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章 等待機會

田楚楚悠悠長嘆一聲，隨後她引着李幽坐入浴池之中，她則是輕輕為李幽擦拭身體，清理傷口並上藥，以李幽的體質，傷口也不需要縫合，只需要上藥，用不了多久，就會癒合的。

然而，清理傷口時，田楚楚還是忍不住紅了眼，乃至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她喃喃道：“你可真傻，怎麼能那麼拚命呢，有時候，有時候......我真怕你回不來了啊。”

李幽的目光空洞，目視前方，並無反應。

田楚楚卻不管那麼多，自顧自給李幽處理傷口，自言自語：“你不會把我們都忘了吧，我跟你說，小松和小楓......還有蘭稚那個傢伙，還是老樣子......不過看得出來，她其實也是很關心你的......”

田楚楚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才幫李幽處理好傷口，幫李幽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在給李幽戴上黑色的面具時，田楚楚忍不住駐足停留，她輕輕撫摸李幽的臉頰，說道：“快了......你再忍耐一下。”

然而，令田楚楚沒有想到的是，李幽開口說話了：“我......努......力......”

田楚楚愣了愣，隨後露出了驚喜之色，她連忙去看李幽，然而李幽的臉色卻毫無變化，好像剛剛那句話不是他所說的一般。

但田楚楚清晰聽到了李幽的話，她意識到，李幽其實本身也在努力想要恢復神智，這頓時讓田楚楚倍感振奮，她的心情瞬間變得好了許多。

穿戴完畢之後，李幽再次變成了冷酷沉默、讓人懼怕的黑啞。他默默的轉身，離開了房屋，田楚楚知道他要去哪裏。

院子裏，栽有一棵白幸，並不是什麼名樹仙樹，唯一的特點，就是它長年都會開花，潔白無瑕的花朵。

院子裏這一棵白幸比院牆高一截兒，花開得極好，結出的果子很小，並不會影響花景。這一棵白幸，是李幽親自從外頭扛回來栽種的，也是李幽屈指可數不聽命行事的“異常行為”。

李幽走到白幸樹下，他抬頭，看了看宛如雪一般的白花，隨後就在樹下坐下，靠着樹榦，安靜得如同一尊雕像。

田楚楚並沒有打擾他，田楚楚知道，這是李幽唯一的放鬆方式，他喜歡坐在樹下，有時候花瓣飄落，落到他身上，像是下雪一般。

而李幽確實很喜歡下雪，到了冬天，天寒地凍的，李幽卻能夠站在雪中，一站就是一整夜。那個時候的李幽，才是消去了殺氣和戾氣，沉靜下來，變成一塊雪中無瑕的黑玉。

田楚楚雖不打擾李幽，卻也乾脆在門檻坐了下來，她有時候會看看四周，但大部分時候，她都在看着李幽。人入畫中，而人看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李幽忽然站起來了，不用說，是他收到了傳音，要出任務了。這些年來，都是如此，李幽幾乎沒有徹底消失的時候，要不是他體質特殊，恐怕早就垮了。

田楚楚望着李幽的背影，幽幽嘆息，隨後，目光卻變得堅定起來。

......

白落城地處虛魔外域第三層中部的星野域東方，是星野域數一數二的大城。

白落城建於飛流瀑布周圍。飛流瀑布在星野高原西南邊緣，大星江奔騰而下，形成了極為壯觀的飛流瀑布，相隔數十里，都可以看到一條銀帶從天而降，最後飄灑開來，讓下方的山谷長年都籠罩在一片水蒙蒙之中，確如仙境。

白落城建於飛流瀑布周圍，並不是說它建於飛流瀑布腳下，而是在飛流瀑布中上部，水流最為洶湧澎湃之處。

一座座石台圍繞瀑布或固定或漂浮，沿着瀑布上下蔓延，直到瀑布頂部的星野高原上，也有大片的建築群，是一座特別且壯觀的城市。

“都說白落城風景絕倫，如今一見，倒也算過得去。”墨王站在緇演城的高台，眺望遠方的白落城，輕聲說道。

紫檀立於墨王身邊，他語氣平淡的說道：“白落城雖是壯觀，卻也比不得緇演城......不過若是陛下喜歡，我們集中力量，最多一年，便可打到白落城來了。”

墨王輕笑一聲，道：“無妨，不必着急，這虛魔外域第三層，很快都會是我們的了，不在乎這一座小小的白落城。”

烏鴉也站在墨王身後，他微微躬身，說道：“陛下，此番宇清社要求與您面談，說是談和，卻恐怕是沒安好心......還請陛下三思。”

“本來吾也不想理會的，不過虛魔外域六層，有人來了，親自給吾帶話。若是不來見一見，怕也是說不過去。”

烏鴉一驚，道：“六層的人也插手干預了？”

墨王語氣隨意，透着滿不在乎，道：“畢竟仙界那些傢伙都坐不住了，肯定會給虛魔外域施壓的，六層的強者，多少要給仙界那些傢伙一些面子。”

紫檀也不禁擔憂道：“若是如此，往後六層之人，不會也摻和一腳吧？”

“此番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畢竟仙界那些傢伙摻和進來，還是給我們造成一些壓力了的，若是高層的勢力再插手，就不是我們想看到的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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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還是遲疑道：“可微臣擔心，此番恐有危險啊。”

墨王輕飄飄的道：“不必憂心，吾恢復得差不多了。”

此言一出，烏鴉和紫檀不由得驚喜起來，紫檀語氣難得激動，道：“陛下，您終於是恢復了？”

墨王微微點頭，道：“畢竟也過去許久了......而且，吾已有更進一步的契機了。”

說完，墨王微微側頭，看向側面，一襲黑衣漠然站在暗處。墨王似乎笑了笑，道：“黑啞，昨日的事兒你還是辦得很漂亮啊，那些宵小雖然構不成威脅，但若是多了，多多少少會對聯盟的名譽造成損害，清理一下也是應該的。”

黑啞只是微微低下頭，並沒有說話。

墨王也不在意，她最清楚黑啞是個什麼情況了，黑啞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最讓她滿意和放心的。

其實烏鴉和紫檀一開始對於黑啞敵意是頗大的，畢竟墨王似乎對他極為青睞，更是不吝惜讚賞之情。這讓烏鴉和紫檀等一眾元老銀面眼紅，不過他們了解到一些事情之後，就沒有這種情緒了，反倒是看向黑啞，目光還頗為憐憫。

頓了頓，墨王接著說道：“黑啞，接下來就無需你出任務了，好好休養吧......唔，就把緇演城停在這裏吧。”

紫檀點點頭，道：“我們的隊伍也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那好，紫檀、烏鴉，還有黑啞，你們隨我一起吧。”

白落城還是握在宇清社手中的，因此，在宣傳方面，自然是傾向於宇清社。在白落城百姓的眼中，那所謂六墨聯盟，完全就是一群窮凶極惡之輩，如今六墨聯盟的隊伍浩浩蕩蕩進城，還真是引起了一些恐慌。

當然，還是有不少膽子大的，聚集於街道兩邊，畢竟說了這一次，就連那六墨聯盟的統治者，墨王也要來到白落城，許多人自然是想要看一看墨王。

不過許多百姓還是不免有些失望，畢竟這些六墨聯盟的人，也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可怕兇狠，似乎與常人也差不多。至於那墨王，戴着金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卻透着一股超凡脫俗的魅力，看着看着，心中原本對墨王的不滿和唾棄，竟然都緩緩消去，反而慢慢生出敬仰之情來，這很古怪。

還有一些，是與六墨聯盟有深仇大恨的，他們死死盯着聯盟的隊伍進城，但終究是沒有人敢動手。六墨聯盟的凶名，可不是靠嘴皮子吹出來的。

六墨聯盟的隊伍招搖過市，在繁榮的白落城穿梭，如此高調，反倒是有些像是示威。

隊伍一直前行，來到了此次會面的地點，城中心一座橫跨兩大城區的巨大拱橋，拱橋據說由三十六根巨木拼接而成，造型優美而穩固，在橋中央，則是有一座亭樓，名曰倚月樓，便是會商之所。

橋的另一頭，也是站滿了人，他們服飾各異，神情肅穆，一個個氣勢不凡，都是宇清社的精銳，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按照約定，墨王只帶了紫檀、烏鴉、黑啞以及幾個侍從前往倚月樓，墨王儘管戴着面具，卻不難看出她輕鬆淡然，並沒有什麼壓力。

走到倚月樓，一樓，已經擺好了案子，迎面他們就看到了宇清社的領導人。

其中一人，是來自仙界端木家族的端木羽，此人正是當初李幽在酒砂城所見的端木三叔。相比於初見的器宇不凡、神采飛揚，現在的端木羽難免顯得頗為憔悴，眼角已經爬上了些許的皺紋。不過他儀容還是一絲不苟的，顯得莊重大氣。

另一人，是宇清社的本地領導人，名叫盧漫秋，身穿獸紋寬袖武袍，除了臉，裸露出來的皮膚有着大片刺青。短髮，斷須，目光如刀，看面相就知道是一個狠辣之人。

盧漫秋看到墨王等人信步而來，哼了一聲，道：“六墨聯盟可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讓我等在這裏等了這般久。”

墨王走進倚月樓，兀自在案后坐下，輕飄飄的道：“盧老妖，你若是等不及，大可先行離開，吾可沒攔着你。而且，是你們求着吾過來商談的。”

盧漫秋臉不見怒色，但語氣森冷的道：“墨無臉，你是不想談了？”

墨王語氣依舊平淡，道：“盧老妖，看來你怒火不小啊......哦，我明白了，王炳三兄弟與你相交莫逆，如今被斬，你當然是滿腔怒火了。可惜了，人死不能復生。”

盧漫秋眼中終於是怒火閃動，喝道：“墨無臉，你當我不敢跟你動手不成？”

墨王輕輕一笑，道：“你可誤會了，人又不是我殺的，是我的手下黑啞所殺，他便在這裏，你敢動手與否？”

盧漫秋怒色更盛，他看向了墨王身後那一襲黑衣，這所謂的黑啞，簡直是讓他恨得咬牙切齒，此人不知殺了他多少兄弟，盧漫秋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面對黑啞的怒目注視，黑啞毫無反應，宛如一尊雕像。

這時候，端木羽輕輕拉了一下盧漫秋，盧漫秋哼了一聲，臉上怒容迅速收斂，便看不到什麼情緒，好像剛剛的事情不值一提一般。能夠成為領導人，這點情緒修養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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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羽目光沒有落在墨王身上，而是一直看着黑啞，半晌，他緩緩說道：“沒想到，你變成這副樣子了，想來是生不如死吧。”

墨王擺弄案上的糕點，道：“看來，端木大帥對黑啞很感興趣呢。”

端木羽卻沒有在這個話題糾纏，他看向了首座的位置，道：“還請容我介紹此次商談的見證人。”

這時候，在場之人大多數人，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主座上坐有一人，不由得都驚了了一下。按理說，主座是最為顯眼的，若是有人，不應該會注意不到的，可他們方才好似下意識的忽略了主座上的人，或許是自行腦補了，那裏沒有人，這就很奇怪了。

只見主座上是一名老者，穿着無袖寬袍，身形瘦削，看起來也不是高大之人，裸露在外的皮膚是標準的古銅色，肌肉宛如刀削岩刻一般。老者相貌平平，鬚髮灰白，似乎並沒有明顯的特徵，宛如村口的老翁罷了。

倒是老者胸前掛有一塊金屬圓牌引人注目，銀黑色，立體雕塑，圖案是一個似鬼似魔的獨角怪物，閉目且面色平靜。

而老者呢，此刻正抱着一大塊不知道什麼動物、烤得香噴噴的排骨，啃得不亦樂乎。虛魔外域，對於茶道並不怎麼重視，吃肉倒也正常。只是這種場合，吃得滿嘴流油的，似乎還是有些不太妥當。

端木羽介紹道：“這位是來自虛魔外域六層的魯振興前輩。”

墨王語氣有些驚訝，道：“迦魔？”

老者微微抬起了眸子，一雙老眼甚至還有些渾濁，他的聲音略有嘶啞：“你倒是還有些見識......別管老夫我，你們有什麼事情儘管談，老夫只是見證，不會參與你們的事情，當然，烤肉是不能少的。”

說完，老者又繼續專心致志的啃排骨了。一副把自己當外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