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定情 第一十三節
一夜過去，程家安扎紮實實地思考了整個晚上，最終還是決定還是將實情告知兩個哥哥，爭取能得到他們的諒解和支持。他心裏清楚地知道，就目前的情況，被眼前私利蒙蔽雙眼的哥哥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最差的結果很有可能不歡而散。
李秀蘭必須娶，自己的幸福誰也擋不住的。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早痛早了！他們藉著爹娘老子的名義，妄圖給自己“做主”，說到底還不是在為自己“謀私”么。那麼把這些“私”給他們好了，只要自己能順順噹噹地和李秀蘭在一起，這些邊邊角角的利益算個屁。
過不了幾天自己就要返回團場了，這種事情當然宜早不宜遲。於是，懷着忐忑糾結的心情，程家安一早就來到大哥程家國的家中。
大嫂杜玉梅出屋拾掇農活，剛好看着姍姍而來，低頭冥思的程家安，於是招呼道：“家安來咧！”
“哦！”被打斷思路，程家安抬起頭來。“大嫂，我大哥在嗎？”
“在哩，正和你二哥宣着荒哩（聊天）。”
“哦，都在呢，那正好。”聽着二哥同時也在，程家安點點頭，這般更好，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不用自己再重複第二遍，受傷第二遍。
“你是有事啊？趕緊進屋說去！”看着程家安神情嚴肅，杜玉梅趕緊招呼了一聲。
程家安進屋，看着兩個哥哥正盤腿在炕上，抽着旱煙聊着閑天：“大哥、二哥都在呢？”
“嗯！”程家國抬起頭來應了一聲，淡淡地道：“正和你二哥宣哩，算着日子，你的探親假是不是快要到咧？”
“是啊，也就剩下幾天咧，這回去路上還要時間呢！”程家安點點頭，順手拿了個板凳坐在了兩個哥哥面前。
“哦，那就抓緊些，早點回去，你不是說你們團場剛成立么，咋能離開時間長哩！”程家國一副十足的老大做派。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程家安抬頭看着兩個慢條斯理抽着煙的哥倆，稍做了一番停頓，然後整理了一番說辭，開口道：“大哥、二哥，有個事我想和你們商量一下。”
“哦，啥事？你說！”程家國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次回來，我相下了一個女子……”
“啥？”程家國的煙鍋子差點沒掉在了地下，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吭吭哧哧地問道：“你說你相下了一個女子？”
同樣驚慌不已的還有二哥程家民，急吼吼地坐直了腰板，擰巴着臉問道：“咋回事？你前個不是說還沒相下么？這咋說有就有咧，呃，是你們團場的女子嗎？”
“不！不是的，是……咱這地方的……!”程家安急忙擺手道。
“你說啥？”程家國哆嗦着嘴唇，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找了個咱農村的女子，你……你這是啥時候的事情？”
程家安低着頭沒有吭聲，兩個哥哥的反應早在預料當中，雖說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是真要面對，還是感到深深的失望。
二哥程家民突然有些後知後覺了，臉色陰沉下來，呲着牙說道：“怪不得你這幾天神神叨叨地出去，原來是相親去咧！”
“嗯！”程家安沒有否認，平靜地點了點頭。
“哐哐哐”一陣煙鍋子敲擊炕桌的聲音急促傳來，一陣怒火湧上心頭，程家國揮舞起煙鍋子，指着程家安的鼻子，歇斯底里地吼道：“我是給你咋說下滴？我是給你咋說下滴？不要在農村尋婆娘，不要在農村尋婆娘！你咋就是不聽哩？哎呀，
氣死個人咧……你等一下……是不是三嬸子給你尋下的那個丫頭子？”
“嗯，是的！”程家安淡然地應着聲。
“這……這你就相中了？”程家民緊鎖着眉頭插了一嘴。
“嗯，相中了！”程家安肯定地點着頭，順嘴又強調了一句。“人家李秀蘭挺好的。”
“好個屁好！”弟弟的話徹底把程家國惹毛了，氣得有些瘋癲，一張皺巴巴的老臉迅速猙獰起來，胸膛子上下劇烈起伏着：“農村的丫頭子能好到哪去？你！你咋就這麼不聽話哩？我給你講，你趕緊給我退掉去，你這不是把自己往火炕里推哩么！”
程家民在邊上不失時機地幫着腔，一副長輩諄諄教誨的口吻：“就是啊，你腦子咋就這麼軸哩！聽大哥的話，趕緊退掉去！”
程家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了壓心頭的燥火，坦然面對着高高在上的哥倆，不容置喙地說道：“大哥、二哥，這個事我已經決定了，這個女子好着呢，而且我已經答應人家了，回去我就準備辦手續。”
“你尋死呢你！”程家國氣的想拿煙鍋子揍程家安，被一旁的杜玉梅趕緊攔下。“他大哥，你好好說么！”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哩！”程家國氣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指着程家安，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你說，我還是不是你大哥？我還能不能給這個家做主咧？”
“大哥是大哥，但這個事情我想自己做主！畢竟是我自個娶婆姨。”程家安據理力爭地說道。
“你！”程家國差點沒氣暈過去。
程家安穩了穩心神，儘可能的平心靜氣：“大哥，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我就是相上她了，其他的女子我不稀罕。”
看着程家安如此地執拗，喘着粗氣的程家國使勁壓了壓心中的怒火，希冀能勸得浪子回頭。“哎呀，咋說你都不明白！你娶個農村的女子，將來就是個累贅，這都不知道啊？”
“哥，我自個的性子我自個知道，說到底就是個悶悶的人，不會來事，也不會說話。這年頭，就需要這麼一個能抗事的女子給我撐起個家。”程家安竭力說服着程家國：“你讓我去找個城裏的婆姨，說實在的，找上個花瓶有啥用？在咱這大西北的土格拉里，那就是經不起風吹日晒的花骨朵，中看不中用，整上了那才是個真累贅啊。”
“三弟啊，你都知道自己的性子，你找了這麼個婆姨，以後咋降得住人家嘛！這家裏還得是男人說了算才成啊。”程家民趕忙反駁着程家安的話語。
“只要是為家裏好，人家說的對，我就聽，這不是誰降住誰的問題！”程家安梗着脖子說道。
失望至極的程家國冷冷地看着一門心思，似乎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程家安，猛然揮了揮手，憤憤地問道：“行了，我就問你，你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咧？”
“嗯，決定了，不改了！”程家安鏗鏘有力的說道。
程家國氣惱地將煙鍋子拍在炕桌上，聲色俱厲地指着程家安的鼻子。“你給我滾，滾的遠遠的，別讓我再看到你！”
在一旁的杜玉梅徹底慌了神，趕緊勸慰道：“他大哥，你別急啊，你聽家安好好說么！”
已經預料到會是這種結果，程家安依舊還是深深地感到心痛。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沮喪地看着憤怒不已的大哥，傷感地說道：“大哥，我知道我怎麼說你都不理解，不過我在這裏保證，不管我以後咋過日子，咱們家我能幫的還和以前一樣……”
“一樣個屁！”程家國嘶吼地罵出了粗口，臉色黑漆漆的像個魔怪一般。“你娶了那個丫頭子，還能和以前一樣嗎？你將來是幫她家還是幫自個的親兄弟哩！”
“這個我會處理好的，真的！”即便自己都做出了保證，看着大哥依然不肯退讓的神情，程家安知道再說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強忍着心頭的悲苦，衝著杜玉梅說道。“我先走了，大嫂，你幫我再勸勸大哥吧。”
“哦，我會滴。”杜玉梅一臉惆悵地答應着，可是，這位把丈夫看做天的農村女人，又如何敢忤逆自個男人的話呢？可如果不說，難道看着兄弟倆反目成仇嗎？等着程家安垂頭喪氣地走了，杜玉梅趕緊扶着怒氣衝天的丈夫坐下，小心翼翼地勸解着。
“哎，他大哥，你也消消氣，人家安現在是認得死死滴！你就是再不同意，人家該娶的還是娶，你又能咋辦么？再咋說你也只是個大哥，又不是爹娘老子，他能隨你的願啊？”
二哥程家民砸吧了砸吧嘴，充滿了擔憂，上前一步，帶着商量的口吻說道：“就是啊，大哥。再說咧，剛才家安不都表態了么，啥都和以前一樣，這不就行咧么，一分錢也不會少。你要是真和他鬧翻了，萬一家安真斷了給咱的周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二人的話恰恰說到了重點上，就憑程家安這種撞了南山也不回頭的倔勁，萬一真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終吃虧的還不是自己。想到着，程家國心有不甘地給自己找了個台階。
“哎！這娃子咋就聽不進好賴話哩，我這為了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