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拒婚 第四節

七大爺父子的一番言語，曲寶國自然是不知道的。眼瞅着幾個想不出什麼好主意，在旁邊抓耳撓腮的村幹部，曲寶國心裏一陣的煩悶，看來還得自己獨斷專行地拿出個章程來。正當要開口之時，卻看見兒子曲大石耷拉着腦袋回到村部，曲寶國皺了皺眉，詢問道：“你咋咧這是？溝挖完咧？”

“沒事情！溝都挖好咧！”曲大石沒精打采地，心裏還在想着李秀蘭那檔子事。

“那正好，這裏頭也沒幾個文化高的，你去拿個本本，把這個救濟糧該咋發都記上，然後回頭讓他們就按這個弄。”曲大石悶着頭進屋拿出紙筆，坐在曲寶國身邊，心不在焉地記錄他一言堂似的分糧計劃。“咱們村就是李家、曲家這兩個大姓，也不要說我這個當書記是曲家的，就偏袒自個，既然是救濟糧，那就該在合理公平的基礎上，緊着困難戶先發，我先說說，回頭你們補充看看……”

面子上的話講的再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可心裏的秤又如何能擺得四平八穩呢？人都是有私心的，眼下這時節僧多粥少，多一撮糧就多一份生存的希望，雖說自己是村支書，但也是曲家的族長，這種事關存亡的利益分配面前，真能將曲李兩族一碗水端平？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

“嗯，就這樣吧，就按照剛才商量的把糧分下去。”乾綱獨斷地安排完分糧計劃，幾個村幹部也不敢當面指摘些什麼，曲寶國心裏不免有點欣慰和小得意。想着還要去和喬春妹再掰扯掰扯娃娃親的事情，不給點好處看來是不行的，於是點點煙鍋子，煞有介事地說道。“喬春妹家裏頭，老小一大堆，勞力又少，糧就稍微多分派些，其他的就照舊吧，明後天就通知各家各戶到村部來領糧，沒啥意見的話，大家先都回吧！”

沒意見么？當然有，可誰又敢在積威難犯的支書面前說個不字呢，反正自家該得的得着就行，將來村民因分配不勻鬧將起來，屎盆子又扣不到自己腦袋。會議完畢，幾個村幹部沒吭一個字，站起來捅起袖子，低眉順眼地陸續離開。可走出了院子話匣子便打開了，兩個村幹部帶着一絲鄙夷之色，湊着腦袋嘀咕着：“聽見沒有，喬春妹家又多給一些。”

屁股後面緊跟的曲大民順耳聽到了，趕緊咳嗽了一聲，上前維護着曲寶國的權威。“這有啥奇怪滴！人是曲支書的准親家，這一碗水放你，你能端的平？算咧，喬春妹家確實難腸滴么！這是事實啊！”

幾個村幹部搖搖頭，也不反駁什麼，三三兩兩地走了。院子裏曲寶國扭過頭看着身邊神情獃滯的曲大石，疑問道：“大石，都記清楚吧……大石，哎，你這是咋咧？”

“啊，爸你說啥？”滿腦子心事的曲大石回過神來。

“這娃子，你的魂咧，咋咧？出啥事了嗎？”曲寶國抱怨着。

曲大石明顯有點口不對心：“沒，啥事都沒有！”

“屁個沒有，你是我的娃子，有事沒事我看不出來啊。說！到底咋咧？”曲寶國有點惱火。

“真沒啥……就是剛才碰到秀蘭姐咧。”曲大石垂下腦袋，一股沮喪的模樣。

“咋，她還是那態度？”曲寶國瞬間就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個痴心一片的兒子又在李秀蘭那裏碰了釘子。曲大石沒有吭聲，腦袋卻耷拉得更低了。曲寶國瞬時有點火大，猛然站起身來，瞪起眼珠子道。“她還真把自己當個仙女咧？行啊，我找她媽說去！”

曲大石這才驚慌地抬起頭，伸手拉着曲寶國的衣袖，勸阻道：“哎呀，你就別去咧，去了又啥用，秀蘭姐是不會同意滴！”

“屁一個！我剛才還好心多給她家分些糧哩！看來啊這丫頭子的良心是被狗吃去咧。我就不信咧，我還拿她沒辦法，這事你夲管，我去她家要個說法去。”聽着曲寶國怒氣沖沖的臉頰，曲大石頓時心驚膽戰起來，曲寶國這麼一去不鬧個天翻地覆才見鬼呢：“爸，你就別去咧，回頭我自個和秀蘭姐再談談去。”

談個鎚子喲！要是你能談妥的，還需要老子天天跟個催命小鬼似的上門嚷仗去？聽着曲大石沒有絲毫底氣的託詞，曲寶國很是氣惱兒子的軟弱，都多大的人了，咋就沒點支書兒子的霸氣呢。要擱在自己，娃都生下來了。

曲寶國跺了跺腳，氣咻咻地道。“算球咧，那個丫頭子是你能降住滴？大石啊，你一個男娃子也太窩囊咧。你窩囊，我這個當支書的可不能窩囊！放手！”

曲寶國一把甩開曲大石的手腕，夾帶着憤怒，大步流星地走了。曲大石一時間懊悔地蹲坐在地上，衝著父親的背影愁苦道。“你弄啥嘛，早知道就不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