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第二次邂逅
“咔沙，咔沙……”
帶着奇異節奏感的腳步聲自甬道的盡頭傳來，由遠及近。明明聽來是不急不緩的步調，卻又透出幾分迫人的咄咄之勢。
在一片詭秘的沉寂中，每個入侵者的身體都綳得緊緊的，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如臨大敵般等待着。
翩然而至的修長身影清晰映入眼帘，甬道里的入侵者下意識後退幾步，每個人都進入了最高警戒狀態。但奇異的，沒有一個人率先動手展開攻擊。彷彿那人是來自血域的修羅，生於黑暗的王者，入侵者敏銳的預感到危險，又出自本能的畏懼，不知不覺間便由狂傲的進攻轉為謙卑的防禦。
“啊，是您！”加百列突然高聲嚷了起來，緊繃的四肢驟然放鬆，恢復到那副不知死活的嬉笑神態，“您換了一副面具吶，真好看……”
然而他話音未落，便覺一股森然冷風擦面而過！下一個瞬間，身後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
加百列驚駭萬分，急急回頭。只見妖艷蛇女正痛苦的嘶叫着，她的手心腳心各插着一把寒光閃閃的銀白小刀，整個身軀被死死釘在光滑冰冷的牆壁上！——誰都沒有看清對方是何時動手，又是如何做到的！
在一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身穿黑色束腰長衣的面具男子旁若無人般走近，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一眾入侵者，逕自俯下身，抱起了生死不知的坦絲。
“別動手！”不待同伴憤怒反擊，加百列趕緊低喝阻止，隨即轉向面具男子，“如果我所記不錯，大長老與您以前有過協定，只要是妖靈……”
“所以我沒有殺掉那個蛇女！她應該感到幸運，我是個遵守承諾的人，否則……”輕柔悅耳的聲線掩不住話中的森然殺機，甬道里回蕩着妖艷女極盡痛楚的慘嘶，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面具男子卻不再理會其他妖靈，而是小心翼翼的揭開坦絲的面具，扳正了她近乎錯位的頭頸。伴隨着一聲低低的呻吟，在入侵者們瞠目結舌的目光中，臉色慘白的少女慢慢睜開黑色的眼。
“呀。這是……”加百列又是一聲壓抑不住地驚呼。“那個可憐地小姑娘……”
不等對方地目光投射過來。他就飛快地將坦絲身死地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幾句話下來。其他妖靈地目光更加震驚與迷惑：這個人類女孩是怎麼做到一次又一次死而復生地？
甬道後方突然傳來急促地腳步聲。一大批全副武裝地士兵涌了過來。瞬間將入侵者包圍起來。加百列瞄了面具醫生一眼。見他毫無表示。便一揮手。帶着同伴迎上前去。幾乎是立刻。沖在前面地士兵便血肉模糊、屍首分離。只是短短數秒。戰局便是一邊倒地趨勢。
“傻孩子。死亡地滋味好受嗎？”在一片慘叫聲中。面具醫生抱着坦絲倚靠在牆邊。彷彿對發生在眼前地殺戮視若無睹。
坦絲摸了摸隱隱作痛地脖子。心虛地低下頭。方才那一瞬間地窒息與絕望。她永遠不想再體會一次！
“知道你錯在哪裏嗎？”面具醫生在她耳邊輕柔地低語。聲音幾不可聞。“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力量地人只有一個下場——任人宰割！妖靈亦是一樣！只有凌駕於一切地力量才是最強大、最安全地！它讓你不僅能掌控自己地生死。更能操縱其他人地命運！你看。這些妖靈能輕易打敗數倍於他們地人類。可他們剛才是多麼懼怕我。哪怕是同伴被我折磨。也不得不尊重我。只是因為我擁有遠超他們地力量！”
他說得不緊不慢，卻帶着無法忽視的強大自信與迫人威勢。坦絲側頭望着他，突然驚覺此時的他是那樣真實，令人安心的存在。
“記住剛才那種感覺吧，被人輕易掐斷脖子的窒息與痛楚，那種無力掙扎的渺小與無助。在你這一生中，或許會無數次品嘗死亡的滋味，但要牢記每一次瀕死時的孤獨、恐懼與絕望，就像記得那些曾在你眼前被切割肢解的屍體。”
他的嘴唇彷彿在貼在坦絲的耳畔，冰冷的氣息似乎一直滲入她的大腦，然而他的聲線依舊是那樣柔和悅耳：“你不可能總是毫無損失的復活，傻孩子，如果一味揮霍自己的天賦，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具任人施為的死屍。更何況，有些時候死亡並不是最可怕的事，如果沒有足以保護自己的力量，你會面臨難以想像的屈辱與折磨。我知道你現在並不能理解我的話，但以後你會懂得我所說的一切。”
坦絲怔怔聽着，看着——那張奇異面具上黑白交替，光華閃爍，如水波盪起圈圈漣漪，迷彩繽紛。在面具覆蓋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那一定是無比美麗的容顏吧，因為她隔得這樣近，簡直能觸摸到那道優雅而完美的臉部弧線。
面具醫生慢慢放下坦絲，破天荒發出一聲嘆息般的輕嚀：“啊，我是多麼捨不得你，我的乖孩子。”他盯了一眼坦絲微訝的臉，聲音越發輕柔如風：“在你離開我之前，給你一點應有的教導，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呢！”
他……喜歡我？是對寵物的喜歡還是對試驗品的留戀？坦絲的腦里劃過這樣的念頭。可是同一瞬間，心裏卻有着奇異的歡喜，彷彿生平第一次湧起無盡的歡愉——這樣被人重視與保護的感覺，她寧願用生命去換取的寶貴瞬間！
“被人保護着的感覺很好？”面具醫生突然開口，坦絲的肩頭微微一抖，知道自己的心思又被對方看穿了。
“其實，保護人的感覺更好。”男子微微俯下身，黑髮如瀑飛瀉，迷離了她的眼。他摸了摸她的頭，聲音裏帶着隱約的誘惑，“所以，快點長大吧，傻孩子。”
——小東西，在我為你設定好的道路上一步步走下去吧，讓所有被掩蓋的秘密都在我的眼前呈現吧，你會讓我很有成就感的！他這般想着，嘴角溢出一道發自真心的輕快笑聲。
坦絲不明所以的揚頭，聽着他溫柔悅耳的輕笑，聽到他略帶低啞的輕喃：“啊，我是多麼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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