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北靜王妃很早就免了自己兒子冬天早上請安的規矩，一是她兒子每日功課繁重，不忍心兒子到處奔波；二是她自己也不願起早。
水溶自昨日回府後，雖沒有上學去，但一早就出去赴約了，午飯過後才回府。
香草請他過去的時候，水溶正站在游廊上沉思。
水溶見香草過來，問：“母妃找我？”
香草見他面容冷峻，有些發怵，小聲道：“王妃請世子過去賞雪景。”
香草心裏納悶他家世子原本性情謙和，自從前幾年病了一場后就整日裏冷着一張臉。
“母妃現在是和父王一處嗎？”
香草：“是的。王爺今日也在。”
水溶皺了皺眉，他父王母妃感情和睦，但平日裏父王事務繁多，好不容易有時間陪母妃，自己去了豈不是打擾了他們，道：“你去回了母妃，說我晚上過去陪她用膳，現在就不過去了。”
香草明白水溶的意思，道：“不單單王爺和王妃，林姑娘也在。”
水溶：“那是誰？哪個林姑娘？”
香草：“是王妃娘家隔房姨媽的孫女。”
水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關係？
香草見他一臉不解，接着道：“是揚州林家的姑娘，榮國府是她外家。”
“你說什麼？”水溶大腦一片空白，是自己聽錯了嗎？還是產生了幻覺？因為最近幾日總在憂愁林如海的事嗎？
香草被嚇了一跳，聲音更低了，快速解釋道：“林姑娘來府里快半個月了，上次王妃請你去見見，認認親戚，你沒有過去。”
說完，抬頭看了看水溶，見他愣在那裏，臉更黑了，以為他不高興府里住了外人，“林姑娘很孝順，王妃這段日子有她陪着很是開懷。”
水溶一時間又是激動，又是惱怒，抬起腿就往外面跑。
香草見他那樣，很是不解，在後面跟着小跑，喊道：“世子，你先換上厚實一些的衣服。”
見他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往前沖，連忙吩咐伺候他的丫鬟拿上衣服和傘跟上。
水溶頂着大雪跑出了自己的院子，突然停了下來，香草剛剛說他們在哪裏？
香草氣喘吁吁的，喊道：“世子，你……你等等我。”
香草怕是很怕他，但看他一身的雪，忍不住道：“世子，你頭髮都打濕了。”
“看起來是不是有些狼狽？”水溶問她。
“還好，不過你要是這樣跑去冬園肯定會很狼狽。”香草認真道。
水溶提聲喊：“後面拿衣服的，快點衣服給我，傘也給我，你們在後面慢慢跟着，爺先走一步。”
香草她們面面相覷，世子好像有些興奮。
//
黛玉捧着北靜王妃剛剛煮好的一杯茶，慢慢喝着。
北靜王妃將上等白茶放在一塊剝下來的橘子皮里，用文火烘香。
將茶壺裏放入一點秋日裏摘下晒乾的桂花，再將烤香的白茶放入其中，然後用剛剛燒好的沸水沖泡。
這樣泡出來的茶既有白茶的清香，又有橘皮的酸甜。
原本只準備三張椅子，現在很快添上了一張。
兩個爐子的火都大了起來，亭子裏一下子變暖和了，黛玉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放有架子的那個爐子上面烤上了年糕和橘子，瘦瘦的年糕慢慢地鼓脹起來，還發出滋滋的聲音。
她拿筷子快速翻了個面，年糕胖墩墩的，看起來十分可口。
旁邊的橘子被火一烤，橘子皮的香味一下子瀰漫在空氣中。
黛玉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怕自己忍不住，黛玉決定不要盯着爐子上的食物。
抬頭一看，只見北靜王世子靜靜地站在雪中望向他們這邊。
黛玉連忙站了起來。
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閑話的北靜王和北靜王妃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順着黛玉的目光看去，見自家兒子站在雪中。
北靜王妃：“你站在那裏幹嘛？還不過來。”
水溶背着手慢慢地走了過去，一張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北靜王妃見他一直盯着黛玉，以為他是好奇，道：“這是你林妹妹，名黛玉。她爹是林如海，她娘是賈家姑娘，你小時候見過。”
又笑着對着黛玉道：“這是我跟你說的哥哥。”
黛玉垂眸行禮，笑着喊了聲：“哥哥好。”
水溶聲音有些發緊，硬邦邦回道：“妹妹好。”
黛玉見他不是很熱情，也不見怪。
她聽王妃說過，他平日裏寡言少語，常常冷着一張臉。
上一次見他還是兩年前，他那個時候就一臉冷漠地嘲諷那些紈絝子弟，現在他長高了許多，看起來更加正氣凜然。
北靜王和北靜王妃都習慣了他這個樣子，並沒有多說什麼。
四個人圍着爐子坐了下來，黛玉對面的位置原本就是留給水溶的，他徑直坐下，其他人並不需要移動。
坐下之後，北靜王妃笑着問：“你們誰要吃年糕？再不吃就要烤糊了。”
“這烤好的棗也可以吃了。玉兒想吃什麼自己動手夾。”
北靜王妃講過，有些時候自己動手別有一番風味，她不希望黛玉太過局促。
水溶一聲不吭將年糕夾了起來。
北靜王妃知道他愛吃這個，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反正準備的年糕比較多，不夠再烤便是了。
黛玉看着胖墩墩的年糕被夾了起來，暗暗嘆了口氣，算了，下一個她要快一點下手。
突然，胖胖的年糕到了自己碗中。
“你先吃。”水溶道。
黛玉一愣，旁邊的北靜王和北靜王妃也愣住了。
黛玉一下子臉紅了起來。
他看見了，他肯定是看見了！看見她剛剛盯着年糕咽口水。
“你盯着它看了很久。”水溶聲音有些冷清。
北靜王和北靜王妃大笑起來，黛玉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下去，狠狠地瞪了水溶一眼。
水溶摸了摸鼻子，一臉疑惑不解。
還是北靜王妃怕黛玉惱了，夾了一塊饅頭片放到水溶碗裏，道：“吃你的吧！”
黛玉覺得可能是水溶的氣勢太足了，她低頭默默吃起東西，免得一抬頭就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讓她有些緊張。
四個人就在一種和睦又有些奇怪的氛圍中吃了很多東西。
北靜王妃問黛玉：“你中午在院子裏玩什麼？”
黛玉：“我在屋裏看書。百靈姐姐和雨燕姐姐不讓我出去玩。她們還堆了個雪人，我瞧都沒有瞧見。”
語氣隱隱帶上了羨慕。
北靜王妃：“我看你氣色不錯，身子不至於這麼弱，有時候過分小心反倒不利於養生。明日太醫要來請平安脈，讓他瞧瞧。”
黛玉笑道：“就是這個理。上次我病了，請了一位名醫，他也是這般囑咐我的。”
“哪位名醫？”北靜王妃問：“姓什麼？”
“姓華。”
北靜王突然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一言不發的兒子。
當初北靜王舊傷複發，正是水溶將華大夫請到京城給他看的傷，北靜王妃那時嚇得張皇失措，一顆心全部放在北靜王身上，根本就沒有留意名醫姓什麼。
水溶突然起身，黛玉、北靜王妃和北靜王齊刷刷地看過去。
“我想堆個雪人。”水溶一臉嚴肅道。
北靜王妃以為他聽到黛玉提起雪人，一時興起也想自己堆一個玩。
“那你去那邊堆，堆好了讓我也瞧瞧。”北靜王妃指着一處乾淨地道。
黛玉見他先揉了個小雪球，然後將小雪球在雪地里不斷滾動，小雪球慢慢變大成了大雪球，一顆腦袋便成功了。
他又將雪堆成一個草垛樣子，拍了拍上面的頂，讓頂變平了，然後將剛剛滾好的腦袋放了上去。
一個還未完成的雪人很快就堆出來了，水溶站在一旁皺着眉頭看了看，一臉的不滿意。
黛玉覺得雪人有些醜醜的，有些坐不住。
北靜王妃嫌棄道：“玉兒，他堆的雪人也太丑了。你幫着裝扮，別自己上手，告訴他就行。”
黛玉剛剛吃了熱茶，衣服穿得也多，身體暖暖的，笑着慢慢走了過去。
她遞給水溶一塊橘子皮：“這個給雪人做鼻子正合適。”
水溶盯着她看，沒有說話，從她手裏拿走了有些發熱的橘子皮。
黛玉覺得自己手指像是碰到了一塊冰，一下子顫.栗了起來。
待水溶拿走橘子皮后，她連忙將手捂在自己另一隻手裏。
黛玉見他放好，指了指旁邊黑色的石子，“那兩顆石子做眼睛剛剛好，又大又亮。”
水溶又忙着去撿石子，給雪人做好了眼睛，果然也很合適。
“撿兩根枯枝做手臂如何？”黛玉看了又看，覺得還是不太滿意。
水溶又找了找，可惜花園裏太乾淨了，沒有枯枝。
他直接從樹上掰下一截樹枝，乾淨利落地掰成兩半插到雪人兩側。
黛玉：“……”她沒有讓他去禍害樹呀。
算了，掰都掰了，她又仔細看了看，發現雪人沒有嘴巴。
她跑到亭子裏拿了一個棗子，覺得紅色的棗子很合適。
見黛玉手裏拿的紅棗，水溶猜到了應該是雪人的嘴巴，“給我。”
黛玉：“這個我自己放。”
水溶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慢慢垂下來握了握拳，沒有再說什麼。
見他們堆好了雪人，北靜王和北靜王妃也過來湊熱鬧。
北靜王意味深長笑道：“齊心協力做出來的東西就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