氣息,那他感應到蟲子的到來也不奇怪。
他問:【維護人員什麼時候到?】
困難副本都被蟲子玩弄於股掌之間,更別提這種禁不起折騰的世界,維護人員晚來一秒,世界都有可能毀滅。
沈柯從心臟中取出鑰匙的那一刻,他在這個世界的主要任務就完成了,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會立馬脫離這個世界,可是……
他現在心口處裂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曼珠沙華般的紅綻放在病號服上,血液止不地住下流,然而就是死不了。
系統正好收到上面的反饋,它瀏覽過信息后,忍不住嘖了一聲:【蟲子在過來的路上已經維護人員被攔截了,但……】它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宿主你自己看吧。】
系統在沈柯眼前投射了一道虛擬屏幕,畫面只有很短的十秒。
在一片漆黑的虛空中,蟲子那張陰柔又蒼白的臉出現,他渾身浴血,表情陰鷙中又糅雜着興奮。那模樣,就像苦苦尋找多時的東西,終於再次見到了卻又被人多加阻攔。
正如系統所說,蟲子確實在入侵副本前一瞬被一群身着白衣的維護人員攔截了,他沒有戰鬥的意思,也沒有管自己身上插的無數根箭矢,直到確定自己短時間內無法突破包圍后,才扯着詭異的笑容,活生生地挖出了自己的一枚眼珠,手掌緊緊收攏,爆炸的血水消失在空氣中。
他仰頭,只剩的那一隻猩紅的眼睛盯着某一處黑暗,嘴唇嚅動,無聲地一字一句道:等、着、我。
沈柯:【……晦氣。】
不知道蟲子是不是察覺到了着段影像被截取到了還是怎麼著,在屏幕在沈柯看來,蟲子分明是在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外的他。
建築上那枚碩大的眼球似乎有影響人心智的能力,無論是玩家還是npc,他們統一表情獃滯,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
但這效果對沈柯微乎其微,趁着眾人恍神間,他直接撞開了本就虛弱的謝欲,拿着鑰匙打開門衝進房間內。
角落最隱秘的這間房間裏很昏暗,只有一扇窗戶投射進紅色的光芒,映照出了遍佈牆壁的那些奇怪紋路。
那些紋路在紅光的照耀下彷彿活了過來,宛如鮮血一樣流動,最終的指向放在正中間的那個玻璃罐中的跳動的心臟。
面對密密麻麻的詛咒,沈柯無語至極:【光是門上那一道就足夠要人命了,這滿屋子詛咒玩家怎麼通關?你們遊戲的宗旨是讓所有玩家都死光嗎?】
系統小聲辯解:【不,這個房間裏面原來的詛咒是死的,只有門口那一道被激活了。】
沈柯立馬明了:【是蟲子激活了他們。】
蟲子這瘋子唯恐天下不亂,哪怕生扣眼珠也要來搗亂。也是,他都能穢土轉生,扣一枚眼珠下來算什麼。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那你們遊戲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系統:【……】
玩家中最先恢復清醒的是謝欲,又或者他對蟲子比較了解,知道怎麼樣才能最快擺脫。
他清醒的瞬間就朝着沈柯的位置趕來,似乎是想將他拉出房間。
“這裏很危險。”謝欲一向古井無波的語氣浮現出了一抹焦急和隱藏很深恐懼,這恐懼是來自於他日日夜夜被蟲子的支配,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然而,他還沒靠近沈柯,就被迫停留在了原地動彈不動。
一根根透明的絲線勒住了他的咽喉,勒住了他的手臂,勒住了他的腳腕,一點點如同梅花的紅色從他衣服上滲出,下一秒,它們就要將謝欲切割成碎片。
與此同時,沈柯聽到了在耳邊隱隱約約的
笑聲,彷彿即將要欣賞血肉的一場藝術。
“等等!”沈柯也顧不得什麼人設,蟲子都出來了,這個副本早就亂了套。
他心中越是憤怒和着急,臉上反而越平靜。
他重新掛上了自從進入這個副本以來的微笑,一雙眸子如黑夜的星辰般閃爍,聲音如春風拂面,“蟲子,我知道你能夠聽到,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空氣安靜,沒有人回答他。
片刻后,纏繞住謝欲的線鬆了松,但沒有完全解除禁錮,地面上的詛咒開始扭曲,組成了一個字——好。
無論少年是想要拖延時間還是要逃跑,蟲子都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你是衝著我來的吧?”少年的這句話雖然是以問號結尾,但他精緻且無瑕的臉上充滿着對自己的自信,眼尾微微上揚,笑的張揚又挑釁。
地上依舊是那個好字,半晌沒有動靜,似乎是默認了。
沈柯其實不確定蟲子是不是衝著他來的,萬一這個世界還隱藏着什麼不知道的東西呢,他還沒自戀到這個程度,但蟲子的半默認讓他心裏一涼。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這個問題很直白。沈柯不知道他是怎麼定位的自己,若是知道了,他肯定會想辦法祛除,要不然他去到哪個副本蟲子跟到哪個副本,那他豈不是就成了行走的災難體。
蟲子大概率不會告訴他,但沈柯秉着不放棄的態度,如玉的指尖輕點着殷紅的嘴唇,用甜糯地語氣說道:“你不會怕告訴我吧?看來你的本事也不大嘛。”
其實蟲子不吃激將法,但凡換個人,都不會有開口的機會。但既然是少年問了,那肯定是要說的。
紋路又在地上匯聚成了兩個字:[傀儡。]
【傀儡?】沈柯目光上移,定格在了謝欲滿是傷痕的臉上。
一說到傀儡,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謝欲。
謝欲此刻已經奄奄一息,他的眼眸半闔着,嘴角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仔細看,他的身體正在不受控制的發抖。
謝欲脫離蟲子掌控的時候,沈柯和蟲子還沒見過,蟲子不至於那時候就開始佈局。
蟲子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它只是一個被遺忘沒有及時清除掉的可憐蟲豸罷了,你好像很在乎它?]
地上的血字若隱若現,從字面就透露出了不懷好意。
沈柯回答的天衣無縫:“我在乎每一個無辜的人,你要是殺了他們,我就會一直一直的討厭你。”
他語氣加重了後半句話,他在上一個世界發現討厭這兩個字,似乎對蟲子這個死都不在意的人有一定殺傷力。
果然,地上的血字融化成一灘血水后消失了。
蟲子越是不開心,沈柯就越是開心。這會他不急去拿心臟了,反正蟲子大概率不會讓他如願。
他的目光掃過門外像是木偶般一動不動的玩家,思索着:[傀儡不是謝欲,也不像是青城和蘇靖,假如是他們,都到這種時候也就沒必要演了。]
範圍太廣,傀儡可以隱藏在任意一個孩子或者醫生護士中,他可能都沒見過。
正當他準備直接問一個準確的名字或者代號時,門口出現了一道很沉重的腳步聲,隨後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
沈柯瞳孔微縮,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李雲霞站在紅光與黑暗的交界處,她左手拿着還在滴血的手術刀,右手提着……趙羽羽的人頭,緩緩露出了與之前與蟲子手底下的鬼娃一樣的笑容。
趙羽羽的頭顱上還帶着驚訝的表情,她臨死之前根本沒想到,自己逃過了樹枝和感染者的追殺,最終卻死在了為之信任的“玩家”手上。
他的視線在頭顱上停留太久,地上的血字又變了。
[你想要那個人頭?]
“不,沒意義了,燒了吧。”沈柯垂眸,墨色的睫毛顫動之間便斂去了眼底的多餘的情緒,只剩眼中的笑意不含任何溫度地看向李雲霞:“只是有一點意外。”
蟲子燒掉了趙羽羽的頭顱,又問:[你好像很不喜歡它,那我幫你殺了它吧?]
沈柯:“……”
殺人的是李雲霞,始作俑者是蟲子,殺一個傀儡就能夠撇清楚一切嗎?
不過,蟲子的傀儡(除了脫離操控的)的確該死!只要又能折損蟲子實力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我確實不……”他剛想說不喜歡她,在對上李雲霞那雙眼眸時,又忽然頓住了。
他在李雲霞眼中看見了愧疚和難過,一閃而逝,但很真實。
沈柯話鋒一轉,用摻了蜜糖一樣的軟音說:“算了,畢竟該死的是你呢。”
他懶得去想李雲霞是什麼情況了,當他說完這句話時,耳邊又傳來了一聲輕笑,笑的很肆意。
[我不介意被你再殺一次。]
詛咒匯聚成了一隻血手,將房間中央的那玻璃管心臟拿了起來。
[你貌似很需要這顆心臟,但現在它在我手上,所以……你該拿什麼來做交換?]
這句話比較長,字體還被刻意放大了,沈柯可以想像到蟲子那種嗜血且病態的笑容。
他沉澱下心中的怒意,又拿起了手術刀,纖細的手臂對準自己的心口,將那顆已經被刺透的心臟剜了出來。
少年那白瓷一樣的手握住赤色心臟,在充斥着血色的世界,眸色也跟着暈開了一抹紅:“心臟換心臟,很公平吧?”
蟲子似乎想要的不是心臟,但這樣也可以接受。
[當然。]
血手接過心臟的同時有意地蹭了對方一下手背,把血沾了少年一手后,才滿意地將玻璃罐遞給了他。
系統有些不爽:【宿主,你真的要給他嗎?】
【心臟對我一個死人沒用,反正出了副本又會恢復原狀。】
要不然在副本里因劇情需要要缺胳膊斷腿咋辦,那不就完球了。
系統:【你不怕這瘋子拿着心臟亂來?】
沈柯眼中已然淡然如水:【怕,但怕有什麼用。】
沒用,實力不夠,怕什麼都沒用。
從那顆心臟不屬於他開始,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目送血手帶着心臟消失在自己面前,轉身捧着玻璃罐走出了這個房間。
“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他將玻璃罐放在蘇靖腳下,語氣中帶着引誘:“你不要傷害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如果下個副本你還能找到我,我就不討厭你了。”
討厭是一種很主觀的情緒,沈柯這麼說完全沒有任何意義,他頂多明面上不會表現出來。
這個遊戲對蟲子而言毫無利益,他答應后不僅不能殺人,還要繼續放過沈柯。
沈柯賭他會答應,因為他不是一個正常人,他是一個擁有惡趣味的瘋子。
果然,蟲子答應了。
這次,蟲子沒有再用詛咒抒寫血字,天空中的那枚眼珠轉動,主動把房間和門上的詛咒都吸收的一乾二淨。
蟲子仿若隨時都要消散的聲音響起:“等我下次找到你,你不僅會丟失掉討厭的權利,而且會永遠和我在一起。”
話落,眼珠消失,天空恢復了正常,玩家的眼神也開始慢慢清明。
李雲霞融化成了一攤血水跟着消失在了副本,約莫是跟着蟲子一起離開了。在最後關頭,李雲霞沒敢脫離蟲子的操控去看少年一眼,不是怕蟲子,而是怕少年憎恨的目光。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也產生了自我意識,卻沒有謝欲幸運
。她喜歡上了少年,她想逃離,帶着少年一起逃離,她……並沒有告訴蟲子少年的存在。
沈柯恢復了自由,在蟲子消失的剎那,他也隨即脫離了這個副本。
回歸遊戲空間時,他聽見了蘇靖和青城的驚呼,也聽到了721悲傷且憤怒的吶喊,反觀清醒着目睹一切的謝欲反而最平靜,他帶着滿身的傷,一言不發地去抱起那顆裝在玻璃罐里心臟……
少年親自為他們換回來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