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水貓貓頭

第1章 白水貓貓頭

城北是一片老舊城區,建築不高但連綿成片,許多製造業的工廠就設立在此地,提供了足夠的人工崗位,因此這裏人口密度反而不低。

初春清晨時分,街邊臨街的早餐鋪子已開張許久,上早班和下夜班的人都在這個時間點上擁簇在路上,天空將明未明,四周不高的老舊民房像是合圍而成的水族箱,而行人,就如同缺氧的沙丁魚,密密麻麻,卻沒什麼活力。

一條靈巧的黑影從人群腳下飛掠而過,矯捷靈敏,襯托着在背後追趕它的兩個人宛如樹懶。

“抱歉,借過一下。”

“麻煩讓一讓,有急事。”

“見諒見諒,上班要遲到了!”

始終落後一個身位的年輕人不停的左右致歉,給路過途中不斷有摩擦碰撞的路人點頭賠罪,他模樣尋常,身材消瘦,說話的態度誠懇,但語氣有掩飾不住的無奈。

而領頭追趕黑影的人同樣是年輕相貌,面容普通,一雙單眼皮的眯眯眼十分沒有精神氣,黑眼圈嚴重,就像是通宵了三天三夜一般。

此刻兩人追逐的黑影似乎發現和後方拉開了距離,反而放慢了腳步,還悠閑的回頭張望了一眼,似挑釁一般添了添爪子,原來是一隻毛色光滑的黑貓。

兩個年輕人已經是跑的體力跟不上,就放慢腳步,領頭的黑眼圈強撐着,憋着一口氣說:“劉夏,知道遠古的恐怖直立猿為什麼能夠爬上食物鏈頂端嗎?靠合作,可以狩獵那些體型巨大的猛獸,靠工具,能夠擊敗自身無法力敵的對手,而靠耐力,就可以追捕速度頂尖的獵物。”

名叫劉夏的消瘦青年以手撐膝,大口喘氣提醒道:“可是老闆,我們現在才追了兩條街,就已經累的像狗一樣了。”

被稱作老闆的黑眼圈惱火道:“用你提醒我?”

他抬頭,卻看到黑貓扭過脖子,一人一貓對視,那黑貓靈性的眼眸中似有幾分譏諷意味。

黑眼圈老闆氣不打一處來,一揮手,有氣無力的招呼一聲,便和劉夏兩人重新慢速往前跑去。

人群腳步不快,細碎而顯得匆忙,城市寬大擁擠,喧囂卻不怎麼繁華。

兩人擠過人流,引起了些許波瀾,像是兩條胡亂遊動的鯰魚。

“話說,為什麼追逐戲中都會遇到這樣的死胡同啊?這面牆的設計明顯不符合現實場景的使用需求好吧?既沒有起到實際防護作用,又成功妨礙了交通,僅僅作為場景道具來說又過於消耗經費。怎麼想都不划算好吧?”

一個狹窄的小巷內,與其說是追趕,不如說是被黑貓牽着鼻子走的兩個年輕人又一次停下腳步,堵在了巷子口,雖然累得不輕,但看着巷子裏面自尋死路的黑貓,兩人都露出了陰惻惻的表情,也不知道在給自己加什麼角色定位。

黑眼圈老闆繼續說道:“而且還都是被追趕方主動跑到這些死胡同里,接下來的劇情,要麼就是有同夥從旁接應,要麼就是自己一通花里胡哨的炫技,秀翻對手后揚長而去。先把死路一條的緊張氛圍渲染到位,再與逃出生天的輕鬆環境形成強烈對比,讓觀眾得到一種身臨其境的體驗,慣用伎倆罷了,劉夏,咱們可不能陰溝裏翻船。”

消瘦青年扯了扯嘴角,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他說:“老闆,可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一直在陰溝里沒有上過船。”

黑眼圈聞言一指黑貓,轉頭怒道:“當下四面合圍之局,人馬倍之,豈有不戰之理?東風已至,

大勢在我,小子安敢陣前自亂軍心?”

劉夏一拍額頭,他這個老闆什麼都好,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平日裏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誰都聽不懂的話,偶爾說的胡話可能連他自己都迷糊了,就愛東拉西扯起來。

比如現在,老闆直接開始對着黑貓叫囂:

“兀那豎子,虧得是要將爾生擒活拿,否則定要爾嘗嘗如何是清蒸,哪個叫紅燒,什麼才是正宗的白水貓貓頭。”

黑貓無動於衷,就坐在牆根處,伸爪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毛髮。

路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已經有過路的閑話傳到劉夏耳朵里,畢竟兩個行為奇特,言語怪異,特別是外表還不出眾,甚至可以說看上去就不和諧的人堵在小巷口,巷子裏會發生的事情不用討論,怎麼想都不會符合價值觀。

劉夏小聲建議道:“老闆,要不我們直接動手吧。”

黑眼圈反問:“你有把握?”

劉夏一瞪眼:“你自己也沒譜?那你在X叫什麼?”

兩人大眼瞪小眼,似乎是誰也不服誰,最後是黑眼圈的眯眯眼理虧在先,率先敗下陣來,他又惱火的對着黑貓叫囂起來。

看樣子是對眼下的局面有些厭倦了,黑貓輕輕叫喚了一聲,而後轉身一個用力蹦跳,身在半空的時候腳下又是一陣發力,空氣中彷彿凝結出一個漣漪陣陣的水面平台,像是踩在了無形的台階上面,黑貓身形又向上拔高了一節,輕鬆的越上了將近兩米高的牆頭,踩在牆上后,黑貓優雅的扭轉頭來和黑眼圈對視一下,靈動眼眸中還是閃爍着一絲譏諷的意味,而後它一躍而下,不見了身影。

劉夏張大了嘴,有些震驚,指着已經沒了黑貓的牆面,結巴的說:“縱雲梯?”

“縱什麼雲,梯什麼縱!豎子休走!”

黑眼圈老闆卻是大吼一聲,起身向前奔去,三步並作兩步走,臨到牆腳后一個左傾發力,想要蹬在左牆上上借力,然後腳一滑。

劉夏扶額咬牙吼道:

“你二臂吧!”

“你二臂吧!”

城北一個十分偏僻的角落,在周遭平房中都顯得格外寒酸的一棟二層小樓,一層正面的兩扇木窗上紅漆斑駁,發黃的玻璃上貼着將落未落的舊報紙,正門歷經風吹日晒,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兩片木門開合之間吱吱作響。

大廳內,女人的聲音充滿嫌棄,像極了看待考試成績不佳,恨鐵不成鋼的老母親。

“別人就給100塊,讓你們幫忙找一下寵物,這種事情很難辦嗎?”

廳內佈置簡單,左右兩側是台階式的柜子,上下四層,擺放着許多盆栽。中央有一張桌球桌和一個老式的紅木立櫃,球桌上同樣是零散佈置着花卉,立櫃則用來放置雜物。最裏面則有一個收銀的櫃枱,櫃枱后,戴着圓框眼鏡的女人皺着英氣的眉毛,斜眼端坐在一旁的兩個年輕人,一個黑眼圈深重,一個身材消瘦。

女人只是中人之姿,面部線條柔和,有華國傳統女子的柔美,身材勻稱,腿極長。她不停的拿手輕敲着座椅扶手,一下一下,敲的劉夏心裏直打鼓。

反觀那個黑眼圈老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眯眯眼瞪成了死魚眼,看着天花板神遊萬里,一副擺爛到底的架勢。

劉夏硬着頭皮解釋道:“蘇姐,老闆他也不是故意的,出門跑業務難免有個磕磕碰碰,傷着了也是自己疼。”

姓蘇的女人聞言,審視黑眼圈老闆的目光就移到了劉夏身上,她面帶微笑,話語重點卻完全跑偏了:“劉夏,我記得說過,要叫秀姐。”

劉夏面容僵硬,乾笑道:“這不是老闆不讓嘛~”

蘇秀笑容更柔和了,親和的問:“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劉夏視死如歸的說:“老闆聽你的,我聽老闆的。”

蘇秀:“那下次叫秀姐。”

劉夏:“老闆不讓嘛~”

蘇秀深吸一口氣,還是保持微笑的表情,對劉夏說:“還沒吃早飯吧,先去墊一下肚子,記得給許靈帶一份,我就不用了,減肥。”

劉夏如釋重負,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起身後,給了老闆一個你自己保重的眼神,盡量平穩的離開了這間屋子。

也不由得劉夏不怕蘇秀,除了多次親眼目睹蘇秀動手‘家暴’老闆之外,劉夏還通過某些途徑,了解這個習慣待在花卉店鋪里的女人其實並不簡單。

所以他小心翼翼關上店鋪木門轉身後,眼神有些陰霾。

屋子裏,氣氛並不像劉夏想像的那樣緊張,蘇秀在劉夏離開后就背靠座椅放鬆了下來,她平復緊皺的眉頭后,面容就更加的耐看,蘇秀輕聲問:“行了別裝死,你這次在搞什麼飛機?你這種怕死的人會讓自己受傷?”

許靈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只是說:“腳崴了有點疼。”

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

蘇秀一巴掌拍在許靈的腦袋上,都說男人的腦袋女人的腰,都是不能碰的地方,只是蘇秀看上去頗為順手,許靈瞧着也習慣,倒是自然而然。

蘇秀追問:“不肯說就算了,但那隻貓是怎麼回事?動物成精了?”

許靈撓了撓腦袋,露出一副十分苦惱的表情,似乎是覺得解釋起來太過麻煩,又怕蘇秀沒完沒了的問下去,他耐着性子敷衍道:“那隻貓,本身沒什麼特別的,嗯,就算是成精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全世界動物數不勝數,有一兩個具備特殊才能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蘇秀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但仍是認真的搖頭反駁:“大數據表明,目前唯有人類一種生物可以做到感應,吸收空氣中的那種元素,進而使用出些許特殊的能力,動物懵懂而粗淺的感知不可能產生反應,全球,沒有一例動物實驗室成功的。”

許靈的那雙黑眼圈眯眯眼中卻有着希冀,他滿懷熱誠,彷彿周圍充斥着名為希望的光芒,可以用感性的信念去辯駁理性的冰冷,創造出一些世間不存在的奇迹,他對着蘇秀語氣誠懇的說:“萬一呢?”

蘇秀看着眼前這個氣質糟糕的年輕人,彷彿想起了什麼不算美好的回憶,她已經平靜的臉上又浮現起一些嫌棄的表情,略顯煩躁的說:“沒有萬一,沒有可能,沒有如果。世界是嚴謹的,一就是一,零就是零,太陽東邊升起就會在西邊落下,蘋果熟了就會掉在地上,流星許願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其中一種形式,努力實現眼前計劃的是智者,期望得到幻想結果的那叫瘋子。”

氣氛有些冷場。

不過許靈很快就來了一句:“那麼那隻貓是怎麼回事?”

蘇秀沉默了一下,光潔的腦門兒上猛地蹦出了一根青筋,她咬牙道:“這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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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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