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日常3:爆炸犯狂歡
午時剛過,賀知鶴知搭乘東都環線列車前往米花大廈。
工作日的正午,列車上人不多。鶴知有點昏昏欲睡,閉着眼,身體隨車輕輕搖動。
“下一站,米花大廈。請有需要的乘客……”
賀知鶴知坐直,檢查了一下隨身物品,確認可以立刻下車。
站台近在眼前,列車卻沒有減速,反而是提速,飛快地穿過米花大廈站。
列車播報再一次響起,卻只吐露了幾個音節就被按掉了。
哦不,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她可不能遲到啊!
別的不提,單說發現異常這一項,全國也沒有東京人敏銳。
東京並不安全,整天不是這事就是那事,尤其是最近,不知道為什麼犯罪率飆升。大家都是老東京人了,一時間,什麼奇怪的猜測都有。經驗不足的當下就哭爹喊娘求神拜佛,不要命的去拍車門,而成熟的米花市民已經去抓列車員逼問了。
“嘀哩嘀哩……”賀知鶴知不在此列,因為她電話響了。
生死存亡之際,一個不要緊的電話算什麼?可真要因為這些事情就不接電話,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米花市民表示,這日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喂?叔叔,最近還好嗎?”
金井叔叔,四菱銀行已退休的高層,一位慈祥長輩。
每一位慈祥的長輩都會給小輩安排相親。
“小鶴,你聽叔叔說,對方真的是個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你一定會喜歡的。今晚八點有空嗎?在香緹拉餐廳一起吃個飯如何?”
樣樣都好的青年才俊,怎麼會相中家道中落的前千金呢?賀知鶴知甚至連自己能不能活到八點都未知,但她也不好駁了長輩面子,只好答應下來:“我盡量準時過去。”
金井叔叔老懷甚慰。
電話掛斷,車上也亂成了一鍋粥。大家已經從列車員口中得知降臨在眾人面前的是怎樣的悲劇了:東都線上藏有爆.炸.物。
而且,還沒找到。
比炸彈更可怕的是還未發現的炸彈。
諸位倒霉乘客安靜了一瞬,更加刺耳的哭求叫喊,幾乎掀翻了車頂。
賀知鶴知過去畢竟是警察學校爆.炸.物課程的老師,在這行里怎麼都有一些認識的人。絕大多數時候,她是不願意同熟人聯繫的,現在……只能祈禱對方沒有刪掉她的電話號碼。
好在電話響過五聲,接通了:“摩西摩西,小鶴知?”
“萩原君,抱歉失禮了,但對話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東都線究竟出了什麼事?”賀知鶴知竭力避開嘈雜的人,讓自己的聲音更清晰。
萩原研二聽見她那邊隱約傳來的人群哭喊,幾乎是立刻就猜中了真相:“啊,老師,你在東都線上啊。”
賀知鶴知只能苦笑了。
電話里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萩原研二調出相關的內部資料:“……對方在電話中威脅,說車速低於60km/h,炸彈會爆炸;在太陽落山之前沒有拆除,炸彈會爆炸。目前全線列車的自排查中,暫時還未發現炸彈。”
“車速……太陽落山……”賀知鶴知喃喃,“萩原君,有沒有可能是軌道上放了光敏感型炸彈?”
“哦?有這個可能,我跟上面反應一下。”萩原研二說著,一陣激烈如鼓點般的鍵盤敲擊聲后,電話掛斷了。
過了大概十五分鐘后,萩原發來短訊,表示東西已經找到。
賀知鶴知心下一松。
列車駛入了新站台,終於開始減緩速度,徐徐停下。絕大多數乘客都為保住小命而感謝上蒼,鶴知卻沒有這種閑心,急忙衝出列車,然後——然後是怎麼辦她也不知道啊。
車都開到神奈川了,遲到是鐵定的事情。那麼接下來她是乘坐出租車去米花大廈,還是搭乘其他線的列車?要是那輛列車再出問題……不不不,出租車出問題的概率也不小。
emmm,或許她應該再給鐵路交通一次機會。賀知鶴知看了錢包,毅然登上了其他路線的列車。
坐出租車還不如直接宰了她。
“社長,原定於下午14時過來報到的賀知小姐到了。”秘書敲開了珠寶店社長的辦公室。
“下午14時?現在太陽都快下山,她還過來幹什麼?我最討厭遲到的人了。”社長不滿地拍拍自己的肚皮,“小美還說她是可造之材,哼!她給自己找了什麼理由?不論是路上堵車還是偶遇交通事故,都只是沒能提前出門的借口罷了!”
“社長,賀知小姐說她是乘坐東都線來的。”秘書看着激動的社長,只能面露無奈。
“——不法人士安裝在東都線軌道上的炸彈已被拆除,本次事件無人受傷,各位乘客均已……”日賣電台臨時插播了相關新聞。
社長陷入了沉默。
人或許能通過提前準備堵車、天氣、意外造成的遲到,但誰能防得了爆炸犯裝炸彈呢?人生無常嘛。
“讓她進來吧。”
一連兩天遇到意外,鶴知早已身心疲憊。好在社長也並不要求她馬上上班,考較過她的珠寶知識后,社長看起來不是很滿意,倒也沒有生氣:“賀知小姐,你明天休息一天,後天過來米花大廈店上班,等那邊修整結束后再回去上班。”
“是。”
“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吧,你也不容易,東京真是越來越亂了……”
鶴知鬆了口氣。
這口氣沒能順利吐完,一聲轟鳴炸起,隨即地動山搖。賀知鶴知因此狠狠摔了一跤,社長也從老闆椅上滑到桌底。
怎麼回事?還來?今天第二回了!
巨響讓賀知鶴知暫時失去了聽力,社長恐怕也是如此,所以他們二人沒有廢話,對視一眼后便同時跑去開門。雖然體重有小鶴兩倍,肚子能讓所有懷單胎的孕婦自愧不如,但社長一躍而起的速度絲毫不輸一周內經歷了兩場搶劫的鶴知——畢竟,他是一位在“社長”這一職位上活着超過10年的男人。
辦公室遠離爆炸中心,影響倒是不大,門很輕易地打開了。然而電梯已然損壞,逃生梯也被塌陷的石塊堵了個嚴實。
社長流下悔恨的淚水,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再把店鋪開在頂樓。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一位高中女生在角落裏翻出了定時炸彈。
吾命休矣!
社長在不停地翻白眼,賀知鶴知真的擔心他就這麼厥過去了。
畢竟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社長頑強地挺住了,甚至還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安慰鶴知:“沒關係的賀知小姐,這麼小一個炸彈,我們躲遠一些,問題不大。”
“——什麼?新一,你是說這個炸彈比之前爆炸的那個還要厲害幾倍?”
社長挺不住了。
他情緒崩潰地倒在地上,以失意前軀體的姿勢狠狠錘了錘地板,給自己的老婆打電話:“老婆,我愛你!告訴兒子,我也愛他!”
……社長還怪浪漫的。
賀知鶴知嘆了口氣,有點發愁,不知道臨終遺言該給誰。看建築坍塌程度,覺得他們能獲救的概率並不高。
求人不如求己,鶴知決定看看這個炸彈能不能拆。
“賀知小姐,別過去,”社長涕淚四流,“躲遠一點,那邊不安全。”
“沒事,我過去看看。”鶴知沖他笑笑,“別擔心,社長。我上一份工作在銀行,什麼事沒見過呢。”
多麼從容!社長被她震住了。
向社長點點頭后,鶴知走到炸彈面前。
有技巧地向女高中生介紹了自己的前職業,成功取得了對方的信任,賀知鶴知成為直面危險物的第一人。
只是普通的機械式觸發定時炸彈,沒有水銀式震動觸發的裝置。她鬆了口氣,借用女生的隨身工具,小心地把外殼拆了下來。
說句實話,賀知鶴知並不擅長拆彈,她更擅長的是製造。如果以她的水平為標準,那這個炸彈實在稱不上高明。
她承認她因此有些得意。
“嘀哩嘀哩。”
拆彈的時候不應該接電話,惡習是死神設下的陷阱——但萬一拆除失敗呢?能留下遺言並成為別人的心理陰影,也是個不錯的體驗。
“喂?萩原君。”
“小鶴知,軌道上的炸彈已經拆除了,你還好嗎?沒有在列車騷亂中受傷吧?”
“沒有。有什麼事嗎?”賀知鶴知用肩膀夾住手機,手指飛快地理順雜亂的電線。
雖然有兩根顏色鮮艷的線作為選擇,搞得劇情很像電影,但賀知鶴知作為專業人士,還是迅速鎖定了真正的控制線:藍線。
“本來想問問你今晚能不能一起吃個飯……現在看來是不行了。米花大廈也被裝了炸彈,我和小陣平一起過來處理。今天難道是爆炸犯的狂歡日嗎?”萩原研二看着高高的米花大廈,頓了一下,“老師,解決這件事後,你能不能跟我約——”
賀知鶴知“啪”地把電話掛斷了。
只要我電話掛得快,flag就追不上我——啊!早知道就不接這個電話了,誰知道好好地說這話蠢學生居然給她豎旗!
事到臨頭,她竟然也不緊張了。深深吸了口氣,賀知鶴知用小剪刀剪斷了藍線。
計時停住了,引.爆.裝.置和炸彈斷開。
賀知鶴知又等了一會兒。無事發生。
電話再一次響起。
“好過分啊老師,萬一我回不來了呢,連這麼簡單的要求都不能答應我嗎?”萩原研二抱怨着。
“抱歉啊。”賀知鶴知愉快地笑起來。
略帶沙啞的女聲彷彿蘊含了無限地歡喜和憂思,壓抑不住的感情通過聲音由無線電波傳達到他的耳中。
“我跟一位特別棒的青年才俊有約了。”
特別棒的青年才俊……
萩原研二輕輕嘆了口氣。
都已經七年了呀,老師還是放不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