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調查
3月14日深夜，24點差一刻。“父親”今天夜裏又出門了。但沒有告訴費克去了哪裏。費克也沒興趣知道。
和昨天一樣，費克守在桌前。準備翻開聖書。他看着聖書發獃。
其實費克並沒有仔細研究過聖書。只知道它一定是自己無法理解的詭秘事物。
聖書的內容會在特定條件下產生變化。他有時只是一本普通的神學著作，而有時卻是記錄本。費克至今還沒搞明白什麼時候他會變成神學著作，什麼時候是記錄本。
實際上，費克只見過一次他是神學著作的樣子。那時候是早上，地點是費克自己的卧室。或許是時間和地點導致聖書的內容會有所不同？
費克決定做一個實驗。他拿起聖書走到自己的房間。接着從中間將聖書打開。
仍然是3月13日的記錄。費克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將聖書合上。
至少排除了地點這個因素。
那麼，難道是時間嗎？或者……
費克忽然想起了自己那次打開聖書的打開方式的不同。
費克平時查看記錄的時候，總是從中間打開聖書。他並沒有刻意地打開某一頁，但他翻開后看到的內容一定是上次合上書時看到的那一頁。
但是那天費克在自己的卧室里打開聖書的時候，是從第一頁翻開的。
費克從第一頁打開聖書。這次並沒有讓他頭痛，他看到了標題：
“論神的意志。”
看來真的是打開方式的原因。
為了確定這不是偶然，費克又嘗試了幾次。無一例外地看到的是“論神的意志”。
果然如此。是打開方式的區別。費克突然好奇，既然從第一頁打開聖書是神學書籍，從中間打開聖書是記錄，從背後打開聖書又會是什麼？
費克從最後一頁翻開聖書。沒有疼痛感。只有空白。什麼都沒有寫。接着費克忽然發現自己雖然是從最後一頁打開聖書的，但似乎還是有幾頁粘在了聖書的底部封面上。
費克嘗試翻到最後一頁。然而，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嘗試都無法做到。在聖書底部封面總會有幾頁空白的紙。費克向後翻，但每次當費克以為是最後一頁了，但翻過去之後又會憑空出現一沓新的白紙，無窮無盡。
聖書的詭異之處又增加了：永遠找不到最後一頁。
在費克嘗試以不同方式打開聖書的這段時間裏，24點已經過了。
“艾莉……”費克喃喃。他非常希望能看到有關艾莉的記錄。但他並不能操控聖書呈現特定的內容。事實上，費克完全找不到聖書呈現記錄的規律。
正如諾頓神父所言，費克無能為力。在命運面前，他只能低聲下氣地祈求神明的垂憐，祈禱聖書所展示的內容是艾莉的記錄。
費克做好準備，翻開聖書。儘管費克自認為已經很熟悉翻閱聖書帶來的疼痛感，但沒想到這次翻閱聖書的劇痛遠遠超出了費克的預期。費克猝不及防，險些沒站穩。
這次記錄的文字量非常大。
“1785463年3月14日
查爾森?漢密爾頓在約克郡的住處
費克發現了壁畫中的隱秘。
1785463年3月14日
林根?密斯基家
林根?密斯基‘引導’了記錄者。
1785463年3月14日
查爾森?漢密爾頓在約克郡的住處
無垢者約瑟夫?史密斯嘗試凈化壁畫時激活了隱秘，
被查爾森?漢密爾頓留下的暗刃擊殺。
1785463年3月14日
噤默勞文家
無垢者芙蘭?史密斯監視着記錄者。”
讀到這裏，費克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她現在正看着你。”
費克一陣毛骨悚然。
無垢者。接受聖父教內最高規格的洗禮后，奉命清掃異教徒的無垢者。
而現在，無垢者正在監視着費克的一舉一動。
這次記錄不僅僅是文字量很大，信息量也很大。但現在費克沒心思去細細分析記錄中透露出的訊息。
因為，有一雙眼睛正盯着他。
理論上，費克沒什麼好害怕的。費克是問心無愧的聖父的忠誠信徒。然而，他是一個有秘密的信徒。費克擔心自己的聖書會被當成異端邪物沒收。
如果那位無垢者之前一直在監視着費克的話，那她一定已經看到了費克嘗試以不同方式打開聖書的舉動。甚至已經看到了聖書上的記錄。
費克合上了聖書。他現在只剩下一絲僥倖心理。
說不定無垢者沒有看清聖書的內容……費克希望無垢者沒有發現聖書的秘密。費克祈禱無垢者沒有發現聖書的秘密。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祈禱。
現在費克要做的，是假裝一切正常，不要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以至暴露聖書的秘密。他按捺住自己想要四處環顧尋找監視者的衝動，不斷在心裏默念：保持自然，保持自然……
費克走到床邊，準備睡覺。費克希望自己的行為舉止能儘可能顯得自然。然而，他希望自己顯得自然，反而不知道什麼樣的行為舉止才算是自然的了。一想到有人在監視他，費克覺得自己的動作顯得緊張僵硬。
費克以為自己一定會難以入眠，但沒想到，自己上床后很快就睡著了，費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第二天早晨。費克從自己床上醒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尋找聖書。
聖書還在。費克鬆了一口氣。他最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
考慮到可能無垢者還在監視自己，費克不敢輕舉妄動。他要盡量假裝自己沒有發現監視者的存在。
昨天的睡眠質量出奇地好。費克現在非常精神。他自然地起床，自然地穿上衣服，自然地走到窗邊和外面明媚的陽光打招。對於剛起床迎接新的一天的人來說，這些行為舉止都是合理的。
然後費克下樓，到廚房。正常的做早飯。父親昨天又在外面過夜了。看起來也不打算回來吃早飯。因此費克只做了一份。
然後費克到門口取了訂的的報紙，接着一邊讀報紙一邊啃着麵包。這都是他生活中自然合理的習慣。
“《約克日報》
日前……郡議會議長羅斯特?伯利文第三次否決了激進派有關擴充工業區的提案……激進派代表人物林根?密斯基聲稱擴充工業區已迫在眉睫，工業區的劃分不合理且嚴重過時，阻礙約克郡進一步發展……林根?密斯基表示約克河下游東岸的霍爾比特村是最適合作為新工業區開發的地區……航運便利……污染最小化……但議長羅斯特?伯利文以保護霍爾比特村的歷史遺址為由再次拒絕了激進派的提案。”
《約克日報》被林根先生買下后自然顯示出了政治上的傾向性。在這篇報道中絕大部分的篇幅都在闡明建立新工業區的合理性，而羅斯特的反對意見只有短短一行。
林根先生看得很遠，他收購《約克日報》肯定有控制輿論方面的考量。
費克翻到下一頁，上面是他父親微笑的照片。
“震驚！失蹤人口回歸！噤默勞文海難倖存者……毀滅性海難……命運的眷顧……漂泊的旅途……”
大概就是講“父親”接受了《約克日報》記者的採訪，講述自己絕處逢生的故事。在末尾“父親”又打了個廣告，為自己招集投資者。
理論上林根完全可以不刊登這則有利於“父親”的新聞。畢竟父親剛剛訛了林根10000比索。但林根控制下的《約克日報》還是刊登了這則明顯利好噤默勞文家的新聞，費克只能感嘆林根的心胸寬廣。
下一則吸引費克眼球的新聞是關於他的導師拉克在學術上取得的的重大進展的。但顯然公眾並不關心這件事，拉克的顛覆性發現被時下當紅明星的緋聞擠在一個小小的角落旮瘩里，版面小得可憐。
“著名學者拉克發表新論文，或已估算出宇宙的真實年齡，發現時間原點……”
費克看報紙看到一半，傳來了敲門聲。
開門，是一位一襲樸素黑衣的陌生女子。她面色陰沉，眼睛裏隱藏着某種……敵意？
不，她的面色整體還是自然的。她眼裏的敵意只是費克的一種主觀感覺。費克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從她的表情中讀出敵意。
她開口了。
“你好，費克?噤默勞文先生。我是無垢者，芙蘭?史密斯。”
費克懵住了。她就是昨晚監視自己的無垢者？費克心裏冷汗直流，但他還是強忍住內心的慌張，用極度自然的語氣回應。
“找我，有什麼事？”
“現在，我以無垢者的名義，帶你回教堂進行保護和調查。”
“什麼？為什麼？可是——”
“你沒有反抗或是提問的權利。接下來，我將暫時剝奪你的感官能力。你不能有任何反抗行為，否則，視情況我有權利講你就地以異教徒的身份擊殺。”
剎那間，費克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感官。視覺，聽覺，甚至是觸覺都被徹底褫奪。他彷彿瞬間被關進了純黑的封閉房間，與世界徹底隔絕。
失去了一切外界的刺激。費克，作為生物，本能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