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半張胃袋
自周元進入屋內，陳蒼便一直盯着周元看，目光怪異。
老頭兒以往頭髮雖然白了，但至少還有些光澤。
一月未見，光澤退去，如同枯草。
他面容愈發消瘦，老年斑爬滿臉龐，不需用望氣術，便知老頭兒時日不多了。
“你小子藏得可夠深的。”
陳蒼沉默良久，慨然長嘆一聲，看到周元兩手空空，便撇撇嘴，“看來是喝不上天驕的酒咯。”
“今日來得匆忙，沒去買酒。”
周元搖頭笑道：“我可不是藏得深，測試根骨只有叄，天賦本來就不好，至於心性和悟性，不去拜宗，在外山又如何會知道？”
“這倒也是。”
陳蒼老臉笑了笑，頗有些得意：“這些日子我出門時腰桿都挺得比以前直，別人都說我陳蒼走了一輩子霉運，沒想到臨老開了慧眼。
哈哈哈…快死了能吹吹牛，厚着臉皮說自己發掘了一位天驕，看看以往那些背地裏笑話我的人一臉嫉妒的表情，倒也十分過癮，也算不枉此生了。”
周元能看出老頭是真的開心，他拉了把椅子坐下，道：“哪有咒自己快死的？”
“老夫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估計也就這一兩月可活了…死了也好，這一輩子過得窩囊，早死早投胎，說不定下輩子轉了運，也爭個天驕噹噹。”
陳蒼全身山下透着一股看透生死的洒脫。
周元沉吟一聲，道：“你的丹田寒毒或許有得治。”
陳蒼搖頭道：“已經毒入膏肓，沒治了…你沒發現我已經跌到鍊氣七層了嗎？”
周元笑着拿出葬劍令。
陳蒼丹田登時泛起一陣躁動，他猛地抬頭，神情駭然道：“這是何物？”
“它是何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材質。”
周元激發葬劍令，遞給陳蒼，“這令牌乃地心熔玉煉製，有克制寒毒之效，你拿着修行一番試試？”
陳蒼乾枯的雙手顫巍巍接過葬劍令，如獲至寶，忙在椅子上盤坐，好一會兒才平復心情，凝神入定。
一縷縷如同血氣一般的赤色能量從葬劍令飛出，罩住陳蒼身體。
半個時辰后，陳蒼臉色淤青，頭頂泛起冷寒黑氣，張嘴吐出一團污血，濺在面前石桌上，頓時將石桌腐蝕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坑洞，表面很快結出一層寒霜。
又過半個時辰，他周身毛孔流出腥臭黏液，臉色開始變得紅潤有光。
陳蒼緩緩醒轉過來，雙目精光一閃而逝。
周元早已退出三丈外，見陳蒼醒來，丟出三張留着自用的清潔符。
陳蒼暢意一笑，接過符篆，連用三張都沒能將身上臭味除掉。
“這屋是不能待了…周小子，你先出去，老夫收拾一下。”
陳蒼老臉一紅，將葬劍令丟還給周元。
周元出了靜室。
過了一刻鐘，收拾妥當的陳蒼走了出來，帶着周元來至外務堂一間修行石室。
“寒毒可祛除乾淨了？”
周元施展望氣術看陳蒼，見他血氣雖仍有虧損，但已經沒了死氣，生機也恢復了不少。
“幾十年的寒毒，哪能徹底祛除乾淨。”
陳蒼擺了擺手，止住周元話語，笑道：“你這令牌功效的確好，但使用一次，也就到頭了，如今能多活些日子，老夫便已經心滿意足。”
周元聞言便不再多言，寬慰幾句，準備告辭離開。
“小子，先別急着走，給你個東西。”
陳蒼自儲物袋拿出一張枯皺的黑皮，遞給周元。
“我當年便是爭奪此物時中了寒毒，至今研究幾十年，也沒看出個門道，只知此物具備吞噬性。
不瞞你說，我這幾日自感時日無多，正打算直接吞了此物，若真能絕處逢生，最好不過。
若是不能，橫豎都是個死，吞了此物也算是報了仇。”
說到此處，陳蒼自哂一笑，“今日得以續命，自然不會再做傻事，不過老夫留着此物也沒什麼用，便送給你吧。
蹉跎一輩子，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你別嫌棄。”
周元遲疑片刻，伸手接過，凝目一看，心中驚了一下。
竟然沒有直接解析出來？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負山龜脊骨。
難道此物…周元心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此物巴掌大小，表面充滿褶皺，觸感濕粘，上手之後，竟緩緩蠕動了一下，傳來一股詭異吸力。
體內的氣血和靈氣都隨之躁動起來。
陳蒼說此物具備很強的吞噬性…看來所言不虛。
“陳老，這張皮看着像是某種妖獸胃袋的一部分吧？你從何處得到的？”
“妖碭山脈。”
陳蒼目露追憶之色，苦笑道：“當時我修為停滯在鍊氣九層，遲遲無法突破，便大量地做宗門任務，賺取靈資。
在一次去妖碭山脈獵殺藍冰角蛇時，偶然發現了一處寸草不生的荒谷，最終發現卻是一具妖獸屍體造成的。
那妖獸不知為何物，死後肉骨皆腐，但胃袋卻依然具備靈性，宛如活物在蠕動，吞噬周圍一切有靈之物。
我在荒谷內與那藍冰角蛇大戰了一場，費了很大力氣才將其冰角斬斷，藍冰角蛇瀕死。
呵…我當時也真是蠢笨，沒先斬了藍冰角蛇，反而急着得到胃袋，不成想被那畜生緩了口氣，殊死一搏，偷襲得手，咬了我腹部一口，丹田便中了寒毒。
爭鬥之中，我斬下半張胃袋，逃出了山谷，自此修為便再難寸進。”
說完遭遇，陳蒼長吐一口濁氣，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這詭異之物你就拿着吧，你還年輕，悟性又高，或許能得到些有用的東西。”
周元當下也沒推辭，又詳細詢問了藍冰角蛇和那處荒谷的位置。
“你是想得到另一半胃袋？”
周元不置可否道：“等回去后先研究了這半張胃袋再說。”
陳蒼提醒道：“那畜生幾十年前便是一階巔峰妖獸，又得了半張胃袋，此時至少也是二階妖獸了，你不到凝元期，千萬別去招惹。”
周元道；“我又不是急需此物，自然不會去找死。”
“如此最好。”
陳蒼笑道：“以後酒便別送了，在玄雲宗修行，不比外山，開銷甚大，尤其是你們葬劍峰窮得很…”
周元聞言也笑了。
葬劍峰窮不窮他不知道，但師父蕭魁可摳門得很，自拜師以來，就傳授了一門噬劍術，給了一塊葬劍令，除此之外，連半塊靈石都沒給。
“您老多保重！”
周元拱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