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其實再怎麼也比不過警察先生你長發黑亮,貌美如花。”
“怎麼會呢,先生遠遠看去確實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其中夾雜着青年微弱的聲音:“是我說錯了……”
沒人聽。
別吵辣,再吵去練歌房吵!
如果按一周目的情況,萩原研二和降谷零是認識的;如果按二周目的情況,萩原研二和安室透不認識。
所以說這個金髮黑皮的NPC到底多討人喜歡,改個名字就能重啟利用?
松江時雨看着兩人一來一回莫名有些陰陽怪氣的對話,忍不住問系統:“他們之間有仇嗎?”
系統:“請自行探索。”
“在下萩原研二,請多多指教。”
“嗯,我是安室透。”
兩人懟着懟着來了個自我介紹,接着一併轉頭看向一旁的松江時雨。
“松江珣也。”坐在一旁的青年回復非常自然,“安室先生跟榎本小姐是什麼關係?”
安室透表面平靜地笑了笑:“我們都是波洛咖啡廳的員工,她讓我來接你。”
“這樣啊。”
平平無奇的回答,卻連一絲好奇和疑問都沒有,彷彿換他出現完全沒問題。
安室透卻從中察覺到什麼,斂下眸,在松江珣也看不見的地方與萩原研二打暗號。
松江時雨還真沒關注他們,他在震撼這個遊戲在某些方面的偷懶。
“這次竟然連名字都懶得換一個!”松江時雨簡直無語,“這讓我怎麼跟這個安室透好好相處?”
他滿腦子都是上一個周目在組織里的“安室透”,對方是那種動輒冷笑、說話詭譎陰險,為了搶跑琴酒的任務甚至還會主動拽他一起加班的存在。
跟眼前這個笑眯眯又帶點小腹黑的完全不像。
但在這周目,安室透同樣是自己的任務對象,松江時雨可能要監視他,偷窺他,找出真相后曝光他,然後交給警察叔叔!
原本覺得良心蠻痛,但代入上一個安室透,他就一點也不痛了。
組織殺手,人人得而誅之!
系統:“你為什麼不考慮是榎本梓的問題?”
松江時雨理所當然地說:“小姐姐是世界的瑰寶,怎麼可能犯錯,一定是這隻金毛!”
而在松江時雨沒看到的地方,萩原研二和安室透打暗號的手速已經快把空氣切成碎塊了。
兩人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喜怒不形於色的存在,即使心中再多狂風暴雨,表面也能艱難維繫平靜。
而這暴雨的的核心,無非是在一旁笑得燦爛的青年上。
‘是他嗎?’
‘我不知道。’
萩原研二:‘外貌和聲音都很一致,但是性格不一樣。’
安室透的手在身側停頓了一下:‘我擔心,是一個陰謀。’
比起萩原研二隻覺得可能是親戚回國,安室透更相信這是一個陰謀。
針對他的陰謀。
***
“既然松江先生有人來接,那麼我就先走了,安室先生,其他的交給你了。”
“好的。”
這場並不長的對話以萩原研二的離開終結。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看着坐在樹蔭下低頭玩手機的青年,露出了溫和禮貌地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松江君,我們先回咖啡廳吧?”
“啪!”安室透的手在碰到對方肩膀的時候卻被松江珣也條件反射地拍開。
一直以熱情開朗形象示人的青年此時低着頭,攥着手機發抖,艱難地從嗓子裏擠出幾個字:“別碰我。”
似乎察覺到這樣說不行,最後還用尾音勉強地加了一句“拜託”。
安室透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頭頂,柔軟的金髮隨着身顫微微晃動,縮在樹蔭的陰影中,像是一顆瑟瑟發抖的蘑菇。
他的心下意識縮緊,竟然又從面前這人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亡者的身影。
那是三年前的事,他在組織好不容易拿到代號,同時也擁有了一個固定搭檔。
“波本,進去直走,在最裏面的房間,那是你今後的後勤搭檔A。”
安室透皺了皺眉:“他的名字或者代號呢?”
負責人用新奇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解釋道:“這些都是組織培養出來的工具,作為工具,自然不需要名字,如果你樂意,也可以取一個。”
“你是組織罕見的全能型人才,朗姆大人樂意培養,所以將技術水平最高的A分配給你,只要別把他帶出去,或者使用過度,其他隨意。”
“使用”這種詞,聽起來可真噁心。
安室透冷着臉推門進入,找到了最裏面的一扇門,開門后卻險些被亮到刺眼的光閃得後退一步。
在短暫地適應了幾秒后,安室透才能定下神來觀察整個房間。
房間不大,地上鋪着柔軟平整的海綿磚,靠角落放着個床墊,床邊的桌子上放着亂七八糟的雜物。
除此便是佔滿了整個牆面的顯示屏,上面閃着幽光、無數字符流動,直接將房間從溫馨拽入了工作的狀態。
一個瘦小的身影趴俯在工作枱上,無聲無息的,罩着黑色的斗篷,乍一看還容易直接掠過。
安室透喊了兩聲未果,直接走過去將那歪歪斜斜的斗篷拽開。
底下露出了幾縷柔軟偏長的金髮,在亮到刺眼的燈光下有些發白。
安室透還沒來得及抓住頭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就猛地被推得往後踉蹌了一步。
“不要,碰我!”沙啞乾澀的聲音有些尖銳,像是炸了毛的野貓,接着又爆發了一連串的咳嗽。
突然抬起頭的青年重新拉回兜帽,朝安室透看過去,滿是警惕。
他臉上戴着個大大的灰色口罩,有些凌亂的劉海橫七豎八,只露出一雙藍得發黑的眼睛。
兩人對視了幾秒,由A先挪開視線,安室透敏銳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不歡迎和……失望?
就好像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一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這種感覺令他莫名煩躁。
安室透就這麼看着對方咳得七葷八素,半晌才停下來,接着用冷淡惡劣的語氣說:“我是波本,你的搭檔,如果還有力氣動彈的話,請儘快幫我查出XA-3號資料的具體信息。”
迎接他的是一個飛過來的鼠標。
“滾!”
脾氣很暴躁的“工具”全然沒有搭檔意識,哪怕自己高聲說話會咳嗽,也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罵安室透幾聲。
也正是這麼大幅度的動作,安室透才看到這人被黑色大斗篷籠罩的身體下面,卻是坐着個金屬輪椅。
A扭身瞪他,腿上卻是全然沒有動靜,像是已經徹底沒了知覺。
安室透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他在組織里的形象是能跟琴酒冷嘲熱諷的存在,但看着這般情況,嘲諷的話語卡在喉中還是沒說出來。
他選擇轉身就走。
只是在轉身關門時,安室透發現A一點一點地推着輪椅,艱難地去撿那個被他丟飛的鼠標。
斗篷下垂落的金髮繞在手邊,隨着手指緊繃的動作顫動着,像是個為了防禦豎滿尖刺的毛團刺蝟。
之後,安室透剛剛走到基地門口,他的手機里就已經傳來了他所需要的XA-3的資料,除此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信息,連句問候也欠奉。
XA-3號資料,是針對日本國安部的機密,安室透隨口報過去只是想刁難一下,沒想到這被困在組織最深處的神秘黑客,在信息領域,確實有着廣闊的自由。
但也僅僅如此。
***
如今雖然沒了斗篷,但在樹蔭下,面前的金髮青年低頭蜷着的模樣,竟然與A有那麼幾分相似。
安室透下意識朝對方的雙腿望去,包裹在牛仔褲里,筆直修長,此刻並膝斜坐着,看不出來有沒有力道。
恍然間他突然想起遠遠看着的時候,松江珣也明明就是站立的狀態。
更別說A也已經死了,當著他的面胸口中槍,最後直直從甲板滑下,跌入海里。
不可能活下來,不管是松江時雨還是A,都不可能活着……
他果然也是被這樣貌迷惑,險些露出破綻。
安室透垂着眸,心中已然將松江珣也放在最高戒備的那欄。
有着松江時雨的樣貌,不經意間流露出A的姿態,這是哪方勢力在試探他?而他又暴露了多少?
***
松江時雨不知道安室透已經把他拉成了最高戒備、居心叵測的那欄人,從好感上看,別說“關係很好的同伴”,連陌生人的程度都算不上。
他現在正盯着手機里一行行屬於“松江珣也”的信息發獃,一邊在腦海中瘋狂怒斥系統。
剛才他看萩原研二和安室透聊得火熱,坐着無聊便切了【黑客】的賬號,打算破解一下自己的手機找找身份相關信息和住址,沒想到……
松江時雨:“啊啊啊,我站不起來了!我的腿,我的腿子!”
系統:“……啊。”
松江時雨:“你沒跟我說切換賬號連debuff一起繼承啊!還有為什麼我還要維繫A的人設?”
系統:“照理說是不會,可能因為系統故障過?”
松江時雨:“那你快修!”
系統:“親親,這個不在我業務範圍內。”
松江時雨:“那我現在怎麼辦?安室透還在盯着我看啊!”
系統:“您可以再坐十分鐘,就可以切換賬號啦!”
松江時雨:“……”人家都聊完了他說在大馬路上坐十分鐘?
但松江時雨還真的不敢暴露自己現在站不起來的事情,畢竟前面他還跟萩原研二走來走去。
而面對安室透的問話,松江時雨只能含淚凶過去。
畢竟他第二周目【黑客】的人設可以說是沒一處好的,【陰晴不定】【陰陽怪氣】【暴躁易怒】,怎麼討人嫌怎麼來。
好在他第二周目里也認識一個安室透,現在在這張臉面前演,還算比較入戲。
“松江君,我們已經在外面浪費不少時間了,小梓小姐還在店裏等我們。”
安室透的這次沒有碰他,而是用略帶着急的語氣說:“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回去再辦。”
松江時雨哽住,低着頭輕咳一聲緩解尷尬,他已經聽出了安室透話里的輕微不滿,如果再拖下去……
他不會被咖啡廳掃地出門吧?
身份卡要求他去咖啡廳當卧底,松江時雨就必須遵守,如果這條翻車,已經不能撕卡重來的他會怎麼樣,松江時雨一點也不想知道。
松江時雨:“系統,拜託把疼痛值拉到零。”
他說完便安詳地往後一倒。
沒人說樹蔭底下不會加重中暑對吧?
***
安室透沒想到自己就這麼簡簡單單地說了兩句話,低着頭一聲不吭的青年突然身形一晃,直直朝地上倒去。
他呼吸一滯,下意識單膝跪下,在松江珣也後背與地面即將貼合時一把攬住了他。
有些細長的金髮造成酥酥麻麻的癢,枕在他手臂的後頸卻帶來濕冷的冰涼觸感,安室透皺着眉,看着對方格外慘淡的面色,連嘴唇都是泛白開裂的。
還真像榎本梓所說的那樣,松江珣也真的中暑了?
明明剛才看着還神采奕奕的……
有些厚實的白襯衫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顆,將身體上所有能觀察的狀況通通隱藏。
安室透空着的左手下意識上抬,在即將碰到對方胸口的紐扣時停下動作。
他扭頭望了望空無一人的大街,面不改色地縮回手,在簡單檢查了一下松江珣也口袋裏沒什麼危險物品后,將人直接抱起來,朝醫院走去。
反正這不速之客說要在咖啡廳當員工,那麼就……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