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運 第一十一節
此刻程家安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秀美的身影，那個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會不會就是她呢？抬起頭來，看着眼前三嬸子和程家麗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自己，一臉納悶的表情，他趕緊遮掩地說道：“哦，沒事，沒事，剛才想到點事。”
“額？家安，我說了這些咧，你倒是個啥意見么？”三嬸子急急地追問道。
程家安咬着嘴唇，眼神有點飄忽不定。說實在的，那個與自己有着一面之緣的女子，在他心裏還是能打上個90分的，樣貌上絕對能配的起自己這張掉在人堆里就冒不起泡的大眾臉。如果真如三嬸子口中所描繪的那般，有文化又能持家，而且算是又紅又專，政治上就更沒問題。只是這位容貌堪稱完美的女子，性格上實在有點西北媳婦的那種強勢飈悍，對於悶憋型的程家安來說，怕是將來多少有點降不住的擔憂。
不過這種擔憂也就是一閃而過，自己多少年才回鄉一次，這種機遇怕是稍縱即逝，即便有些舉棋不定，程家安內心底里還是有點小期待的，躊躇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說道：“嗯，既然嬸子都這麼說了，反正我在這裏還要待上一段時間，要不先問問人家的意見，合適了……合適了就先見個面，你看呢？”
有戲啊！聽了這話，三嬸子頓時喜上眉梢，急不可耐地站起身來，邊走邊興奮不已地說道：“對嘛！家安你放心，我這就去懷茂給你說道去，你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哦，那就麻煩你了，三嬸子。”程家安感謝道。
“哎呀，不麻達不麻達（麻煩），哎呀，你看看這多好滴事啊！走咧，走咧！”見事情敲定了一小半，三嬸子有點樂得合不攏嘴，連步伐都變得輕快了許多。
看着三嬸子屁顛屁顛地走了，程家麗一頭霧水地走上前，皺着眉頭看着程家安：“三哥，你咋咧這是？”
“沒啥啊？怎麼了？”程家安楞了楞。
程家麗有點着急起來，哥哥的態度變化的也太快了些，自己都跟不上節奏了，眼瞅着他被三嬸子三兩句話便迷暈了頭，她趕緊提醒道：“你咋突然對尋婆姨上心咧？你可別被三嬸幾句話就套進去咧！尋婆姨咋能在咱這地界上尋嘛，你不準備到城裏尋去咧？”
程家安擰巴着臉，苦笑道：“城裏有那麼容易找啊！”
“可……可咱大哥、二哥能同意嗎？”程家麗甚是憂心忡忡。
想起兩個哥哥的態度，確實讓程家安有點頭痛，他們巴望着自己找個城裏的花骨朵，這有情可原，可自己知道那根本就不現實，哪朵嬌花能尋上來插到自己這坨牛糞上啊，難道自己就一直自欺欺人地等靠着？開玩笑，等到自己七老八十了也沒這個可能！說到底，這終歸是自己的婚姻大事，總不能讓他們只顧着自己的私心牽着鼻子走吧，該來的總會來，碰到這種事，再挫男人也得硬氣一回。
想到這裏，程家安咬了咬牙，堅定地道：“我自個的事，我自個能做主！”
聽着哥哥這般斷然的話語，程家麗着實為他捏了一把汗。這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說不定真見面以後，哥哥不一定能相得中呢，那樣自己就不用擔什麼心。不過在這之前，可不敢給倆個市儈的哥哥報信，不然的話還不知道這三兄弟鬧得有多僵呢。
太陽總算是升到到了半空，吝嗇地將和煦的暖陽照射在蒼涼的大地上，算是稍稍驅散了點冬日的凄冷。李秀蘭忙碌了一早晨，將中午的飯也連帶着做好，
回頭從炕洞裏刨出個烤熟了的土豆，用碎布頭小心翼翼地包好放進懷裏。收拾收拾農具，拿起鐵鍬準備出門。二妹李秀梅從屋子裏出來，看着李秀蘭冬日裏頭下地幹活，詫異地上前詢問道：“姐，你做啥去？”
“我去地里，把水溝溝清理一下，村上都說過咧。”
“哦，你等下，那我跟你一搭里（一起）去。”李秀梅很是自覺地拿起鋤頭，卻被姐姐攔了下來，衝著她交待道：“不用咧，我自個就能成。你等媽和弟弟起來了，給他們把熱水端進去。這天冷，就把國強圈在家裏，哪兒也別讓去！”
“哦，知道咧！”李秀梅無奈地應聲道。
“哦還有，午飯我搭在爐子上尼，看着點別糊咧。”李秀蘭不忘提醒了一句。李秀梅點點頭：“行，這些我都能幹滴，等幹完咧我去尋你去。”
李秀蘭皺了皺眉，揮手道：“說了不用！你要有時間，把你的功課乘這閑工夫好好複習一下子，別老逗着國強玩，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說到了學習，李秀梅撇了撇嘴，不情願地說道：“學那些做啥嘛！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和你下地幹活呢！”
“放啥屁呢！”聽了這話，李秀蘭突然有點憤怒，扭過頭來教訓道：“我給你說，好歹你給我把初中讀完咧，沒文化將來人把你賣咧你都還幫人數錢呢，聽下沒有！”
姐姐發了火，李秀梅覺得有點委屈，可又不敢硬着頭皮頂撞，低下頭弱弱地道：“聽下了……”
看着李秀梅沮喪懊惱的樣子，李秀蘭心頭也是一陣難受。妹妹能體諒到自己的辛苦，想着幫忙分擔養家的艱辛，這讓李秀蘭感到一絲的欣慰。可她心裏明白，沒文化就沒底氣，只能逆來順受地任由悲催的命運搓圓捏扁。沒文化就沒將來，只能被愚昧無知裹挾，在無底的深淵裏渾渾噩噩地沉淪。自己不就是個很典型的例子嗎？如果沒有文化，也許自己早已經是娃娃親的犧牲品，如何能不屈地和自己不服的命運去抗爭呢？
李秀蘭上前摸了摸李秀梅的頭髮，眉眼間帶着幾分憐惜，溫言溫語道：“聽姐滴，家裏的活有姐呢，可沒文化真不行。***都說咧，飯可以一日不吃，書不可以一日不讀，有了文化就有了不一樣的命，等你再大一點就知道姐這話沒錯咧。”
李秀梅很是享受姐姐對自己這般的溫柔，心情變得舒暢起來，她抬起頭來，眼神灼灼地看着姐姐，說道：“我知道咧，那姐你中午回來不？”
“不咧，午飯我帶着呢，抓緊幹完地里的活，回頭我還要去放羊去呢，你趕緊進去吧，天冷！”
看着姐姐扛着鐵鍬，顯得有點蕭瑟的身影漸行漸遠，李秀梅俏麗的臉頰顯露出一絲的堅定，嘴裏輕輕嘟囔着：“姐，我都聽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