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也是開始
又是一年春晚,這年春晚僅比去年晚一年;又是一輪春天,這年春天僅比往年多了些寒意。
天氣並不算好,墨蘭也沒有出門的打算。
她搜羅各式電影網站,去看未刪減版的一些影視作品。
這天,她碰上了一個奇怪的網站。
想要觀看流暢高清視頻,竟然需要綁定qq號。
為了獲得優質資源,墨蘭斗膽把信息填了個大概......
看完幾部戀愛電影,保存登錄信息,墨蘭心緒有些混亂。
她忽然想起了樓頂的陽台,那個她很久沒有去過的地方。
自從與曾茂分別,墨蘭已經很久沒有勇氣上那裏了,她不知,那裏的風是否還在吹着......
拾級而上,熟悉的感覺一點點襲來。
墨蘭邁着向上的步伐,似乎沒有停下的道理了。
還是早春,陽光是微弱的,風也是溫柔的。
灰塵在地上和雜物堆上堆滿了一層
窗戶一顫,灰塵便涌動在微光下。
墨蘭捂着口鼻打開陽台的那道熟悉的門,一團光與塵的混合物浮動、散落。
她瞥了兩眼太陽,撫了一會兒微風,停留了一小會兒,有些失望地轉身離開......
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墨蘭忽然發現好久沒收到消息的微信有了信息。
她迫不及待點開,疑惑着會是誰的信息。
發消息的是墨蘭的高中朋友,她急促的詢問墨蘭是否被盜號了。
墨蘭有些驚訝,卻並不認為自己有被盜號。
但為了驗證,她還是點開了自己的qq。
登錄進行到一半,她突然發現自己進不去自己的賬戶了。
一股子激流竄進了墨蘭的腦海——一股子驚恐的席捲。
墨蘭的賬號看情況來說,確實是被盜了。
她心急如焚,開始嘗試一切方法登上號,好不容易才用驗證碼登上賬號兩次。
墨蘭趕緊查看被盜號后的消息記錄,然後,給朋友發出信息,以求朋友們不要上當受騙。
可就在墨蘭發出信息后的一瞬,她再次被擠下了自己的賬戶。
墨蘭萬分擔憂,冷汗直冒,察覺僅登回賬號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於是,她果斷舉報,凍結自己的賬戶。
然而這舉報,並沒有很及時地被處理。
於是,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墨蘭只能寄希望於,通過密保問題取得密碼。
可當墨蘭嘗試回答密保問題時,空氣凝固了。
第一個密保問題是“你的夢想是什麼?”
墨蘭連續嘗試了好幾個過去萌生的“長期目標”,但是,沒有一個解鎖成功。
她突然明白,自己丟的不只qq賬戶,還有自己最初的夢想......
大約二十分鐘后,有些麻木的墨蘭總算奪回了自己的賬號。
遺憾的是,她上號晚了,她已經有朋友被騙了。
被騙金額不是很大,但是,裏面包含了墨蘭朋友的信任,和墨蘭的愧疚。
墨蘭儘可能想辦法去補償朋友,可朋友們都對她很好,她們甚至反過來安慰起墨蘭。
墨蘭慚愧地哭了,深深吸取這一次的教訓——上網時,一定要小心點擊“記住我”,互聯網的記憶可不比某些愛里的誓言。
墨蘭趴倒在床上,把頭扎進枕頭裏,試圖舒緩心情。
可突然她想起,還得給自己的賬戶加一點安全措施。
於是,她拿起了剛冷卻不久的手機。
出乎意料的,墨蘭的手機上多了許多的信息,其中大多數來自過去朋友。
被打了一拳后,墨蘭有幸拿到了一顆糖。
她和過去的朋友,相隔許久又有了聯繫。
墨蘭和她們的聊天,從被盜號開始,聊到過去,聊到未來。
在這些朋友里,有墨蘭結交於小學的,初中的,還有高中的,基本都是墨蘭的同志。
不過這裏的同志,不與政治相關,也無意貶低用詞。
志同道合的朋友算是同志,相互督促的同學算是同志,相互理解的同性也算是同志,她們都是墨蘭的傘。
不止是她的普通朋友,不只是她的屋檐......
同志中的一員,墨蘭的發小——唐進,他也在墨蘭被盜號後有了聯繫。
兩人相互寒暄一些話題后,唐進發來了小學時老師拍的照片。
墨蘭看着因多次轉存而模糊的照片,她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她仔細看了看相片里的稚嫩面孔。
接着,她陷入無限的沉默。
相片幾經保存,變得越發模糊,正像是裏面純凈的墨蘭在漸漸消失......
沉默良久,墨蘭盯着與唐進的聊天框,油然而生了一種安慰感:
她一度覺得與自己同行的人很少,其實不然。
她的路也並沒有走反走偏,只是大家前進速度不一致,難得相見。
當她慢下來,她會看見許多人走過她的身邊,而當她快起來,她會追上許多熟人的背影。
墨蘭在人生路上常感到孤單,但是不完全孤單,正因為,她的身邊曾有這些人同行。
他們都帶了一封信,一部分記憶,走進一座關於墨蘭的博物館,僅供墨蘭一人參觀......
墨蘭和唐進聊了許多過去的人、過去的事,他們聊的開心,但也莫名有些疲倦。
於是,墨蘭突然想要出門,去買些酒。
她想讓靈魂失重,讓身體與靈魂都自由,讓疲倦被風捲走。
說走就走,墨蘭一邊回復朋友們的消息,一邊走出家門,走向了鎮裏新建的超市。
超市不大,裏面的商品種類不多,但超市也不算小,墨蘭能在裏面找到自己想要喝的酒。
由於目標明確,墨蘭不一會兒就拿上了酒,走到收銀台。
站在收銀台里收銀的,是一個和墨蘭年齡近似的人。
他比墨蘭高半個腦袋,身體有些發福,戴着口罩,卻隱隱透露出一種讓墨蘭熟悉的氣息。
墨蘭剛進入超市時在看手機回消息,沒來得及注意。
現在,她注意到了這一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墨蘭斗膽去看收銀員的眼睛,收銀員則下意識避免與她對視。
可收銀員的閃避似乎有些猶豫,墨蘭有了一瞬,和他的瞳孔重合。
重合瞬間,墨蘭的意識被一擊貫穿。
她曾經從一樣的眼眸里見過,只有自己的身形。
不知過去多少年月,她終於和朝思暮想的人不期而遇了。
曾茂知道他躲不過這次重逢了,便鼓起勇氣摘下口罩,向墨蘭說到。
“好久不見,墨蘭。”
墨蘭竭力冷靜回答道“好久不見,最近過得還好嗎?”
曾茂如實回復道“還好,不算很順,但幾乎每天我都能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說話的同時,曾茂在手機上隱秘地發出了一段信息......
墨蘭有許多事想和曾茂分享,也有許多問題想要詢問他。
可一時間,語言堵在了她的心間,言語卡在了她的嘴邊。
她只是艱辛地擠出一句話“其實,有些抱歉,你當初送我的項鏈,我不小心弄丟了。”
曾茂顯然有些沒料到墨蘭會選擇說這句話。
他悄悄深吸了一口氣,說到:“沒事,失去的就讓它逝去吧。未來,總有人會送你一條新的。”
墨蘭聽罷,低頭掩飾自己的驚訝和失望。
然後淡淡說道:“可以和我聊聊,後來在你身邊發生的事嗎?”
曾茂回答:“當然可以,不過大多都只是些雞毛蒜皮的事罷了。”
墨蘭剛要繼續開口,曾茂的電話鈴響起,打斷了墨蘭。
“喂,老婆呀!咋了?”
......
“好好好,今天我早點下班回去,你在家要乖乖等我。”
......
聽罷這一番話,墨蘭崩潰了,碎了一地。
她好羨慕、嫉妒、恨這電話那頭的女孩,她被電話里傳遞的幸福壓得反胃......
再看一眼曾茂,墨蘭只覺得他的陌生感在短時間裏劇增。
陡然間,墨蘭清醒了,眼前人,不是自己愛那人,那人早已死去,死在自己回憶里,死在了那年夏天.......
短暫的沉默后,墨蘭微笑着,率先開口說道:“看來,你之後的日子過得挺有聲有色的嘛。”
曾茂也微笑回答道:“還好,不算很精彩,但總有個人,一直擔當著我活着的理由。”
墨蘭撒了個小謊,回復到:“有盼頭就好,這樣活着挺精彩的。我家裏還有點事要處理,就暫時先說再見吧。”
曾茂淡淡回答道:“那好吧,再見,有機會我們再聊。”
墨蘭拾起自己的碎片,提着沉重無比的兩瓶酒,轉身走出超市。
當她剛走到超市門口的坡道時,曾茂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我以前送你的那個艾菲爾鐵塔項鏈很粗糙,如果有機會,你親自去看看吧。”
墨蘭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用手指做了一個ok的手勢。
隨即,她淋着似有似無的小雨,快速離開。
墨蘭剛才撒謊了,她並沒有什麼要緊事要處理,她只是想趁眼淚滾燙前離開。
在她離開后不久,曾茂重新戴上了口罩。
他把眼角溢出的眼淚擦拭,然後用手機發出一條信息。
“好兄弟,謝謝你幫我打圓場了。回頭,我和你談談如今的她。”
......
回到家中,墨蘭草草解決了晚餐便關進自己的房間。
直到凌晨四點鐘,海棠花依舊未眠,墨蘭也感受不到睏倦,只獃獃望向灰暗的窗外。
除了微弱的月亮,她什麼也沒望見,或許,她只是盯着自己殘破的靈魂......
墨蘭的人生呀,像一本書,基本每日翻看一頁。
時常,黃昏畫上最後的句號;偶爾,深夜睡夢成為頁碼;極罕見的,她的留戀讓書無法翻篇。
摻着夜色的兩瓶酒,度數有點高。
墨蘭罕見地全部喝光了,這導致她一倒頭,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沒有人叫她,家裏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痛苦)
拖着有些酸的身體,有些疼的腦袋,墨蘭再次走上了樓頂的陽台。
陽台的風躁動吹着,她的心也跟着再次躁動起來:
晚霞劫掠了天邊,墨蘭總覺得路邊的樹,應在這個春天再次牽手。
可風很大,卻繞過了路邊那些樹,繞過了墨蘭的靈魂,繞過了一帆風順......
指尖輕輕敲擊帶銹的欄杆,墨蘭覺得有些疲倦,於是,她消融在了風中......
消耗了大把的時光,最後,墨蘭在一瞬間成長,在一瞬間釋懷......
不被愛,只是不走運,而不會愛是種不幸。
不會愛與被愛的墨蘭,有些殘缺,但她還在旅程中,她還在踽踽獨行。
耳畔寂寥的風又颳起,回憶在催促,該再次出發......
(我是一部分的她們,她們是我的一部分,我回憶着他們,他們記憶着我。我是一個愛笑的人,但開心與幸福也不算是近義詞,我不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