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順王者
鄭拙內心並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今趟來，是要向黨守素上官交令，不然徒讓鄧秉志吃些掛落。
只待見到黨守素，就立即請假，動身去武當山，尋見師傅一面，諸葛思恆曾言需一月路途，馬不停蹄，當能趕到。
此時無意中層層接近到義軍核心，着實有些惶恐。
他一路從西北行來，眼中看到的變化不止一點半點，義軍秋毫無犯百姓不說，更闖出安居樂業的可貴生活環境。
義軍人物，個頂個都朝氣蓬勃醇厚質樸，激起他敵愾之心，還有樂於助人的道家慈悲，願意力所能及的貢獻力量，並將自己的淺見奉上。
但此時畢竟不同，場面之中，俱是人中龍鳳，壓力重重，自然迫得心生悸動。
‘化真’微動，斬斷雜思，朗聲回答大順王者：“鄭拙看來，少年營首重不在戰力，也不可只是照顧養活長大。”
一句既出，大殿內眾人皆暗中嘆口氣。
此一句就違了聖上本意，因改名自冕的李自成，建設后營就是為了把孩子們撫養長大，以為戰力儲備。
鄭拙此言，已定前途有限。
但皇上未開口，大家自然不能插話，只聽得少年清亮聲音：
“而在於樹立新風尚，培養出新朝治軍治民垂範人物，有別於腐敗糜爛舊朝。三五年樹立新氣象新風尚，以引領九州，越多越好，出營即可一授十，十授百，慢慢數千萬百姓皆依新風行事，此少年營長久之功。”
“故，少年營中，當首重求學。以百姓之業為學業，軍士農工商皆有所學，擇其善者而學，可為百世之基。”
“其二，凡軍營百姓群居之處，應以防疫為先，故營中應立下規矩，定時洗浴換衣喝開水，每小旗當配金瘡葯，包紮布，澤瀉湯，清瘟敗毒散。少年營自應有之。”
“其三，當重教擒拿拳術，一套槍操，一套刀操，我昨晚見營中槍術，極適合大兵操練，很是高明，但娃娃兵使起來，有些不適，不能盡展所長。”
前面還略有拘謹，後面越來越自然，侃侃而談，只因他在軍營中見到諸多醫家所忌，以為是西軍如此，到長安后見到依然如此，才明白營中都有欠缺。
至於武藝，只覺輕輕帶過，並無太多難處。
等慷慨講完，自覺思慮甚全，這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冠於當世的大順王者面前長篇大論，豈是容易？
心中對自己的表現很是滿意。
只覺殿中落針可聞，連院外都無有一絲動靜，忙偷眼瞧去，只見李自成若有所思，劉宗敏眾人頗有張口結舌的樣子，卻是不知何故。
許久，李自成思忖着說道：“這孩子，說得倒是有道理，是長遠之計，老劉啊，我們都見過瘟疫的殘酷，確實太可怕。你說學那些，有用嗎？你不是學的儒學經義嗎？槍操嘛，這個再議。”
旁邊有文士打扮老者捻長須笑道：“聖上思慮周全，合該如此。”
另有一身形矮小的道士打扮老者定定瞧着鄭拙，目光閃爍。
後面諸人，俱都面不改色。
鄭拙瞧在眼裏，心下綴綴，頗有些後悔，自己能有多少見識，被逼講了一通，立墜丟人境遇。
忽聽院中有人高聲道：“阿米托福，聖上啊，不知是哪位高手要改軍中槍操，貧僧定要見識一番。”
鄭拙聞言，只覺一陣氣血翻騰，真罡應激立刻奔涌全身，自動運轉‘化真’之法，方平復神魂。
心中大驚，
這是佛門無畏施金剛咒法，竟於皇上所在輕易施出？
忽又明白，這種咒法只對真罡境修者有用，凡人另當別論，不由提起警惕，靜待其變，來人中必有修為至陰神境界者。
李自成甚是歡喜，樂呵呵道：“哎呀，今日臨濟法師怎有空過來了，朕這幾日未見，甚是想念啊。快進來。”
口氣態度與剛才說話截然不同。
話音剛落，迎門嘩啦啦進來六七人，跪倒在地，口呼萬歲拜見，當中一個光頭和尚，合十一躬到底，頓時把殿中站滿。
李自成威嚴道：“眾卿平身。哎呀，此處擁擠，咱到院裏曬太陽說話。”當先出門，眾人隨後。
鄭拙方知果然有如此規矩，和戲文中差相彷彿，不覺臉上露出古怪。
又瞧見劉宗敏李過前面眉頭皺了一絲，見都隨李自成到外面去了，方才對視一眼，跟着出去。
李紅衣示意隨在後面莫再說話。
李自成高高站在台階之上，眾人都站在院裏，倒是沒有再行大禮，鄭拙暗鬆一口氣，往院邊挪了幾步，靠牆而立，就想瞧瞧這是要幹嘛。
只聽李自成道：“法師辛苦，今晨還與牛丞相，宋軍師說起，甚是想念，也不知.....”
說到這裏又似覺不妥，
“這個，我們還是去後面殿裏說吧，這裏是軍機要地，大家都要辦理公事。”
說罷就要離開，只聽有人說話：“剛才貧僧進院，聽到有人說要更改我等傳下的槍操，還請當面指教，聖上做個見證。”
鄭拙聽到，頓覺後悔，自己一片熱忱，竟忘了問人家這槍操誰人所傳，不知不覺犯了武林大忌。
李自成大笑道：“明術法師不要介意，是我軍中少年營後輩，小孩子亂說的，我們去大殿說話。”
只見被稱為明術的和尚前走一步，竟是攔住了李自成，合十道：“聖上，還請出來一見，貧僧不願與少年英雄失之交臂，-請聖上垂憐。”
院中諸人，盡皆露出厭惡神色，又快速收回，只李過劉宗敏似無所覺，面無表情。
李自成本面有不虞，又聽見這和尚說辭，微笑道：“法師真是高人風範，還請多多指教。鄭拙，你且上前來。”
鄭拙無奈，只好又從牆根走到前面，深施一禮，卻不說話。
那明玉和尚一身青布僧衣，光頭明亮，眼圓鼻大，脖間碩大的串珠，很是健壯，上上下下打量幾眼，瓮聲道：“不知是誰家小哥，不似我軍中人，你是哪門哪派，師承何人？”
鄭拙心中惱怒，這和尚問得無禮之極，只是嘴角冷笑，不做一語。
李自成瞧見不妥，暗怒鄭拙不懂禮數，面上卻不顯露，呵呵笑道：“法師勿怪，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聽說師出崆峒，以後還得有勞法師多多指點。”
那和尚向李自成再次施禮：“哦，崆峒門下，也不知這小哥有甚本事，不知該指點些什麼。既然要改槍操，那我們就切磋一下，如何？貧僧不太會說話，還望聖上恕罪。”
邊上劉宗敏拱手道：“聖上，兵部還是不要動手了吧，要不我們到外面去，讓大傢伙都好辦公。”
李自成正有此意：“好，就聽劉帥的，我們去小校場，大傢伙都活動活動身子骨也好，走吧，明玉法師，不用急在一時。”
說完帶頭與劉宗敏說笑着出大門而去，自有侍衛緊緊跟隨。
那和尚回身狠狠看了一眼，轉身欲走，卻見鄭拙翻了翻白眼，逕自看天，自在非常，怒哼一聲追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