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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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海面下潛伏着龐然大物,可以清晰看見陰影從水面下迅速游過。

藍鯨體長近三十多米,可重達幾十萬斤,它跟人魚一樣,是這個星球最古老的生物之一。

一鯨落,萬物生。

它們伴隨着這顆星球走過千千萬萬年,生來,享受大海的饋贈,死去,也無私向大海獻祭出自己。

海風徐徐吹過的海平面突然出現了一絲波動,藍鯨毫無預兆地破水而出,巨大的鯨魚一躍而起,它似乎有一瞬連接了天與海,鯨叫在這一刻響徹雲霄,再沉落大海。

幾十米高的海浪驟然掀起,打翻了海面的平靜。

燈希被翻湧的海浪捲起,跟着浪翻滾了一波又一波,濕漉漉的金髮糊在臉上,又被他手忙腳亂地扒拉下來,他腦袋都要被轉暈了,頭昏腦脹地擺動着尾巴。

急速的海流里,銀尾逆流向他游來,牽住燈希的手,回身向前游去。

燈希跟隨着銀尾的力道擺動着尾鰭,他漸漸能駕馭起不斷翻湧的海浪,柔弱的魚尾不再像以前一樣只能隨波逐流,而是隨心所欲地凌駕在海浪上,又迅速潛入游過。

燈希扒拉住搗完亂就在前面慢悠悠遊着的藍鯨,用人魚語板着小臉教育道,“幼不幼稚。”

祀寂生將燈希的大貝殼放在藍鯨身上,他跟燈希一起坐在了藍鯨的背上,長長的魚尾垂落進大海。

燈希扭頭看祀寂生,“你不知道吧,它們特別喜歡惡作劇,尤其是大鯨。”他點了點藍鯨的背,“最壞的就是它,每次都故意用海浪掀翻我,丟下我一個人逃跑。”

藍鯨低低叫了一聲,似乎在委屈地叫冤。

燈希哼哼道,“認錯?晚了。”

祀寂生用掌心撫過藍鯨身上的藤壺,在星際時代,鯨魚這種生物已經瀕臨滅絕,更別說體型這麼巨大的古老藍鯨了,很難想像在這個落後的邊緣星還有這麼完整的海生物體系。

他突然抬眸,靜靜地看向燈希。

騎在藍鯨背上的藍鮫一拍一拍地甩着尾鰭,粼粼陽光穿透白雲照在他身上,髮絲都渡了一層金邊,眉眼彎彎地用陌生的語言跟古老的自然生物說說笑笑。

風很輕,浪很平。

世界似乎都在這一瞬寧靜。

“小啞巴?”

祀寂生驟然回神,一張放大的巴掌臉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燈希眨着晶瑩剔透的藍眸,眼巴巴地討好道,“我想借你的爪子用一用。”

小人魚伸出兩根手指,用指尖比劃了一下下,“很快就好了。”

藍鯨身上的藤壺其實很難清理,更多時候,鯨魚在大海里肆意掀翻海浪的目的,就是為了借大海的力量,沖刷掉身上的藤壺,甚至還會用身體大力蹭着礁石,才能將藤壺蹭下來。

對於人體來說,用手摳是摳不下來的。

往常,燈希都是拿一些鋒利的貝殼當工具,像大鯨這種龐大的鯨魚,他可能得費勁巴拉地清理十幾天或一個月。

但,銀尾的指尖比那些貝殼工具還要鋒利,一定很好用!

燈希鄭重其事地交接過祀寂生的手,執起銀尾的食指,對藍鯨背上的藤壺摳了摳。

祀寂生微微屈了下指尖,藤壺瞬間掉落。

燈希崇拜地瞪大眼睛,彎了彎眉眼,小心翼翼地問,“小啞巴,能不能再多借一點點時間?”

本來是想讓小啞巴幫忙分擔一小部分就好了,但是現在!他想讓銀尾全部分擔完。

燈希唾棄了一下自己。

燈希的心思全擺在臉上,祀寂生一眼就看出來,但藍鯨實在太龐大了,即便是他,每一處地方都精細地清理完,一天時間也早就過去了。

而他只有三天。

祀寂生微微抿唇,搖首,正想抽回手,燈希卻一把抱住,“我教你唱歌好不好?”

銀眸瞬間一凝,祀寂生思考良久,才點了下頭,同意。

燈希俯身大張着手抱住藍鯨,即使他渺小得像趴在上面的小魚小蝦,他歡快道,“來吧大鯨,我們來給你洗洗刷刷了!”

藍鯨找到一處安全的海域停靠下來,燈希躍入大海,游到大鯨面前,藍鯨用腦袋輕輕頂了頂燈希。

兩魚愉快玩耍,只有元帥大人在做苦力。

祀寂生指尖微微繃緊,鮫人鋒利的爪尖霎時亮了出來,反射出森寒冰冷的光芒。

祀寂生用鮫人的利爪殺過很多蟲族,但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心甘情願地給一隻鯨魚洗澡。

藤壺對於藍鯨而言,就像人類得了皮膚病,而且拔下藤壺,對藍鯨來說,也只不過是在撓痒痒,一點也不會疼。

祀寂生一直工作到了夜半三更,才終於將這頭龐然大物清理乾淨,而燈希已經在藍鯨的背上睡了一天了,從曬着太陽光迷迷糊糊的睡去,再到沐浴着月光時迷迷糊糊地醒來,懶洋洋地伸了個腰。

藍鯨身上的藤壺都被拔除,晃了晃身體,掀起一大波巨大的海浪,下一瞬,藍鯨欣喜地從頭頂噴出高高的水柱。

燈希伸完腰的下一瞬,驟然被水柱噴向天際,茫然了一瞬間才發現自己升天了,驚恐地一下清醒,“小啞巴!!!”

祀寂生尾鰭重重擊向海水,破水而出,穩穩抱住了迅速掉下的燈希,下一瞬,他們一起摔在了藍鯨的背上。

又被撓了一下痒痒的大鯨動了動粗壯的魚尾。

摔在柔軟的肉墊上,毫髮無傷的燈希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銀眸,眨了眨眼,支支吾吾說,“其實我就算掉下來也不會受傷的,大鯨經常跟我玩這種把戲。”

祀寂生看着懷裏的藍鮫,怔忪過後猛然翻過身,躺到在藍鯨的背上,閉上了眸。

他當然知道。

燈希深吸一口氣,側過臉看身旁的銀尾,彎了下唇角,“但我……下意識就喊了你的名字。”

祀寂生指尖一瞬繃緊,睜開眼看向燈希,鮫人天生冰冷的體溫似乎在這一秒,開始升溫發燙。

燈希翻身趴在大鯨的背上,伸出手去夠藍鯨背上的小魚小蝦,這是剛才噴出的那股水柱里攜帶的,他抓住自己觸手可及的小魚,儘管遠處還有更大的魚。

燈希大方地放到銀尾手邊,雪腮壓着白臂,“小啞巴,我想毀約了。”

祀寂生半撐起身體,看了眼手裏的小魚,目光沉沉地看向燈希。

捲曲的長長金髮散亂在燈希的後背、手臂、臉側,他認真道,“我不要那一百條魚了。”濕漉漉的眼瞼微彎,笑容在燈希精緻的眉眼裏綻放開,露出了唇角的小梨渦,“小啞巴,我們一起找新巢穴吧。”

“找一個你喜歡,我也喜歡的。”

銀尾長久地沉默,沒有意義的事,他一定會離開,而藍鮫離不開大海。

良久,祀寂生微微頷首。

燈希雀躍:“那我們找什麼樣的巢穴呢?我喜歡會發光的,我們可以找一隻熒光水母……”

祀寂生低垂下頭,開始處理那隻被塞過來的魚。

燈希邊說,邊接過小啞巴遞過來的魚肉,“只要能呼喚大鯨,以後即使我不在巢穴里,你獨自出門,也會很安全。”

“只要大鯨不是在睡懶覺,它聽見了一定會來的。”

燈希說干就干,詢問道:“小啞巴,你是天生說不了話嗎?”

祀寂生搖頭。

燈希:“那是因為受傷?”

祀寂生搖首。

燈希歪了下頭,“那是為什麼?”

祀寂生薄唇緊抿,沒有表態。

既然不是天生就說不了話,聲帶也好好的,燈希困擾了一會兒,試探着問,“那是你不想說話嗎?”

祀寂生頷首。

燈希鬆了一口氣,“沒關係的,不想說就不說好了,那你應該會唱歌吧。”

祀寂生疑惑地攏了攏眉。

說不出話難道不是也唱不了歌嗎?

燈希覺得自己的邏輯沒有絲毫問題,他們人魚一族,自古以來破殼而出的小人魚,它們說得第一句話根本不是什麼人魚語,而是歌聲。

能讓大海回應的歌聲。

唱歌對於人魚來說,是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終於,燈希從祀寂生的沉默里察覺出一絲不對勁,“小啞巴,你該不會不會唱歌吧?”

祀寂生點頭。

燈希不敢置信。

所以說,小啞巴究竟是在哪裏破殼出生的,怎麼一點人魚的傳承都沒繼承到?

流浪這麼多年,連歌也不會唱,這也太可憐了。

燈希苦惱地想了想,眼睛一亮,“小啞巴,我們先閉上眼,等待。”

藍鯨在大海里緩慢地向前游着,海面上只有他們這一艘孤舟,渺小卻並不冰冷,星星點點的光亮點綴着夜空,海風吹過時,低淺的輕哼突然響起。

沒有任何語言。

它雜亂無邊,隨心所欲,卻又曼妙如灑在海面上的月華,清透,潔凈。

當海風離開,歌聲又戛然而止。

燈希想把他與生俱來的能力,解釋清楚給什麼都不懂的銀尾聽,“我們的歌聲就像風,它想吹就吹,想在哪停就在哪停。”

“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結束,都是隨心的,精心準備反而會毀了我們的天賦。”

從來沒有歌唱過的元帥面對燈希的鼓勵,實在有心無力,祀寂生正想搖首拒絕,燈希卻突然牽住他的手。

“小啞巴,不要猶豫,不要害怕,也不要畏縮,這是我們生來就有的能力,你只需要跟隨大海,去找回它。”

祀寂生望進燈希堅定的雙眼,藍眸清透,像大海的顏色,而大海最能包容一切。

海風在這一刻又徐徐吹起,無意義的低哼跟隨着海風一同響起,又漸漸吹遠。

祀寂生的心理障礙是那一個一個人名,當脫離了熟悉的星際語,不發出任何一個字音,隨心隨意的低哼卻恰好減輕了他面對的成本。

因為很久沒正常說過話,他的聲音格外沙啞,連帶着哼出的腔調也格外嘈雜難聽,像一個成年人在咿呀學語,也像一個怪物在嘶吼。

祀寂生並不是個盲目自信的人,他有自知之明,能發出聲音,邁出第一步就很好了。

“很好聽。”

祀寂生一怔,緩緩睜開眼。

燈希眉眼彎彎,再次重複。

“很好聽,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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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小人魚后元帥崩人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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