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暫且退兵
高句麗,中軍大帳之中。
高句麗大軍統帥,權臣泉文祚,正端坐於大帳之中,靜靜等候着捷報的傳來。
此時寧遠衛城外,土山已經堆積完畢。
高句麗弓箭手居高臨下,箭雨傾瀉城中,寧遠衛以下攻上,難以組織有效的反擊。
更兼守城的梁軍官兵,傷亡慘重,物資耗盡,已至潰敗邊緣。
眼前這座,阻攔了瓦剌、高句麗四十萬聯軍,足足十七日的寧遠衛城,即將告破!
而就在這個時候,帳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
一名高句麗將領,此時快步走入帳中,面露急色地道:
“大對盧,梁國援軍來襲,強襲守衛寧遠河的三千兵馬。如今梁軍先鋒,已渡寧遠河,朝我攻城大軍側翼來襲!”
此言一出,帳中眾將頓時神色一凝,面露緊張之色。
此時大軍正在攻城,若是梁軍自側翼突然來襲,截斷前後,前線的萬餘攻城大軍,恐怕就難以撤回來了!
“大對盧,可要先下令撤軍?”
“當務之急,應當速速通知瓦剌兵馬,前來共同迎敵!”
最初攻城之時,寧遠衛千戶付廣清的副將鄭武,便利用了瓦剌、高句麗兩軍之間,毫無配合的破綻,多次阻止了大軍攻城。
瓦剌騎兵對攻城毫無幫助,還屢屢拖後腿,泉文祚乾脆請瓦剌騎兵,對三十裡外安營紮寨。
瓦剌那邊,對高句麗多有盛氣凌人之舉,或許便是因為這件事,而心中不喜……
此時,面對手下將領的提問,泉文祚面容凝重肅然,從容不迫地道:
“梁國援軍有多少?”
手下連忙回道:
“先鋒部隊,有騎兵數千,全幅甲胄在身,裝備精良,戰力強盛!”
“寧遠河對岸看不真切,但梁軍旗幟林立,煙塵滾滾,起碼也有數萬大軍……”
聽到這裏,泉文祚卻是當即冷笑一聲,道:
“營州一敗,梁國八萬遼西精銳或死或俘,逃脫者不過十之一二。梁國北境,也就剩下了幾萬兵馬,怎麼可能全部拉來?”
“不過是梁軍故布疑兵,想要威嚇我軍罷了!”
說到這裏,泉文祚當即喝道:
“調一支騎兵萬人隊,將那支梁國精騎擋住!”
“然後傳令攻城大軍,繼續進攻。午時之前,務必拿下,若有延誤,軍法處置!”
眾將聞言,當即抱拳行禮,低頭朗聲應是。
可那名前來通稟的高句麗將領,卻是語氣急切地道:
“大對盧,寧遠河對岸所立的,乃是梁國親王旗幟!”
此言一出,泉文祚頓時眼神一凝,高聲問道:
“梁國親王旗幟?可曾探查清楚了,確保千真萬確?”
“是,確認過幾遍了,的確是梁國‘燕’字王旗。還有一應儀仗之物,也俱在身邊。”
頓時之間,帳中眾將神色再次緊張起來。
梁國的親王地位尊貴,僅在梁國皇帝之下。
若是按照高句麗國內製度,就相當於四部大人的身份地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四部大人,其實就相當於,高句麗這家公司的四個股東。
當初高句麗建國之時,有五部勢力共同建立。
其中的桂婁部,在當時勢力最強,所以桂婁部的首領,便成了現在的高句麗國主。
其餘四部,分別獲得了,東、西、南、北,四部大人的稱號。
此時帥位之上坐着的泉文祚,當初先是繼承了涓奴部首領的地位,成為了高句麗西部大人。
又歷經十數年鬥爭,他才終於掌握了高句麗朝政大權,登上大對盧之位,徹底架空了高句麗國主……仟韆仦哾
身份這樣尊貴的人物,若非是統帥大軍而來,又怎麼可能冒着風險,前來前線?
想到這裏,泉文祚臉色不由凝重起來。
沉吟片刻之後,他猛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出帥帳。
一眾將領見狀,也頓時跟了上去。
泉文祚與一眾將領,快步登臨軍營之中的高台,朝遠處望去。
戰場旁,那充作先鋒的數千梁國騎兵,更是不斷遊走攻城大軍側翼,偵察敵情,彷彿下一刻就要發起衝鋒一般。
寧遠河對岸,看不太真切。
但此時對岸煙塵滾滾,馬蹄聲如雷,金戈作響,旗幟林立,聲勢浩蕩,一看便是大軍來襲。
最為顯眼的,還是那威儀親王儀仗,一字排列在寧遠河對岸岸邊,簇擁着最中間的那面隨風飛揚,獵獵作響的“燕”字王旗。
王旗之下,有一身穿甲胄的男子,端坐馬上,被一眾將領簇擁着。
那人看不清樣貌,但就算相隔如此之遠,卻還是能夠讓人感受到那人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那份尊榮貴氣,英武昂揚。
如此大的動靜,高句麗軍營之中能夠看到,那寧遠衛城之中,便看得更是真切了!
城牆之上,無數咬牙堅守的官兵,看到寧遠河對岸出現的“燕”字王旗,以及旗幟林立,聲勢駭人的援軍,頓時精神一振,熱淚盈眶地歡呼道:
“是援軍!是援軍!”
原本已經精疲力竭,士氣戰意不斷低落的守城將士,此時頓時振奮起來,疲憊乏力的四肢之中,又猛地湧現出一股力量。
已經身受重傷的寧遠衛千戶付廣清,此時聽到將士們的歡呼,掙扎着坐起,眼中綻放精光,吼道:
“兄弟們,援軍來了,給老子殺!”
“殺!”
在這股心氣加持之下,守城將士戰力倍增,咬牙衝殺。
原本已經在城牆之上站穩腳跟,自覺即將破城的高句麗將士,竟然被再次反推了下去。
身後的一眾將領,此時看着搖搖欲墜,卻依舊沒有被攻破,甚至士氣重新提振的寧遠城,面露不甘卻無可奈何。
“大對盧,該怎麼辦?”
泉文祚眼神冷冽,皺眉沉思了許久,方才沉聲道:
“鳴金收兵!”
眾將心中氣餒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士氣也不由低落下去。
眼前的這座寧遠衛,論及駐守將士,不及營州數量眾多。論及城池高大堅固,也不比錦州。
可為何,連戰連捷的高句麗大軍,卻怎麼也攻不破?
泉文祚掃視了情緒低落的眾將,語氣平靜地道:
“我並不相信梁國,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重新湊齊數萬大軍。”
眾將聞言,頓時一愣,不解地道:
“大對盧既然不信,這時又為何要退兵?”
泉文祚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道:
“我大高句麗,從昔日貧瘠小國走到今日,殊為不易。”
“用兵當求穩,保存實力,之後方能從容消化戰果。莫要忘記了,瓦剌與我們,只是暫時聯合……”
說罷,泉文祚頓了頓,繼續道:
“立即派出探馬,偵察敵情。”
“若當真是大部援軍,當從容退回錦州。”
“若只是疑兵,在我部二十萬大軍面前,也不過暫且將城破之日,勉強朝後拖延數日罷了!”
眾將聞言,這才稍稍定心,齊聲應是。
軍令下達,象徵著“撤軍”之命的金鉦之聲,在戰場之上響起。
高句麗的攻城大軍,頓時如潮水一般散去。
付廣清看着退卻的敵軍,強撐着趴在城牆箭垛之上,張狂地笑着。
城牆之上的守城官兵,也有樣學樣,還有人甚至放肆叫罵著,肆意發泄這久溺得援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