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生 第三節

穿梭的身影，火熱的號子。

就像是一處激情燃燒的戰場，讓你有一種恨不得加入其中的衝動，這大概就是時代的氣場吧。

工地旁簡易的土路上，一輛騾車姍姍而來，駕車的老漢韁繩一拉，車子便停在了下來。緊接着，從車上跳下來一臉風塵僕僕的程家安。

看着眾人埋頭苦幹的場景，自個那能先回到團場裏休息呢。革命工作靠自覺，偷奸耍滑要杜絕，這點認識程家安還是有的。比起日夜忙碌的同志們，自己休假的半個月可以說是天堂般的享受了。

程家安趕緊將行李放到一邊，挽了挽袖子，兩眼四周瞄了瞄，就準備找點啥趁手的工具先幹起來。沒想到卻被不遠處的郭雲毅看到了眼裏，讚許地笑了笑，大聲召喚了一聲。

“哎哎哎！程家安，來來來！你過來！”

聽聞召喚，程家安趕緊一路小跑了過來，面色帶着稍許的慌張，急哄哄地道：“書記，我剛探親返回，剛巧碰上，有啥我乾的么？”

“哎，先別急着幹活，我可是等你好久啦？”郭雲毅笑了笑。

“啊，書記您找我有事？”

程家安楞了住了，書記可是團場的一把手，按常理說，自己這麼個小人物，怕是連搭話獻殷勤的資格都沒有。書記能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還在等待着自己，這豈不是咄咄怪事么？啥時候自己入了書記的法眼，自己咋不知道！

“可不嘛，咱們團場衛生所就你這麼一個醫生，你一走，這衛生所就轉不起來了。”

郭雲毅自然不知道此刻程家安心裏琢磨的小疑惑，想起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眉眼間就湧上了一層憂愁，指了指場地上忙碌的人群說道：“你看看，這寒冬臘月的大家都得在外面幹活，很多南方的同志得了凍瘡，都還在這堅持着呢！我就盼着你回來趕緊想個辦法給治療治療，可不能非戰鬥性減員啊。”

原來是這事啊，程家安苦了苦臉，為難地道：“書記，咱衛生所條件太差了，根本沒什麼藥品儲備，更沒有啥治療凍瘡的特效藥啊!”

“所以就得你這個醫生來想辦法啊！”

郭雲毅瞪了瞪眼，算是給程家安下了個死命令：“你可不能把矛盾上交啊，這病情可不等人的！”

“哦，那行，我回去想想辦法吧。”

程家安撓了撓頭，不敢有絲毫地推諉。團場就自己一個光棍醫生，要是自己都沒招，別人就更沒辦法了。回去琢磨琢磨吧，只要開動腦筋，辦法總比困難多。

說完程家安就從地上順手撈起把鐵鍬，準備先去幹活，卻被郭雲毅一把拉住了，急乎乎地說道。“哎呀，你就先別干這個了，抓緊去干你該乾的。”

“哦哦哦，那我這就回去想辦法！”

說完程家安又一路小跑，提上路邊的行李轉頭就往團場跑去。另一頭龔玉蘭也遙遙地看到了程家安，停下手中的活，疑惑地說道。“咦，那不是程醫生嘛，這是去哪了？”

“哦？”馬小田踮起腳來張望了張望，錯愕地道：“還真是他，他這次探親沒多久啊，算着日子還有幾天呢，怎麼就回來了？”

“那肯定是趕回來為咱做好醫療保障唄！”龔玉蘭低頭琢磨了一下，然後揚起脖子來，毫不吝惜地誇讚道：“別看程醫生平日裏頭悶聲不吭的，人家可是對工作一點都不含糊，而且手藝好着呢？什麼大病小災的都能治。”

“哎哎，龔玉蘭同志，你這就有點唯心主義了啊！”另一邊的何偉國張望了一眼程家安遠去的背影，

撇嘴反對着。

作為幹部股長，他倒是對程家安的履歷非常的清楚。聽着龔玉蘭無原則地誇讚，相比對自己的言語態度，像是有着天差地別的感覺，如此一來何偉國心裏就有點不舒服了，言語中沒少有貶低的意思。

“這程家安我還是了解一點的，工農幹部嘛，沒多少文化，他那些技術還不都是到了部隊以後東拼西湊整出來的，沒經過啥正規的培訓，你要說他啥病都能治可就有點脫離實際了。”

這話說得讓你還不好反駁，龔玉蘭嘴角暗暗抽搐了一下，跟這種雞蛋裏挑骨頭的人有啥好說的呢，她只能打個哈哈道：“呵呵，我也就說說而言，不過人家程醫生真心不錯的一人！”

“嘿呀！”

馬小田怪叫了一聲，聽到龔玉蘭對程家安的讚譽，他頓時來了興趣，笑嘻嘻地調侃道：“玉蘭姐，你咋比我這個和他同住一屋子裏的都了解呢？”

“打住啊，我可是結過婚的娘們，你想啥呢？”

知道馬小田嘴裏要亂放炮，龔玉蘭趕緊制止住了，隨後撇了一眼何偉國的身影，暗諷地道：“你們何股長剛才不都說了么，這革命工作怎麼能和私生活混為一談呢？思想要純潔！知道不？”

“哎哎哎，你們都說什麼呢？怎麼又開始胡扯了！”何偉國皺了皺眉，似乎懶得和龔玉蘭這種潑辣的婆姨扯皮，轉頭向馬小田詢問道：“我說小馬，你和他天天住一屋，這人啥情況？怎麼時間沒到就回來了？”

“啊，我也不知道啊！”馬小田撓撓頭，他此時也是一頭霧水。不能說同住一個屋，就成了對方肚子裏的蛔蟲吧。或許真如龔玉蘭所說的，對方是放不下衛生所的工作。在馬小田看來，程家安還真是這種人，雖說性格有點木，但對待工作真沒話說。

幾個人在腹議着程家安，你還別說，真讓龔玉蘭和馬小田說中了，程家安兩步並作一步，匆匆回到團場大院裏，牙根沒往宿舍跑，而是直奔衛生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