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江離是被朝食的濃郁香味兒喚醒的。
昨晚睡覺前想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東西，睡下之後又做了一堆光怪陸離的夢，總算是有了一點兒賺錢的思路，江離想着今天用罷朝食要跟笙哥商量一下。
這會兒突然味道濃郁的香味兒，江離哪裏還顧得上什麼賺錢不賺錢，總而言之：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阿離睡醒了嗎？”牧笙輕輕叩門。
江離迅速穿好衣服，歡歡快快推開房門：“笙哥今天買了什麼朝食，好香啊！”
牧笙將頂着雞窩頭的江離拉住，幫着重新梳好了頭髮，這才將蠢蠢欲動的小郎君放開：“這兩天不是一直在找廚娘嗎，前個兒終於碰到了個合心意的廚娘，今天的朝食就是新來的廚娘所做。”
不等牧笙說完，江離已經興奮地衝到了廚房，雖然外面買來的朝食也勉強可以入口，但是江離本來就挑嘴，所以早就盼着笙哥趕緊請個廚娘回來了。
一進廚房，滿滿都是鮮蝦蒸餃的清甜味兒，大齊百姓喜用各種麵食，雖然廚子們在各種大菜的烹飪手段上面很是落後，但是在白案上面的功底卻一點兒都不比後世遜色。
“好香的蝦餃。”江離三兩步就已經進了廚房，一抬眼便看到一個婦人頭上包着藍色的頭巾，站在灶台前將鍋里晶瑩剔透的蒸餃一個一個取出來。
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林月夕緩緩轉過身，就見着一個模樣精緻的少年郎君歡歡快快走進廚房，一雙水汪汪的貓瞳直勾勾盯着鍋里的蝦餃，對食物的垂涎已經不言於表。
林月夕有一瞬間的怔愣，她望着少年郎君那張精緻的面容，心頭忍不住泛起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只覺得一陣酸澀忍不住地湧上心頭，手中的筷子一時沒有拿住，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嬸嬸，除了蝦餃還有其他吃食嗎？”江離悄咪咪伸出手，趁着林月夕微微愣神的時間，飛快拿了一個熱騰騰的蝦餃塞進嘴巴里，不過是咀嚼了三兩下的功夫，一個蝦餃就被他囫圇吞進了肚子裏。
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還想要偷偷再去拿一個蝦餃，手卻被婦人輕輕按住，林月夕望着面前笑到眼睛彎彎一臉討好的小郎君，溫溫柔柔搖了搖手，然後拿起另外一個灶台上的蓋子，裏面是一鍋鮮蝦粥，同樣也是又鮮又香。
江離覺得自己的口水快要流出來了，在古代就是這點兒好，所有的食材都是新鮮無公害，做出來的美食也是食材本身的味道，而不是後世那種被各種調料品、添加劑佔了大頭的味兒。
又輕輕拍了拍小郎君的手，林月夕將人拉出廚房，指了指水缸旁邊準備好的洗漱工具。
江離會意，麻溜跑到水缸旁邊洗漱去了。
洗漱好聽了牧笙的解釋，江離才知道請來的廚娘幼年生了一場大病，之後便成了個啞女，如今不過而立又三的年紀，便有了一個和他一樣大的兒子，且丈夫早早便去了，婦人亦是守寡多年。
江離沉默了一瞬，古代女子都是這般年紀便嫁人生子，甚至還有十四五歲便出嫁懷胎的，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就已經成了孩子的母親，如果身體再有什麼殘疾，更是會被夫家嫌棄。
林月夕將朝食挨個端到院子裏，現在雖然是盛夏，但是整個雲州向來四季如春，堂屋裏憋悶，在院子裏用朝食就剛剛好。
鮮蝦粥的香味把江離重新拉回現實中，他歡歡快快朝着那邊跑過去，抬手接過林月夕遞過來的粥碗，大口大口喝下肚子。
“真的好香啊，林姨這個手藝都可以出去開酒樓了。”江離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將手中已經空空如也的碗，遞到林月夕面前。
只喝粥容易胃脹，林月夕這次只給江離盛了半碗的量，然後指着桌子上其他的朝食，讓小郎君都用上一些。
江離拿起筷子夾了一個晶瑩剔透的蝦餃，沾了料碟放進口中，一雙貓眼兒滿是驚喜：“這個蝦餃也好好吃，笙哥快過來嘗嘗，林姨的手藝可比你強太多了。”
青羊觀屬於正一派，也就是除了部分忌諱，大多葷腥都可食的那種。牧笙見阿離吃得開心，也跟着嘗了個蝦餃，不吃不知道，嘗了一口的的確確是令人非常驚艷。
江離又吃了一個蝦餃，然後抬手招呼林月夕也坐下來：“以後林姨就跟我們一起吃吧，咱們家裏人少，也沒有那麼多規矩。”
林月夕連連擺手，她只是個小小的廚娘，怎麼可以和東家坐在一起吃飯。
喝了一口熱騰騰的鮮蝦粥，牧笙這才開了口：“林姨就坐下一起吃吧，咱們家都是阿離做主，家主都開口了，哪裏有不聽的道理。”
突然被戲謔的江離茫然眨了眨眼，他這身份變得可真快，已經從盛京的假太子變成了商戶家體弱多病的兒子，現在又成了這個小家的一家之主。
用過了朝食，林姨收拾了碗筷去清洗，還有這兩天江離和牧笙換下來的衣服，也被她收拾了出來。
想起昨夜對未來的打算，坐在書案前寫大字江離對着牧笙招了招手：“笙哥快來，咱們開個家庭會議吧！”
牧笙正在外面曬書，聽了江離古靈精怪的話，緩緩抬腳朝着江離的房間走去。
江黎這會兒正在興頭上，見牧笙進來忙抬了把椅子放過去，然後從自己的書案前取了筆和紙，其中一份遞給牧笙。
“笙哥可能到現在還對我非要離開盛京的事情感到困惑。”江離眨了眨眼睛，開始把自己提前想好的話術說出來，為了更好的忽悠自家笙哥，江離可是發揮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最好的演技：“其實我在恢復神志的當天夜裏，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夢見咱們大齊被番邦攻佔，阿耶他為了保護子民死在了戰場之上，阿娘聽聞這個噩耗之後，受不住打擊就為阿耶殉了情。”
牧笙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膽戰，一雙手都在忍不住發抖，他抬起頭一臉凝重地望着江離：“阿離既然做了這樣的夢，為什麼沒有將這個夢告知聖人，而是選擇留書之後離開盛京？”
江離一張仍舊帶着些許稚氣的臉上，滿是噩夢過後的心有餘悸：“因為盛京中有……唔唔唔……”
張了張嘴江離想說盛京之中有羌羝的密探，甚至有個巨大的陰謀籠罩在盛京之上，但是他嘴巴是張開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且有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從他的四肢百骸席捲而來。
江離疼得額頭冷汗涔涔，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在禁止他說出有關原劇情的內容。就像是這個世界有神靈的存在，而神靈為了保證劇情的穩步發展，會時時刻刻觀察着這個世界的變化。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真能擺脫原劇情中的既定結局嗎？江離疼得彷彿已經將意識抽空，只能渾渾噩噩地想着，原劇情中假太子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好像是死在了男主的手下。
劇烈的疼痛讓江離重新變成了雪奴，在變成雪奴的那一瞬間，身上莫名而來的疼痛感，也隨之突然消失。
牧笙將雪奴抱進懷裏，滿眼都是焦急的關切，如今他已經顧不上阿離說的那些驚世駭俗的言論，滿眼都是剛剛冷汗涔涔現在突然變成貓兒的阿離。
師祖曾經說過讓他以命守護阿離，如果阿離說的那些都是事實，那麼師祖可能早就已經預見了未來，而能夠改變未來的人便是阿離。
毛糰子懨懨地窩在牧笙的懷裏，整隻貓陷進了無邊無際的鬱悶中，他本來就是想找個借口忽悠一下笙哥，所以就想着半真半假鬼扯一些神神叨叨的由頭，誰能想到這個世界的劇情力量會這麼強大，讓神發現了他這個偷渡者的存在。
想死，貓貓躺屍。
這下子好了，誤打誤撞被劇情力量發現，之後再想幹些什麼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如果能夠回到一盞茶之前，江離肯定會死死捂住自己那張欠抽的嘴。
一開始江離想要逃離盛京，是為了躲避劇情，那個時候他沒有被劇情力量發現，或許還真的有一線生機逃脫既定的死亡結局。
但是現在江離已經被劇情力量鎖定，也就代表着他已經開始融進了這個世界，和原身的命運綁定在了一起，想要逃脫既定的死亡結局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貓貓躺在牧笙懷裏裝死了半個時辰，突然意識到好像在他變成雪奴的時候，身上就不疼了。
只是那會兒貓貓正在抑鬱，所以才沒有發現這個變化，現在……毛糰子扒在牧笙的胳膊上，合理猜測，或許只要他變成了雪奴，就會逃脫那個神的視線範圍。
哦，原來神是個老花眼？
認命貓貓突然就不認命了，作為一個孤兒，江離從小就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認命了那才是真正的大笨蛋。
抬起貓爪子江離朝着天空，豎起後世鄙視的經典手勢，天空毫無變化，貓貓興奮極了。
看罷，他就說神是個老花眼，不對，神可能是個近視眼，所以離得遠，神就看不見了。
嘖嘖，今天也是跌宕起伏了一天呢，貓貓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