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真假
“道長，你跟着我念。”
夢境中，小和尚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彷彿近在咫尺，就與自己並肩站着。
李清眼下毫無頭緒，自然是小和尚說什麼，他便做什麼。
停頓片刻后，小和尚接着道：“大千世界，諸象幻夢，如露如電。”
李清照着念，“大千世界，諸象幻夢，如露如電”。
一連念了三遍后，小和尚又道：“眾生皆苦，不念前生，不畏來世，行當下路，觀三世身。”
李清依舊照做了。
也不知念了多少個字，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模糊起來，一瞬間，天地漆黑。
再然後，黑暗如同一件籠罩天地的瓷器，支離破碎。無量碎片又化為一個個古老的文字，互相纏繞，在混沌之中螺旋轉動。
李清抬起頭，震驚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些古老的文字，既有道家的銘文，又有佛家的梵文，數不勝數，輪轉不休。
“這到底是些什麼東西？”
李清忍不住驚嘆道。
“這是諸世界的本來面目，是天地之本相。道長，隨我一起念，開天！”
小和尚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浩大，似那泰山之巔的洪鐘大呂。李清突然覺得三山五嶽都被自己踩在了腳下，毫無猶豫的跟着喊了一聲“開天”。
嗡嗡嗡嗡嗡。
虛空震蕩，李清猛地倒飛而去，速度快到了極點。眼中的那些文字，也紛紛化為光點朝自己湧來，轉瞬千萬里。
好在這異象只持續了短短三個呼吸，李清眼中白光一閃，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四方立有牌樓的圓形廣場。
不過這一次，身旁多了個小和尚。
李清本能的伸手去觸碰，小和尚有血有肉，竟然是真人。
“不歸，真是你？”
少年驚喜道。
小和尚笑着點點頭，隨即望向某座牌樓。遠處，似有馬兒嘶鳴。
與此同時，駝木村上空，跛腳老道突然輕“咦”了一聲。旋即身形一晃，帶着吳一帆出現在了李天香的身側。
老道問：“那小和尚究竟是誰人轉世？居然能識破我的夢相。李淳風，你得跟我說實話。”
那粉袍男子一聽，跺跺腳，飛身騎上了大猴子的腦袋，嬉皮笑臉道：“以哥哥的眼力都看不清，這做弟弟的，又如何看得清楚？反正不是個正經和尚，咱得多多照應才是啊。”
“哼，李淳風，你當真不說實話？”
老道冷笑連連，說話間便要抬起手。男人見狀，連忙拍了拍屁股底下的那顆腦袋。隨即，大猴子搖身一晃，變得只剩下三尺大小，伸出舌頭，喘着粗氣，一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李天香顯然很是滿意身旁的這隻家畜，沒花半個銅子兒，自己就長這麼高了。
“嘿嘿嘿，我的親哥哥啊，你瞅瞅它，看着如此蠢笨。日後，定然是不敢再作惡了。咱先留它一條命，以前的賬，慢慢算就是了。”
“好啊，要算也不跟一隻畜生算。你李淳風既然有大慈悲，那就連它的劫數一併扛着就是了。此等好事，誰敢跟你搶？”
“多謝哥哥成全。”
男人依舊嬉皮笑臉。
老道卻是猛地眯起雙眼，殺氣騰騰。
只是眨個眼的工夫，邊上的吳一帆便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峽谷之上。耳旁是此起彼伏的喊殺聲，腳下是兩軍交戰，屍橫遍地。遠處，又狂沙漫天，滾滾而來。
好一幅末日景象。
那粉袍男子似乎就站在千軍萬馬之間，站在遍地的屍骨之上。
“哎呀呀，我的親哥哥，好端端的，來這古戰場幹啥？弟弟我，可沒做虧心事哩。”
老道居高臨下，捋着鬍鬚冷笑：“憑你的本事，吃下這荊州積攢了千年的煞氣，肯定不是什麼難事。李淳風，你費盡心機，跑到寶峰湖煉劍，必然是看到了什麼。也許，是這座天下的未來，讓你感到絕望？”
跛腳老道突然問了句奇怪的話，奇怪到身側的讀書人，渾身一顫，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來。
孑立於峽谷中的男人沉吟許久，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反問道：“前輩又是看見了什麼，所以要插手人間之事？前輩坐鎮荊州，難道不是為了壓住這片土地之下積攢了千年的殺劫業力？連他們凈土寺都不肯惹的麻煩，前輩一個得了大逍遙的人，為何要自尋煩惱呢？我想，當年的歸墟之行。前輩看到的，與我所見的，應該差不了多少。”
李天香雙手背負，任由那千軍萬馬穿過身體，巋然不動。
跛腳老道皺了下眉，抬頭望向天外，喃喃自語：“那孩子，配得上你煉的劍嗎？”
“哈哈哈哈，我選的嘛，當然配得上了。所以，還是請前輩，幫襯一二。”
李天香仰頭大笑，周身散發出刺眼的青光，一瞬間便蓋住了整個天地。
跛腳老道隨之點點頭，伸手一抹，虛空粉碎。
“又回來了？這到底是不是夢？我，到底在哪？”
吳一帆看着眼前荒涼的村莊，握緊了雙拳。
自己讀了那麼多書，可沒有一篇文章，能解眼前之惑。
“徒兒可是覺得不可思議？”
老道回頭笑問。
讀書人點點頭后，又搖了搖頭。
“前輩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你夢中的我是真，你醒時的我是假。你說，是真還是假？徒兒啊，回鄉去吧。這長安的熱鬧，咱爺倆就不去湊了。”
老道笑着拍拍讀書人的肩膀，天，已經大亮了。
村口，破舊的牌樓底下，一個身着粉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領着一隻猴兒往北邊走去。不遠處的岔道口，站着一高一矮兩道身影，似乎已經在此地等候多時了。
瞧見迎面走來的一人一猴，大腹便便的陳先生遠遠俯首作揖。
李天香停下腳步還了一禮，也無話說，很快便又走遠了。
“師兄，此人是誰？”
劉蒿有些不可思議。
他始終想不明白，什麼人值得自家師兄，苦等整整一晚上？
而且，只是為了與那人作揖道謝。
陳自在摸了摸圓鼓鼓的肚皮，又摸了摸孩子的腦袋道：“李淳風，以前的人沒聽說過不奇怪。但於後世之人，定是大名鼎鼎。小師弟，咱可是欠了他一個大人情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