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篇 血

里篇 血

宇智波若陽緩緩睜開雙眼。

他似乎,沒有死。

因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叫囂着痛苦,手、腳、四肢、軀幹,四面八方傳來的尖銳的疼痛感讓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依舊活着。稍稍用力,身體內的毒素好像已經不存在了。

有誰救了自己嗎?

他注視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躺在有些潮濕陰冷的床上沒有動作。

“宇智波的小鬼。”

一聲蒼老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宇智波若陽沒有動,只聽到刀刃在石板上滑過的聲響和沉重的腳步聲。

他的視線中緩慢出現了一個背上連着三根導管一樣東西的,蒼老的白髮男人。

他平靜地注視着自己的雙眼:“宇智波若陽。”

不簡單的傢伙。

該說他運氣好還是機緣巧合?這麼早就開了萬花筒寫輪眼。

那雙明明該因年輕而充滿生機的黑色眼睛注視着他,臉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卻並不在乎為什麼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您好,可以殺死我嗎?”

他的聲音低啞難聽,長時間沒有水份潤濕喉嚨。

宇智波斑一愣,確實沒有想到被救下的後輩在睜開雙眼的第一時間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斑頓了頓,對身後的白絕吩咐道:“去給他找些粥和水來。”

床上尚且應當被稱為孩子的少年依舊平靜地看着他,似乎毫不在意他是誰,也不在意他的處境如何,也不在意這裏是哪裏。

“我以為你很想活下去。”

斑緩慢地移動着,坐在了床邊。

床上的孩子搖了搖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斑也依舊坐在床上,注視着他因為身體狀況太差而陷入沉睡,皺緊了眉頭。

*

“若陽桑…”

絕一臉無奈地輕柔拍打着少年的脊背:“這樣下去不行啊。”

他找來了較為緩和的流體食物和水,可宇智波若陽還沒吃下去一會兒就盡數嘔了出來。

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了快三四天了。

身形愈發瘦削的少年跪在牆角,身體微微顫抖着。

坐在石椅上的斑睜開雙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撿回來的這個天資卓越的少年有嚴重的自毀自殺傾向,他似乎已經被同伴死在手中的場景弄壞了。

食物和水都吃不下,清醒的時候就是祈求絕或者他殺死他。

少年接過絕手中的水,大口大口強迫自己咽了下去沖刷口腔中的血腥味。

絕攙扶着他想要讓他重新躺回床上休息,這小孩卻似乎本能還在貼近人類的溫暖體溫一樣跌跌撞撞朝着他走了過來。

斑尚未反應過來,他就已經伸出手臂攬住了自己的腰,蜷縮在了椅上蹭在他身旁閉上了雙眼。

斑無言地揉了揉他乾枯的頭髮,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小孩的額頭,稍稍皺起眉:“發燒了啊…”

*

監督着絕強迫給那孩子灌下退燒藥,又遣着絕外出幹活,宇智波斑懷抱着近乎無可奈何的心情感受着那不成器又不聽話的小孩窩在他胸前,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他因為濃烈的血腥味道從睡眠中掙脫了出來。

怎麼會有血腥味?絕帶了什麼人回來了嗎?

還是有人發現了這裏?

宇智波斑猛地睜開眼,腳底的地板已經被鮮血濡濕,而血腥氣味的源頭就在他身旁。

剛才似乎還縮在他懷中沉睡的小孩手中拿着他那把鋒利的鐮刀,眼中的萬花筒寫輪眼緩緩轉動着。

他想殺了自己嗎?

斑的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想要退開,眼眸的餘光卻瞥見那血腥氣息的來源。

那小孩滿手滿身的血,臉色卻蒼白的如同一張紙。手上、身上,佈滿了鐮刀留下的傷痕。

如果不是親眼看着宇智波若陽自己用尖銳的鐮刀刺穿了他的大腿,剮下一片片帶着血的爛肉,斑還以為是自己在睡夢中砍了宇智波若陽幾刀。

這宇智波家令人難以理解的臭小子似乎避開了自己的大動脈,麻木地如同一台機器一般傷害自己。

“你在幹什麼…”

斑覺得自己呼吸的不順暢,養小孩什麼時候這麼困難。

“如果不是這條腿中了苦無的話,我應該是能帶他們離開的。”

小孩平靜的聲音甚至比他這個真正的將死之人還要沙啞。

斑頭痛無比。

“你期望嗎?一個只有愛和和平的世界,你的同伴不會像這樣死去…”

小孩充耳不聞。

依舊在機械地折磨自己。

再這麼下去他就只能給他接千手的細胞了!

宇智波斑一把握住他的手,擺出自己最嚴肅最恐怖的面孔:“不要自暴自棄了!成長起來,和我創造一個完美的世界!一個你的同伴都活着的世界!”

宇智波若陽望着他,猩紅的萬花筒旋轉了起來,他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眸中閃過詫異又歸於平靜:“啊…月讀計劃嗎?”

宇智波斑下意識握緊了他的手腕,這就是這小孩萬花筒的能力?

“你怎麼知道?”

“剛剛好像看到了你的一生,和你想要做的事。”

宇智波若陽指了指自己的雙眼,絲毫沒有在乎宇智波斑計劃中想要對自己的利用。

他疲憊的閉上眼睛,沾染着血污的手臂環保住了斑的腿,下巴擱在他的膝蓋上:“殺了我吧,斑,拿走我的眼睛,怎麼樣都好,殺了我吧。”

宇智波斑挑了挑眉,看着那小孩不依不饒地艱難站起身,將沾滿血肉的骯髒鐮刀塞進他手中,乖巧地將下巴擱置在刀刃上,鋒利的鐮刀很快將他纖細的脖子劃出一道血線。

斑手指用力,將鐮刀扔到了背後。原本用手臂壓在他肩膀上作為支持的宇智波若陽手下一晃,摔進了他懷裏。血腥的氣息濃重地如同他懷中抱了一個血淋淋的血球。

斑不由得有些懷念他沉睡過去前縮在自己懷中溫暖的人類氣息。如同一隻體溫偏高的貓一樣沉甸甸地,努力從主人身上汲取着溫暖,依賴又脆弱。

“既然你看到了…”

宇智波斑伸出手,摸了摸尚且沒有被若陽自己折磨到的柔軟的髮絲:“也應該明白了那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只有愛,所有人都活着。為什麼還想要死?”

懷中血淋淋的軀體趴伏在他身上,溫熱的血液很快染濕了他的長袍。小孩子低聲的啜泣傳來:“對不起斑,我太軟弱了。”

他並不避諱或者去掩蓋自己的無能和眼前的崩潰:“我做不到,我幫不了你,我等不到那一天,我現在就想要死掉。”

他確實挺討人厭的。

斑的手指依舊在柔軟的髮絲中穿梭。

軟弱無能,膽小懦弱,稍稍給他一點壓力就爬不起來了。明明有不可多得的天賦,卻沒有能與之相對的承受能力。只是幾個同伴的死亡就讓他不依不饒地求死,絲毫不顧及家族與身後的榮耀。但是又因為同伴的囑託而軟弱地不敢結束自己的性命,三番兩次這樣做逼着他出手。

脆弱地彷彿他只需要輕輕一掐,他就乖乖地依靠在他身上,顫抖着露出纖細的脖頸,任由他殺死。

哪怕他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也無法逼迫着他成長起來去為自己做事吧?

按理來說,在發現宇智波若陽根本沒有一點用處的現在,他就應該殺死他,取下他的眼睛。

但是他偏偏不想遂他的願。

斑一遍遍撫摸着他柔軟的發,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你好像還有個弟弟。”

懷中的身軀猛地一僵,小孩抬起頭,眸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卻又很快歸於黑暗:“我原本就是要在這次任務中死去的。”

斑無言地撫摸着他懷中的孩子,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勸一個非常棘手的、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族人活下去。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也許木葉有人能勸得住你。”

他手下在他的頸后微微用力,懷中的孩子尚未來得及說話就暈了過去:“絕,把他扔到霧忍那邊靠近木葉的地方吧。”

剛剛趕回來的絕無奈地看着一地的狼藉,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孩子:“就這麼放走他?他知道計劃了吧?沒關係嗎?而且好不容易等到一個萬花筒…”

斑側過頭,目光看向遠處:“沒事的。”

*

簡直不可理喻。

宇智波斑感受着腿上沉甸甸的觸感,十分難以理解為什麼這傢伙在木葉養好了傷又趁着任務間隙溜來了這裏。

上次見面時還一副死相狼狽不堪的小孩此刻身上帶着乾淨的肥皂氣息,緊緊摟住他的腰把自己縮在他懷裏。

“啊,是養出感情來了嗎?”

一旁的絕也好奇地探頭,感覺宇智波若陽就像是可憐兮兮被從雨里撿回來的小貓小狗,出去瘋玩了一段時間,又跑了回來。

宇智波斑平靜地用手指梳理小孩稍有些雜亂的軟發,感受着他在自己懷中平緩的呼吸。

寫輪眼沒有錯過他眼下的青黑和疲憊:“…失眠了吧。”

親手殺死自己的同伴。

四個人中只有他一個活了下來。

想想也覺得這個心裏防線脆弱不堪的傢伙不可能就那麼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悠哉悠哉地活下去。

但是他倒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他宇智波若陽能在自己懷裏睡這麼香。

看着他面對自己毫無防備地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以及上面不易被人察覺到淡粉色疤痕。

斑輕聲哼了一聲:“絕,把被子拿過來。”

*

“你的萬花筒能力到底是什麼。”

斑有些無奈地看着依在自己身側,如同一隻貓一樣用毛茸茸的腦袋蹭着他肩膀閉着眼假寐的小孩,詢問道。

“好像是沒什麼用的寫輪眼。”

宇智波若陽睜開眼,把萬花筒的花紋展示給他看:“能夠看到別人的記憶和計劃?但是冷卻期很長,下一次使用要等十幾年。”

小孩語氣平靜,看起來對自己的萬花筒寫輪眼沒什麼興趣。

如果融合千手的細胞加快冷卻期的話其實也算一個相當不錯的輔助能力。

斑思索着。

大概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若陽有些無聊。他伸手抱住了斑的手臂,臉龐深深地埋進他的肩窩,講起了自己的事。

“我加入了根。”

斑的眉頭一跳:“為什麼加入根。”

“拒絕不了。”

宇智波斑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

“團藏要我們搜尋五尾。”

“他要五尾幹什麼?”

“我不知道。”

將腦袋埋入自己肩膀發出的聲音悶悶的:“但我感覺好像有些不對勁,有點不安。”

斑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他翻不起什麼風浪。等我找到合適的繼承人…你現在不想死了?”

“想…”

若陽輕輕應了一聲,聲音含糊不清:“你殺…”

宇智波斑猛地打斷他的話,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一個捲軸:“你走的時候帶上,記得別被任何人發現。”

小孩抬起頭茫然地接過捲軸:“這是什麼?”

“我的眼睛。”

他用泉奈的眼睛換下的自己的眼睛,已經幾乎完全看不見了,但說不定能起到什麼作用:“走吧,你在這裏待得夠久了。”

宇智波若陽將捲軸仔仔細細裝好,才總算是從他身上爬了起來。白皙的臉頰上印着布料壓出的痕迹,他露出笑臉:“我知道了,我之後再抽空來找你,斑。”

他拿出一隻特製的飛雷神苦無放下:“有這個我很快就能過來了!”

宇智波斑哼笑了一聲,沒在意他的說辭,朝着他擺了擺手。

偌大的室內在宇智波若陽閃身消失后重歸於令人難以忍耐的死寂。

宇智波斑重新閉上眼睛。

“斑…”

絕突然探頭出聲。

“嗯?”

“你其實很享受那孩子依賴你的感覺吧?”

“…哼。”

*

“…團藏好像對他的記憶做了什麼手腳,我去把他帶來你試試看能不能解開吧。”

絕站在宇智波斑的身旁,臉上的神情似乎稍有擔憂。

宇智波斑空洞的寫輪眼盯着眼前黑暗的石壁一眼未發。

良久之後,他低沉嘶啞的聲音在黑暗的地穴內響起:

“不必了,忘記了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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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失憶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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